周博雅要被她給氣死,整張臉都猙獰了起來。若非此時身上不便,他恨不得衝上岸去梆梆地敲她腦殼:“立刻給我走!”
兇,特別兇,兇得要死。
郭滿垂死掙扎:“夫君若害羞,妾身背過去行不?”
回應她的是周公子又沉入水中的聲音,以及砸她腦門上的一條小魚。
郭滿:“……”
花城城內,周博雅匆匆離去之後,詹校尉帶著一隊人衝進張府。
詹校尉本名詹少虎,生得虎背熊腰,黑臉,絡腮胡,一臉兇煞之氣。若非他一身朝廷武將的甲胄,旁人都要以為他是哪個山頭下來的土匪。
人一衝進門,就嚇到了一群人。
本以為是一場惡戰,誰知進了門卻發現府內已經被人給制住。華城太守張竇禮,躲在暗處觀望卻被周公子一把揪出來的荊州州牧苗仲傑,羅城太守居正易,以及棄城逃跑的東陵城太守繆闡明,全部被塞嘴蒙眼困成了一團,丟在庭院正中央。
菜餚打翻一片,酒水撒了,正沿著桌案的邊緣一滴一滴地滴下來。慌亂中之中有幾張矮幾被撞翻,碗碟碎了一地。
而方才包圍院落內外的黑衣人,此時全消失無蹤。
詹校尉的士兵手持盾牌與長矛隨後也湧進來,烏壓壓一群。進了門,便將庭院中的情景納入眼底。隻見張府今日所有賓客全部被趕至庭院的角落,抖抖嗖嗖地抱頭蹲著。衣不蔽體的婢女們捂著胸口也抱成一團,被趕至庭院另一個角落。兩邊人都低著頭不敢太,恨不能鑽進地縫裡叫這些人看不見他們,四周鴉雀無聲。
再往後院去搜,後院的一眾女眷也被控制住。不知發生了何事的內宅姑娘們著實受了不小的驚嚇,好些正伏在自家長輩的懷裡低泣。
詹校尉轉了一圈回來,心下很不解。
誰的手腳這般快,他的人明明將府邸為了個水泄不通,怎地還先他們一步拿下了要犯?半個月前便接到周博雅的密信的,他自然是全程關注此案的進展。心道難不成還有另一人在?於是轉頭看向石嵐清風:“這些人可是大人安排的?”
石嵐搖了搖頭,那些人是張竇禮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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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再奇怪也不能耽擱正事,既然人已經拿下了,正事要緊。於是便也沒多問,抬手命一小隊人迅速分成四個小隊,將各個門把手了起來。石嵐清風絲毫不敢耽擱,腳下飛快地往張竇禮的書房而去。
其實這府邸幾日前便已經搜過一回,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再去搜一遍。兵士們速度很快,衝進個個院落便翻箱倒櫃。
石嵐則在書房的暗格裡,又搜到一封密信。
打開迅速瀏覽,大致看清了信件的內容。確定是京城那邊的密信,紙張末尾還蓋著京城那人的私章。他小心地折起來,塞進了胸口保存。
等張府裡裡外外全搜好,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
詹校尉見時機差不多,手朝天重重一揮,示意下屬全部扯出來。而後便命幾個人上前,將地上困成麻團的幾個地方官全部押入早已備好的囚車。
人壓出去之後,他氣沉丹田,忽然大聲宣布在押人員的罪狀道:“華城太守張竇禮,羅城太守居正易,東陵城罪臣繆闡明,以及荊州州牧苗仲傑,貪汙賑災公款以至於荊州百姓流離失所,罪不可恕,全部押解入京,聽候聖上發落!”
此話一出,在座嚇懵了神的花城百姓俱都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太守貪汙被查,於是抬了頭看過來。冷不丁就對上詹校尉揮劍劈掉一手握砍柴斧頭意欲劈人的小子胳膊的那一幕,血花四濺,斷掉的手臂在空中打了個旋,砸到了角落的邊緣。頓時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有些膽小的,隻見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詹校尉忍不住啐了一口:“廢物!”
於是手一擺,“收兵!”
正當所有人退出去之時,就聽嗖地一聲箭矢破空之聲從身後傳來。詹校尉一偏頭,利落地躲過。繼而刷地拔出腰間佩劍,反手就是一劍劈開。
他四下張望一番,當即大喝:“什麼人!”
正當此時,正對張府大門的正屋屋頂一個黑影一閃而逝。那人踏著屋椽,速度極快,眨眼就不見了蹤影兒。明顯是江湖人士,武功路數一看就是行家出身。詹少虎的副手下意識就要追上去,卻被石嵐給攔下來。
“莫追,案子要緊。”
那副手一想也是,於是便就此作罷。
因著有荊州駐兵在,此次押解重犯入京之事,周公子便全權託給了詹校尉。詹校尉的隊伍原本是京城禁衛軍裡分出來的一支,因著犯了上頭的忌諱被貶到荊州。此時正等著一個功回京,自然義不容辭。
有他承諾,石嵐清風便帶著搜到的證據騎馬去追隊伍。
然而剛剛出城,在城門口便被人攔住了。
石嵐看見攔路之人便翻了個白眼,心道原來是他們,風滿樓。
隻見那人一身黑衣蹲在城外的樹幹上,嘴裡叼著一根草尖兒。頭發凌亂半扎著,明明生了一幅清秀樣貌,卻胡子拉碴的十分邋遢。他看見石嵐清風便嘻嘻笑:“哎呀,大水衝了龍王廟,不知周公子如今可好?”
“公子怎麼了?”提起周博雅,石嵐才憶起起自家公子離開前古怪的神色。
“你不知道麼?”黑衣人輕盈地從樹上一躍而下,“他被老色鬼灌了點東西。嘖嘖,那藥可烈得很,你家公子現下應當在哪家青樓妓館逍遙吧?”
“胡說八道!”石嵐一聽不是毒就放了心。扯了扯馬韁,棗紅馬兒幽幽轉了一圈,“總之今日謝了!公子那邊,多謝嚴少俠以及一眾兄弟們仗義!”
嚴戰擺擺手,呸地吐掉口中的草尖兒:“別謝我!銀子咱們也拿到手了,不過是耍了個賴皮罷了。你若非要謝,就叫周公子謝我們東家吧!”說著他衝兩人虛虛一拱手,腳下輕點,輕輕一躍便消失在兩人眼前。
總算弄明白緣由,石嵐清風呵地笑了一聲,揚鞭絕塵而去。
夜裡兩人將所有證據呈給周博雅之時,便提及了風滿樓,周公子也是一笑。罷了,欠趙煜一個人情,回京再說。
荊州這邊涉案人員已然全部落網,這幾日輾轉搜了幾人的府邸,京城那頭的傳信之人也差不多確定了是誰。周公子憶起當初在謝府謝老太君七十大壽的壽宴上,營繕清吏司的董大人曾試探過他,果不其然有貓膩。
手指搭在矮幾上噠噠地敲了兩下,主僕三人臉色都不好看,怕是京城那頭也要扯出一長串的老鼠。
石嵐清風心情十分沉重,涉案人員越多,他們歸京的路途就越兇險。畢竟荊州這邊查清,京城那幫心中有鬼之人必定會亂了手腳。他們爬上高位多年,哪裡能忍受摔下來甚至丟命的結果。若不想因此被扯下高位,自然要阻止公子回京。
什麼人嘴最緊?什麼手段最絕?自然是死人,自然是有去無回。
若真有截殺,小媳婦兒跟著他必定不會太平。周公子自己武藝不錯,石嵐清風也是一等高手,單憑他們三人還真不怕。周公子怕就怕郭滿會被誤傷。
周博雅沉吟了片刻,決定分兩撥走。
心下這般決定,他起了身便準備與郭滿說道。然而才走兩步,他突然頓住,平淡的面孔閃過幾絲尷尬。就在今日水潭親近之後,周公子便與郭滿鬧起了別扭。不管郭滿怎麼說土味情話哄他,他就是半天沒搭理她。
為了表示他因此生氣完全是無理取鬧,郭滿於是也不哄他了,單方面展開冷戰。
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周公子忍不住老臉一紅。
這麼大年紀了,還總跟個小姑娘斤斤計較。拄著唇幹幹地咳了一聲,他突然回頭道:“對了石嵐,之前似乎聽你提及,這片林子裡開著一種花城獨有的花?”
石嵐猝不及防,沒反應過來自家公子問了啥。
還是清風聽明白了他何意,立即道:“是,就在石潭的陽面,香氣十分宜人。花城之所以稱之為花城,蓋是因此花的秀美而來。”他抬頭小心地瞥著自家主子的臉色,試探地問:“不若屬下這就去採一捧?”
“不必,”周公子淡淡道,“本公子親自去。”
第77章
石嵐清風兩人看著信誓旦旦要親自去採花的自家公子,心情是一言難盡的。若是早在年前他若聽說他們家公子會採花哄人,他定然是打死也不信的。但如今事實擺在眼前,石嵐隻能艱難地問周公子。要不要他也跟著一塊去,替周公子打個燈籠什麼的?
周公子冷冷瞥他一眼,石嵐老實地低下頭:“那公子您夜裡當心。”
不用人跟著,周博雅也懶得帶燈籠。窗外的月光十分明亮,他不至於花還看不清。於是去換了身便於行動的衣裳,繃著臉地離開營帳。
夜色漸漸濃黑,林中時不時傳來咕咕的鳥鳴聲,顯得靜謐。
周公子採了一捧花回來時,郭滿已經伏在軟墊上睡著了。怕夜裡竄了風進帳子,叫燈盞的火燒著帳中的東西,雙喜正在小心地罩上燈罩。見著周博雅人從外頭進來,立即屈膝行禮。燈罩一罩上,整間營帳頓時便暗了下來。
“你們少奶奶呢?”
兩人下午剛鬧了別扭來著,雙喜還怕周博雅覺得郭滿太小性兒,心裡生了惱。此時看他毫無芥蒂地問起郭滿,心下不禁驚喜:“少奶奶趴在那邊睡著了。”
“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