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個成安幾乎要嘔血:“皇上早上倒是醒過來一回,不過聽說三皇子殺弟逼宮之後又驚又怒,又給暈過去了。”
四寶也是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要說這元德帝在這場博弈裡簡直是場笑話,壓制三皇子沒壓制成,想逼走陸缜也被偷龍轉鳳了,以為把人壓制的壓制,驅趕的驅趕,他自己再吃一副丹藥就能成神仙了,結果落了這麼個結果,他自己倒好,半點作用沒起就暈過去了。
她無語地搖了搖頭,登上城牆之後立刻有人持了小巧的鐵盾來結成盾陣,將幾人護在裡頭,避免被流矢所傷,城牆上站了不少人,除了負責守宮門的統領,十二監的掌印來了個齊全。
四寶小心探頭瞧了眼,就見皇城底下黑壓壓一片人,她也估計不來數目,頗為擔憂地問道:“皇宮…能守住嗎?”她還是第一次瞧見真正的戰爭場面,一瞧之下心頭別別亂跳。
成安緩緩搖頭:“隻怕不易,不僅僅是東華門,旁的幾處要地也亂了起來,聽說來皇城的幾處要道都被堵住了,馳援都難,隻是東華門的攻勢最猛罷了。”
四寶看著四下飛舞的箭矢和刀槍就覺著膽戰心驚,深吸了口氣想到一個更嚴峻的問題:“督主也不是萬能的,要是他調來兵馬也打不過三皇子呢?”
成安道:“東廠錦衣衛數萬的番子,留在京裡訓練的少說也有五六千,督主在五城兵馬司和五大營都安插了人手,隻要能調的到足夠的兵,就是圍也把他們圍死了。
四寶松了口氣,就見城牆下的攻勢一緩,三皇子一身銀亮鎧甲越隊而出,朗聲道:“我父皇疑你們督主甚深,不顧當年陸都督扶持他登基之忠義,硬逼著他去了西北苦寒之地,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父皇人心盡失,你們東廠何必再為他賣力?不若打開城門放我進去,隻要我能即位,必不會忘了你們今日的作為,父皇能給你們東廠的,我加倍給你們就是!”
四寶聽見這話心裡先哼了聲,大義凜然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督主此去西北也是為了江山社稷,他走之前便吩咐過我等,讓我們盡心為皇上效力,以報效天恩,倒是殿下,一不顧皇上生養之恩,二不顧君臣栽培之德,三又殘害手足,實在是不忠不孝不義不悌,就算你進了宮門,也必然要被天下萬民唾棄!”
她說完下意識地往三皇子身邊掃了一眼,沒見著謝喬川的身影,想必是被他派去別處了。
成安就算是正緊張也不由得側目瞧了她一眼,你小子長進了嘿!
四寶本來想用這些口水話拖延時間的,沒想到三皇子卻多言了,冷哼一聲揮手下令繼續進攻。
四寶立刻就要縮回盾陣裡,沒想到就是這麼幾句話的功夫,旁邊御馬監掌印突然從斜刺裡衝了出來,一手鉗住她的胳膊,拿著一把銀亮的小刀就抵在她脖頸上。
陸缜御下素來有方,別說是四寶了,就是成安也沒料到城牆上有奸細在,臉上頓時變了顏色,厲聲問道:“孫嚴你想幹什麼!”
孫嚴一手仍舊鉗住四寶的肩膀,刀鋒牢牢抵著她脖頸,洪秀本來要衝上來救人的,他單手微微下壓,她脖頸上的血珠子立刻冒了出來,洪秀再不敢輕舉妄動。
孫嚴冷笑了聲,故意大聲煽動擾亂眾人的心思:“我幹什麼?我孫嚴在十二監當了半輩子差,督主他為色所迷,讓這麼個小子踩到我頭上,我就是不服!”
Advertisement
其實他本來想在司禮監動手的,趁著守衛空虛悄悄把四寶鉗住,不過成安和四寶都警覺,直接上了城牆,所以他迫不得已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動了手。
四寶好歹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不至於像原來一樣慌得手足無措,此時仍能保持鎮定:“我怎麼踩在你頭上了?我便是任了這個秉筆,幹的也是一些邊角料的雜活,你摸著良心說,我平時可有克扣你不敬你?分明是你自己拿了三皇子的好處!”
陸缜雖說任她為秉筆,卻把她和下屬的關系處理的很好,要是她過分幹預公事,就是成安等人也會不滿的。
孫嚴臉色變了變:“好伶俐的東西,難怪督主被你迷的神魂顛倒!”四寶盡量放松身體:“城牆上那麼多主事的人,你就算挾持了我,也不可能讓他們打開城門,你就算殺了我,等會也一樣要死。”
孫嚴冷笑道:“誰說我要挾持你開城門了,隻要你落在三皇子手裡頭,何愁督主不就範?!”他衝著成安一揚下巴:“放個吊籃讓我們下去,不然我就殺了他!”
成安左右為難,隻得盡力拖延時間:“老孫,咱們也算共事多年了,督主可沒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三皇子許了什麼好處讓你迷了心竅,你憑什麼敢保證他事後就一定能給你?!”
孫嚴冷笑:“用不著你操心,你隻管放我下去便是!”他說完又用了幾分力,四寶脖子上的口子更深了幾分。
四寶不自覺地抿了抿唇,她眼措不經意地瞄到洪秀,就見他做了個後翻小指的動作,她會意,心裡暗道一聲拼了,就趁著孫嚴和成安談判的功夫,猝不及防地伸手攥住他握著刀的小指,用力往後一掰。
第九十六章
就聽卡擦一聲,孫嚴大聲慘叫起來,攥著刀的手不覺一松,四寶這些日子受的魔鬼訓練總算是派上了用場,又趁機用腳在他膝關節處奮力頂了一下,趁著他腿軟的時候推開他脫了身,洪秀跟她配合默契,一把把她拽開,斜斜踹出去一腳,直接把孫嚴踹的趴下了。
即使如此,四寶脖子到下顎還是被拉出一道寸許長的口子來,洪秀見狀暴怒,拎起孫嚴啪啪就扇了十幾個耳光:“狗才,傷了他的臉,你那張狗臉賠得起嗎!”
四寶:“…”
洪秀越想越怒,冷笑著拎起孫嚴的腰帶直接把他扔了下去:“你不是想下去嗎?!這就送你去見你的主子!”
沒想到孫嚴下去之後還留了口氣,忍著傷痛勉強撐起身子向三皇子求助,他事情既沒達成,沒能成功把四寶帶下來,那便是一步廢棋,三皇子根本不理會他,轉眼他身上就中了五六隻流矢,氣息就此絕了。
四寶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過現在也不是害怕的時候,她又往底下瞧了眼,見三皇子的人馬又貼近了不少,心頭別別亂跳:“東華門還能守多久?”
成安問了守門的侍衛統領幾句,面色難看地道:“若是再不來援兵,最多也就三刻的功夫了。”
四寶手心都沁出冷汗來,比方才還要緊張,要是三皇子真的攻進了城門,陸缜的一番辛苦布置豈不是都付諸流水了?
這時候有個內侍打扮的人匆匆走上來,對著成安和御前統領焦急道;“兩位還能守多久?皇上方才又醒過來一回,隻是聽說三皇子快要打進來了,吐血之後又給氣的暈過去了!諸位千萬要守住啊!”
成安:“…”
柳秉筆:“…”
四寶:“…”
眾人恍惚中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聲:操!
幸好現在有元德帝跟沒元德帝沒什麼區別,成安隻是擺擺手,正要跟侍衛統領商議幾句,就見三皇子的兵馬有十好幾個已經攀登上了城牆。
他再顧不得多說話,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短匕首來揉身迎了上去,司禮監裡幾個功夫好的也趕上去幫忙,四寶知道自己的斤兩,那點拳腳功夫還不夠給人塞牙縫的,於是老老實實地縮在盾陣裡,洪秀隻在她身邊守著,有兩個三皇子那邊的軍士要悄悄摸到她身邊來,也被洪秀及時發現給踹了下去。
雖然趁機摸上城牆的十幾個軍士是被解決了,但是三皇子那邊也離宮門更近了,守門的侍衛眼看著已經露出疲態,倒下的速度也在加快,殺喊聲似乎就在耳邊,四寶不自覺攥緊了手,身上的汗毛都倒立起來。
三皇子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當機立斷地下達了加緊進攻的命令,眼看著宮門已經被撞木柱撞開了一道兩寸寬的縫隙,就聽見不遠處又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馬蹄聲。
七八列服色盔甲明顯與三皇子的人馬不同的軍士從後面趕來,正和皇城裡守門的將士形成了夾擊合圍之態,帶隊的是五大營的一位參將,他身邊的就是換了身戎裝一臉肅殺的陸缜。
大概戀人之間真的有種不足為外人道的心靈感應,兩人一個在城上,一個在城下,隔著千軍萬馬對視一眼,四寶眼淚險些沒下來,他似是松了口氣,衝她幾不可見地一頷首,又把目光落在眼前膠著的戰局上。
三皇子此時也是異常焦心,眼看著宮門已經被撞門柱撞開了小半,偏偏五大營的人早不來晚不來這時候竟趕了過來!進,他或許有可能逼宮成功,但更大的可能還是被五大營的人纏住,身敗橫死;退,倒是能暫時擺脫糾纏,以後就成了喪家之犬,但眼看著東華門已經開了小半,他實在是不甘心啊!
此時五大營的人馬已經逼了上來,正式把三皇子圍在了中間,守門的將士越加振奮,明明已經開了小半,但三皇子的人就是無論如何都攻不進去。
三皇子都快把牙齒咬碎了,面目扭曲,但就像陸缜說的,他剛愎自用自作聰明,卻終究是沒有那股敢放手一搏的狠勁。
他手下人勸道:“殿下,咱們先暫退一步,把其餘的兵馬都收攏好再做計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時若是再耽擱下去,隻怕性命堪虞!”
三皇子本來已經有些動搖了,聽了這話更是再呆不住,深吸了口氣,滿面不甘地道:“傳我命令,撤!”
三皇子也是個狠人,竟舍得留下一半兵力來斷後,自己帶著人從一側跑了出去。
剩下的一半人投降的投降,喪失鬥志的喪失鬥志,有些負隅頑抗的也很快被清剿幹淨,陸缜和那位參將迅速登上城樓,四寶也顧不得避諱了,一把拽住他就不撒手了。
東廠人有九成都以為他離開京城去了西北,見到他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現,一個個眼睛都瞪圓了,就算是知道他一直在京裡的人,也配合著做出一副驚愕表情。
陸缜摸了摸四寶的頭以示安撫,又輕描淡寫地解釋道:“我去西北的半路上收到京中的動靜,覺著十分異常,怕是有有心人圖謀,所以我特地喬裝之後回了京,沒想到正趕上三皇子發動兵變,於是調兵來皇城解圍。”
陸缜的邪教粉聽完心裡隻想著督主不愧是督主,神機妙算,有的稍微正常點的倒是琢磨出不對來了,不過他們一個賽一個的人精,隻默默地把疑問爛在肚子裡。
陸缜看著四寶脖頸上的傷,心裡陣陣後怕:“我料到兩位皇子必然有一個會忍不住,隻是沒想到有人跟我一樣也在推波助瀾,導致事發突然,我還沒布置完善三皇子就突然發作了,你…”他擰眉道;“委屈你了。”
他看著那傷口,想著四寶要是出了什麼事,心裡就慌亂的無以復加,倒是四寶推了推他:“幸好我沒事,你先忙你的去吧,咱們回頭再說。”
陸缜這才深吸了口氣,偏頭問成安:“皇上如何了?”
成安想到元德帝就止不住地冒火,旁人也是連連在心裡翻白眼,不過他硬是把一肚子的槽點給壓了回去,欠身恭敬道:“回督主的話,皇上被驚聞三皇子殺弟兵變的噩耗,身子欠安,一早上已經暈過去三回了。”
陸缜聽完這話心裡便有了數,此時的情形也不允許他太過兒女情長,轉身對參將道:“事不宜遲,勞參將跟我一道去追擊三皇子餘孽了。”他從一開始就打著一箭多雕的主意,根本沒想留三皇子一條命。
參將自然也知道斬草除根的道理,比了個手勢:“督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