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那晚以後,韓洲和他的小弟沒再上學,徹底消失了。
小年傷得有些重,前肢骨折了。
平時走路一瘸一跳,可憐巴巴。
謝庭愛它如命,貓糧貓罐頭貓條成箱地買。
短短十幾天,小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圓圓滾滾,皮毛油光水滑。
他還買了沙發,因為除夕那晚他報廢了我家唯一的一把椅子。
他打韓洲的事,韓家沒有追究,大概是雙方私下達成了和解。
高三下學期,沒了韓洲他們欺負,一切都漸漸好了起來。
畢業那天,我才知道,籃球場上方雪的那場告白,被謝庭以高三學習為重為由拒絕了。
飯桌上,方雪借著酒意問他:「現在高考結束了,我還有機會嗎?」
周圍的人開始起哄。
我緊張地盯著謝庭。
謝庭笑起來,舉起雙手投降:「饒了我吧,方大小姐!」
方雪也不惱,眨眨眼睛朝他舉杯。
謝庭爽快地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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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笑作一團,氣氛輕松。
我松了一口氣。
謝庭酒量不好,待熱鬧散去,他醉眼蒙眬地湊近我:「我送你回家。」
我搖頭表示不用。
他皺眉表示不贊同:「我不在,有人欺負你怎麼辦?」
我怔了幾秒,想告訴他不會有人再欺負我了。
但我沒有,隻是說:「好啊,你送我。」
謝庭攬住我的肩膀,帶著我往前走。
走出一段,又後知後覺地放開我,喃喃自語道:「差點忘記了,你不喜歡別人碰你。」
語氣不自覺有幾分委屈。
那時的我太怕了。
怕他靠得太近,聽到我急促的心跳。
但現在沒關系了。
我將自己靠向他的臂彎,在心裡默念:【謝庭,再可憐我一點,再多一點。】
回到家,謝庭屁顛屁顛地去逗弄小年。
小年聞到他身上的酒味,不給面子地打了個噴嚏跑開。
謝庭拿出貓條去誘惑小年。
我跟著教程煮了一碗不太成功的醒酒湯。
端出來時,謝庭坐在沙發上睡著了,小年窩在他腿上。
一人一貓。
我走近叫了他幾聲,沒動靜。
屋子裡靜悄悄的。
我垂眼看他,大概酒意上頭了,鬼使神差地俯下身。
碰了碰他的唇。
很軟。
心裡隱秘的欲望得到撫慰。
謝庭緩緩睜開眼。
「我怎麼就睡著了?」
謝庭神情難掩錯愕,故作鎮定地快速起身,被小年絆了一個踉蹌。
我伸手想扶一把,被他躲開。
我收回手攥緊,慘淡地笑了笑:「抱歉,擅自喜歡上你了,很惡心吧。」
謝庭僵在那裡,不知所措地看我。
他結結巴巴:「知樂,我、我不喜歡男生。」
「我知道,就是想告訴你聲。」
「……我先走了。」
謝庭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可憐。
其實,我沒有準備告訴他的。
這份感情就該被永遠藏在心底。
可他太好了。
這麼好的人,我不甘心把他讓給別人。
說出口的那一剎那,我在賭,賭謝庭舍不得我,賭我是特殊的。
可我賭得滿盤皆輸。
那晚之後,我與謝庭心照不宣地斷了聯系。
我識趣地不去打攪他,怕惹他惡心,不自在。
直到今天,我在籃球場上,看到他。
9
場上一隊穿藍色球衣的和一隊穿黑色球衣的打得不可開交。
其實,我對籃球並不熱衷,但謝庭喜歡。
一個漂亮的投籃。
謝庭拉起球服擦汗,露出塊壘分明的腹肌,惹得臺上女生一片尖叫。
室友江冬掐住我的胳膊,激動不已地跟著尖叫:「啊啊啊啊,謝庭!!」
我輕吸一口涼氣,提醒:「我們是 C 大的。」
江冬嘿嘿一笑,為自己辯解:「要怪就怪謝庭太帥。」
他壓低聲音:「你看到他腹肌沒有,整整八塊!」
我拉了拉他,小聲:「你克制點。」
江冬低聲:「你們直男不懂,他簡直就是天菜,帥得人神共憤。」
我委婉地提醒:「他可能不喜歡男生。」
「沒關系,我隻是單純欣賞他的帥,男神嘛,那必須隻可遠觀。」
比賽結束後,S 大贏得了比賽。
鬧哄哄的人潮散去,江冬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扯了扯我衣角,眼神示意場內其中的一個穿著黑色球衣的男生,期期艾艾地遞上手機:「知樂,幫我!」
典型的有色心沒色膽的口嗨王者。
男生是 S 大的,可謝庭也在裡邊。
「知樂~求求你了!」
我硬著頭皮接過手機,江冬一秒喜笑顏開。
我深吸一口氣,目不斜視地走到男生面前:「同學,我室友想咨詢有關計算機軟件方面的問題,請問方便加個微信嗎?」
男生不由得瞪大眼睛,不確定地指著自己:「我的?確定不是要謝庭的?」
我點點頭,重復道:「可以嗎?」
感覺有一道熟悉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我不由得心裡緊張。
男生回過神,漲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可以可以。」
聽見「叮」的一聲添加成功。
我暗暗松一口氣,禮貌道謝。
餘光掃過謝庭,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地盯著我。
我快步離開,聽見他們圍上男生開始起哄。
江冬激動地撲過來:「知樂,超愛你!」
我躲開了:「祝你早日達成所願。」想了想又補充,「不過他看起來很直。」
江冬抱著手機,嘀咕:「放心,我的雷達告訴我,他肯定不直。」
我沒繼續這個話題。
這段時間,江冬跟男生聊得熱火朝天,手機不離手。
我輕笑,點開微信意外發現了謝庭發來的消息。
謝:【這些書你看看,如果遇到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我呆了呆。
時隔半年不聯系,一聯系就發了好幾本計算機軟件的書籍給我。
我疑惑打出:【你是不是發錯人了?】
對方一直都是正在輸入中。
過了很久,他都沒有發來消息。
我失落地退出微信,大概是真的發錯了。
江冬滿臉興奮地喊我:「知樂,明天小長假要不要爬山?沈昭約我一起,三天兩夜哦。」
我搖頭,笑著拒絕:「不了,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江冬翻身下床,一把抱住我的手臂,眼巴巴地說:「又不隻我跟他,還有其他人。知樂!一起嘛!求你了!我一個人去緊張害怕~」
我找借口:「我有點不舒服。」
江冬一聽,神色緊張,關心道:「你臉色確實不太好,身體哪裡不舒服?要不明天我不去了,陪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我在宿舍休息下就好。」
事實證明,撒謊會受到懲罰。
第二天,江冬憂心忡忡:「知樂,我還是留下來陪你,他們一群人也不缺我一個……」
我虛弱一笑,催促著:「感冒而已,我自己可以的。」
江冬一步三回頭,再三叮囑:「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送走了他,空蕩蕩的寢室裡隻剩我一個人,另外兩個室友提前請假回家了。
我躺在床上,渾身難受,意識昏沉。
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喊我。
往我嘴裡喂了什麼東西。
苦味直擊靈魂。
逼著我強撐著睜開了眼,看見謝庭的那一秒,我眼眶一下子熱了。
我想自己一定是燒糊塗才看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