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清涼如水,在這寂靜的夜裡,仿佛月光照清泉般優雅溫潤。
郭滿一雙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你說的。”
雖然她不想要簪子,但周公子這話她愛聽。郭滿喜滋滋地仰起頭,直勾勾地盯著撩人不自知的周公子瞧,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她麻溜地就把簪子還了。
而後牽了裙擺,樂顛顛地往周博雅身邊湊過來。
周博雅手裡還提著燈籠,生怕她莽撞地撞翻了燙著自己,連忙將燈籠拿遠了些。這般胳膊一挪開,正好方便讓郭滿人靠他更近。抬眼瞥了眼孫雲娘主僕,他垂眸衝郭滿道:“夜深了,若沒什麼要事,隨為夫回屋。”
別人家的府邸本就不像自家令人安心,周博雅是特地出來接她的。
郭滿嗯嗯地點頭,直接抱了他胳膊。
周公子顯然已經被她磨得沒脾氣,她要抱就給她抱。一邊手一揚,提高了燈籠正準備走,就聽到耳後有嬌嬌怯怯的女聲喚了一聲:“公子請留步!”
孫芸娘是太驚豔,一時間看痴了忘了出聲。
她在荊州長至十五的年歲,還不曾見過這般好看的男子。周博雅的皮相真是太蠱惑人心,孫芸娘差點就忘了自己的悲苦還等著人給她伸冤呢。推開扶著她的丫鬟小楓,她蓮步輕搖,緩緩地走到周博雅跟前就要跪下。
本以為周公子會像郭滿一樣伸手攔,誰知周公子立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她跪下去。
膝蓋直直地碰到地面,撞到青石板上,發出碰地一聲響。孫芸娘痛得臉就是一抽,眼淚說出來就出來。她抬起了臉兒,哀哀戚戚地看向周公子。這時候也不求郭滿給她遞話,自己就倒豆子似的把身上發生的悲慘訴給周博雅聽。
她說得聲淚俱下,本身長得頗為清秀,任誰人看了都會心疼。
四下裡靜悄悄的,除了孫芸娘哀泣。
周公子立在一旁,高大的身形顯得是那麼的可靠。他一言不發地聽她說完,不置一詞。
Advertisement
芸娘說了一長串,眼巴巴地等著周公子的寬慰。然而迎著孫芸娘期盼的眼睛,周博雅啟了唇,淡淡喚了聲:“來人!”
孫芸娘頓時就是一愣,不明所以。
而後就見角落裡忽然竄出一隊手持武器的護衛。速度極快地將涼亭圍起來。孫芸娘瞪大了眼睛驚慌地左右看,連聲問這是要做什麼。就見周公子帶著郭滿下了涼亭,月光披在他的肩上仿佛給他鍍了一層熒光。
他十分冷漠:“宜城漏網之魚,抓起來。”
話音一落,別說孫芸娘跟被掐住脖子的雞,就是郭滿主僕也瞪大了眼睛。
一聲令下,護衛直接把人給拷走了。
郭滿不禁咽了口口水,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周博雅!誰來告訴她,她家溫柔美麗善良的周美人,怎麼會是這樣子?回頭看了眼整個人懵得仿佛失聰的孫芸娘,郭滿忍不住抓了抓手中的胳膊。
周公子胳膊肉都被她揪了一下,垂眸無奈:“又怎麼了?”
“沒,”郭滿覺得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他,想了想,還是問道,“你不覺得她無辜麼?”她父親做了什麼,她一個無知少女,其實並不知情。
周博雅笑:“滿滿覺得她送你的那根血玉簪子值多少銀兩?”
郭滿眨了眨眼睛,大致明白他的意思。
“不過一城太守的女兒,隨手一根極品血玉簪,滿滿還覺得她無辜麼?”
郭滿:“……”
吃的用的若都是來源於搜刮的民脂民膏,那因此而被逼死的窮苦百姓又怎麼說?按大召的律法來說,孫雲娘確實算不得無辜。郭滿嘆了一口氣,她隻是覺得那姑娘挺倒霉的,好不容易逃出來保住了一條小命。偏又自己上趕著送死,有點替她可惜。
兩人回了屋,已經是戌時了。
周公子看著已經變了形的點心,俊臉明顯都有些垮了。他家閨女難得親自下廚做點心,居然弄成這樣。周公子嚼著味道沒怎麼變但形狀變了很多的點心,總覺得差了點兒意思。雖然有些悶悶不樂,但嗜甜鬼周博雅還是眼眨不眨地將一盤子吃完了。
此時一面涑著口,一面還手捧著卷宗在看。
郭滿坐在梳妝臺邊由著雙喜拆頭發,身子養好之後,她的頭發更漂亮了。
她如今除了沒長成喜馬拉雅,臉盤子還有些稚氣以外,其餘都是旁的女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一身雪白的皮子仿若最上乘的羊脂白玉,墨發又厚又密,唇紅齒白,粉面桃腮,絕對稱得上一個美字。
雙喜雙葉早在暗戳戳地等,盼星星盼月亮地就盼著自家姑娘初潮來。
慢慢替郭滿疏通了頭發,那頭雙葉也領著提水的婆子進來。周公子專心致志地看著卷宗,並沒有出去的意思。
說來這也是郭滿忍不住吐槽周公子的地方,她沐浴的時候周公子可從來不出去的。但一輪到他自個兒沐浴,她就看不得,哼!
屏風後頭水兌好,郭滿起身去沐浴。
郭滿到底是個現代靈魂,平日裡能教雙喜雙葉伺候,但沐浴都是自己一個人。雙喜雙葉經過這一年,也習慣了放她一個人沐浴。東西歸置好便領著人出去,屋裡便隻剩下郭滿跟周公子兩人在。
靜悄悄的夜裡,屏風後頭的水聲便顯得格外清晰。
郭滿一面洗一面透過屏風看飄窗邊看卷宗的周公子,那叫一個專心致志,那叫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她於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籠包……嗯,小荷才露尖尖角。忍不住向天翻了個大白眼,等著吧周博雅!哼!
第66章
次日一早,周博雅正在梳洗,郭滿盤腿坐在床榻上撓頭發。
昨晚到現在,她一直在猶豫,若不然直接把誊得藥方給周公子得了。昨兒進城之後她便發覺了。城中戒嚴,周公子怕她亂走又格外看著她。她根本沒那個機會把藥方遞出去。特意跟來就是為了藥方,若藥方發布不出去,她不是白來了麼!
郭滿這邊抓耳撓腮,眼看著周博雅收拾妥當準備走,她連忙從床榻上跑下來。
周公子聽見動靜回了頭,他眼睛自然就落到了郭滿的腳上。白嫩的腳丫子踩在毛毡的地毯上格外小巧雪白,周公子眉頭卻蹙起來:“鞋子呢?”
鞋子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下面的話。
郭滿滿腦子該怎麼解釋,隨意擺擺手當做回應:“夫君,妾身前些時候在花城,偶然得到一本醫學典籍……”
郭滿糾結之時,腳指頭會不自覺地動。此時腳丫便動起來,她自己卻從未注意過,“昨兒聽府裡的下人說了此次時疫的病症,總覺得十分耳熟。那個,夫君啊,妾身來之前特意誊了一張方子,應當是有些用處的。”
“去把鞋子穿上。”周博雅淡淡道。
救人要緊啊,還穿什麼鞋?她都熱死了好嗎!(…)
心裡著急,郭滿想個更容易接受的:“夫君,這藥方可是古籍裡的!”她著重強調這點,省得周公子不重視,“流傳多年才獨有這麼一份方子,妾身是走了大運才弄到的。方子就在書桌上,不若你拿去給太醫們瞧瞧?”
人走了過來,雪白的腳丫子近在眼前,周公子的視線不自覺鎖定了那雙腳。
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女兒家的腳不能隨便露的?
然而郭滿本人無知無覺。作為一個夏天穿吊帶涼鞋的現代靈魂,她很難有腳丫子不能見人的意識。她雖說沒親自去過疫區,但病症真的對得上。
見她是好心,周公子便掰碎了與她解釋:“此次時疫是新型病症,往年未曾有過記載,太醫聖手們翻邊大召醫藥典籍也不曾找到過相同的疫症。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裡。滿滿的好心,為夫知道。但你要明白,從古籍裡得的方子,即便有相似之處,也不太可能全然適用。治病與一般做事不同,即便隻是一味藥的偏差,也十分可能致人命。”
道理郭滿當然懂,但她這個方子不是前人智慧,她圖方便才瞎編的這個理由。她那個藥方,其實是後世中醫醫藥的集大成啊!
說著話,那雙腳丫子跟抽筋似的動個不停:“夫君你帶去給太醫瞧瞧嘛!”
周公子眉頭快擰出花兒來,實在很在意。
他幹脆走過來,一把將人旱地拔蔥似的直直抱了起來。郭滿猝不及防地雙腳離地,掛鹹魚一般半個上半身掛在周公子肩膀上,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在跟他說要緊事兒呢,周公子居然不搭理她,抱著她就往床榻那頭送去。這人的肩膀又實在太硬,郭滿胸口剛好抵在他肩膀骨頭那一塊。她可憐的一對小荷才露尖尖角,都要被他給壓平了!!
疼到臉抽抽的郭滿氣死,掙扎掙不開,打他臉她下不去手。
腦子飛快一轉,她扭過身子一口叼住了周公子近在咫尺的耳垂。含在嘴裡,含含糊糊地威脅他:“快王我壓來,無放我就咬泥!”
耳朵一熱的周公子倏地渾身一僵,觸電似的把人給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