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缜點了點頭,她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他微微錯愕:“他今日才…碰你?”
並不怪他詫異,自打他查出是木起笙做的,就沒想過四寶在他手裡還能保持完璧,但貞潔這事跟她的安危比根本不值一提,他隻求她能平安回到自己身邊就感謝上天了。
四寶眨了眨婆娑的淚眼,想到那日跟木起笙說的話,有些心虛地看了陸缜一眼,臉色僵了僵才道:“是…啊。”
陸缜以為木起笙對四寶做了什麼令她難堪的事,沒想到實情壓根是反過來的,於是忙把她摟到懷裡:“你人沒事就好,旁的都不重要,別再想這些事了,以後都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四寶臉上更加精彩,趴在他肩頭支支吾吾:“…對,有你呢。”
……
木起笙癱著手腳坐在一輛破敗的馬車上,他這輩子頭回體會到什麼叫絕望。如果說陸缜的報復讓他慌亂,接下來發生的事兒才讓他真正覺得驚恐。
身邊的秀娘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肉幹條來,撕下一條喂到他嘴裡:“您先吃點幹糧墊墊,回頭等到了地方我再給您做點好的。”
木起笙驚懼地看了這女人一眼,就在他被東廠番子打傷孤立無援的時候,這女人帶著人救了他,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她卻反手挑斷了他的手腳筋,又砸斷了他的左右手,讓他生生變成一個廢人。
秀娘柔柔地道:“您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木起笙嘶啞著聲音問道:“陸缜…是你帶來的?你這個瘋婦!心如蛇蠍,你…”
秀娘一指壓在他唇上,輕輕笑道:“我做的可不光是這些,自打我見著提督夫人容貌起,我就開始籌謀這一刻了,樁樁件件都是我有意安排的,不過發展的這麼順,確實在我意料之外。”
事情發展的太順,她反而有些束手束腳的,若不是四寶那番話,她也不能下定決心。
他一張嘴把她的手指咬出了血,她也不以為意,慢慢地抽出手指,攬住他的脖子躺在他懷裡,聲音恍如夢囈:“咱們兩個人在一起不好嗎?我會一心一意地伺候您服侍您,跳舞給您看,您在旁邊為我彈琴作畫,這樣的神仙日子哪裡不好?”
木起笙自己就不能算正常人,但見秀娘如此癲狂,心裡還是忍不住生出懼意:“我可是堂堂王府世子,隻要失蹤的消息一旦傳出,滇南王府必然會派人找尋,你不可能關我一輩子的!”他又想到自己以後就算被接回去診治,手腳估計也要落下殘疾,心裡更是深恨秀娘。
“我從沒想能關您一輩子,我也沒那麼大能耐,有這一陣子我這輩子便足夠了。”秀娘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從抽屜裡抽出一隻藥瓶,柔柔道:“這是從您那一匣子好藥裡取出來的,隻要有人找來,咱們就一起吃下這毒藥,到地府還能做一對兒快活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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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起笙眼裡滿是驚恐絕望,嘴唇顫抖,眼神一如當初被他搶奪過來的女子。
秀娘還想說話,忽然馬車重重一絆,兩人差點沒栽出馬車。
她掀開車簾,就見馬車外橫著車夫的屍首,前面不遠處站著一個鋒利又漂亮,如同出鞘寶劍一般的年輕人。
年輕人屈指彈了彈刀鋒:“不用等以後,這就成全你們。”
七八天後,滇南王府的人終於找到他們世子的屍首,世子有些腐敗的面目上依稀可見驚恐悔恨無助雜糅的表情,他身邊依偎著一位女屍,女屍倒是嘴角含笑,很是安詳。
同一時間,謝喬川在殺了木起笙和秀娘之後,也踏上了返京之途。
第八十六章
木起笙給她灌的藥勁極大,到了下午四寶被接回陸缜宅子還沒緩過來,整個人宛如癱瘓一般躺在床上,就連吃飯都要靠人投喂。
陸缜小心喂她喝完一碗羹湯,叮囑道:“你要是想解手就告訴我,我抱你去,可別為了面子硬忍著。”
四寶臉漲的通紅,一口粥卡在嗓子眼裡,嗆了會兒才惱道:“我沒有…我不想解手!”
他親眼見到了人,一顆心總算落回了實處,失而復得讓人更加珍惜,陸缜特意把好幾天的事兒都推了,專門在宅子裡陪著她。他擰眉道:“本想活捉木起笙的帶回東廠來,沒想到快要逮著的時候他被人救走了。”
他當時一心想著先把四寶救出來,所以也沒分出心思派人去追。四寶安慰道:“沒捉住就沒捉住吧,好歹他也是堂堂世子,你要是帶回東廠讓他受刑指不定還會惹出什麼亂子呢。”
“他惦記你不是一天兩天了。”陸缜頓了下,又淡淡道:“他那樣的人,若是不永絕後患,以後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仍舊要給你找麻煩。”
四寶突然問道:“話說是誰把他救走的?他那樣的人會有屬下對他忠心耿耿嗎?”
陸缜道:“是他身邊的侍妾帶人救的,似乎叫什麼…”四寶脫口道:“秀娘?”
陸缜頷首,四寶表情有點復雜,想到那日看見秀娘瘋狂詭譎的眼神,緩緩地搖了搖頭:“我覺著如果是秀娘帶走的話,咱們也不必費心追他了,他落在秀娘手裡隻怕還不如進東廠呢。”
秀娘那樣的絕對稱不上正常人了,四寶腦補了木起笙那個變態落在秀娘那個大變態手裡的場景,暗自爽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事情的起因,忍不住問道:“三日前山道上的爆炸,究竟是誰弄的?是木起笙嗎?”
陸缜瞧了她一眼,緩緩搖頭:“謝喬川。”要不是這幾日急著尋找四寶,他真恨不得把謝喬川和他底下的一幹人挖眼拔舌,挫骨揚灰。
四寶先是錯愕,繼而臉色白了白:“小謝…謝喬川他為什麼要害我?”
以她原來對謝喬川的了解,他為人雖然傲嬌了點,但對朋友還是仗義的,更別提對好友痛下殺手了,她發現自己現在越來越看不明白這個朋友了。想的再矯情一點,難道他是因愛生恨?得不到也要毀滅?
四寶被自己腦補的臺言情節給雷了一下,她原本因為得救而放松些的心情又沉了下來,她在這個世上可以信賴的人本就不多,知道好朋友想殺自己顯然是件讓人非常難過的事兒。
陸缜見她眉毛嘴角都耷拉下來,猜到她在為那姓謝的難過,醋味飄得滿屋子都能聞到,不過想到她才回來,硬是把酸勁兒壓了回去,面不改色地道:“若是我猜的沒錯,他想殺的不是你,是我。”
他淡淡道:“他隻怕猜測我會走相對安全的山道,而會讓你走更為招搖的官道,所以特地在山道埋下了炸藥,隻等著我一來就要取我性命。”
四寶臉色更加難看,陸缜終究沒忍住,微挑了下嘴角:“你還拿他當朋友?”
她揉著被面緩緩搖頭:“他想要殺你,在我心裡…”她嘆了聲:“殺你比殺我更不能原諒。”
陸缜動容地看著她。
他往日覺著自己先喜歡上四寶的,兩人之間四寶總是被動接受的那個,他難免覺著四寶對自己的情意無動於衷,隻是迫於他的權勢才被迫接受他,他為此耿耿於懷許久。雖然他這些日子已經察覺到了四寶的心意轉變,但是聽她真正說出來感覺是全然不一樣的。
他伸手攬住仰面躺在床上的四寶,摟著她的細腰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把小小的人抱了滿懷,低聲道:“往日我做的有諸多不妥,你以後想知道什麼,隻管來問我,我對你一定言無不盡,好嗎?”
四寶不明白他怎麼開竅了,她也沒猜到其中有他幹爹的功勞,怔了怔才撇撇嘴道:“你不嫌我不懂禮數不通經史給你丟人?”
陸缜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他說完又笑了笑:“我的四寶最聰明了,區區禮數經史而已,隻要你想,怎麼可能學不會?”
他其實從來沒覺著四寶的這些問題是問題,他也不是生來就精通這些,居移氣,養移體,等金尊玉貴身份高貴的日子過久了,耳濡目染,氣派禮數自然而然也就出來了。
四寶嘆了口氣,渾身沒骨頭似的趴在他懷裡:“我沒有怪你,隻是覺著我對你一無所知,有點心慌。”她歪著腦袋笑問道:“要是我學不會呢?”
陸缜知道她在這世上無親無故,父母不疼親戚不愛,手頭又沒有多少可用的銀錢,極度缺乏安全感是難免的,這點跟那些深居內宅的夫人也不一樣,至少那些人還有娘家可以倚仗,而她在這世上什麼都沒有,若真一味地寵慣著她,什麼事都不讓她了解,連她那份謀生的本事都消磨掉,她可能真的會被逼瘋了。
他想通了這節便伸手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我親自教你,經史子集,琴棋書畫,大小禮數還有謀算手段,隻要你想學,我都一點一點教給你。”
四寶手腳還是發軟,不過把腦袋在他頸窩裡蹭了蹭:“要是你怎麼教我就是死活學不會呢?你這一身本事可就沒了傳人啊。”
陸缜撫著她光滑柔順的一頭青絲:“那我就一直教下去,直到你學會為止,一輩子這樣長,你總能學會的。”
四寶眨了眨泛酸的眼眶。
窗外暮色冶豔,火燒雲點燃了半邊的天,將整個屋子都照的瑰麗起來。
兩人溫存了會兒就到了用晚膳的點兒,四寶現在手腳酸軟的情形倒是好了不少,就是控制不住手腳,還沒邁出兩步腿肚子就抖個不住。
陸缜蹙眉道:“明日換個太醫給你瞧瞧。”
四寶也挺鬱悶的,不過說話倒是十分公道:“李太醫不是說過嗎,這種藥沒有的解藥,隻能等人自己慢慢緩過來,你再換個太醫也是一樣的,再說我現在可比上午好多了,李太醫說的挺對的。”
她躺了一下午躺出了一身的汗,伸手就想把前襟的扣子解開兩顆,陸缜目光這才落在她那身衣服上,這身必然不是她三日前穿的那身,肯定是世子府的人幫著換的,他瞧著就格外刺眼,伸手道:“我來吧。”
四寶手腳不方便,他幫她解開扣子脫掉外衣,又叫人備下溫水幫她沐浴,他狀若不經意地問道:“這衣裳不是專門給你備下的吧?瞧著不怎麼合身。”
四寶沒多想,撇撇嘴道:“是秀娘的衣服,她借給我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