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缜別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越發出息了。”
四寶一聽這話音就知道方才被他瞧見了,幹笑道:“您說的哪裡話。”
他信步往前走,隨意道:“看來馮青松馬上又要多一個幹兒媳了。”
四寶正色道:“您這話就叫人慚愧了,人家哪裡能瞧得上我呢,這話傳出去就怕壞了人家清白…”她說完又小心翼翼補充了一句:“您說呢?”
陸缜心裡起了些不悅,不知是因為她這話,還是因為一個一直對自己千依百順的人竟為了個不相幹的反駁自己。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膽子倒是不小。”
這話差點把四寶又嚇跪,他卻嗤了聲:“人往高處走,男兒立世,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若遇見喜歡的,自該努力爭取。”
男人頂天立地當然沒錯,但她是個太監啊!說這話督主都不覺著蛋疼嗎!
她一臉苦相:“您教訓的是。”
論品階她和鶴鳴差不多,但宮女但凡有前程的,都不會在太監堆兒裡尋摸另一半,鶴鳴對她應該是真喜歡,但她是真不喜歡女的啊!更不想禍害人家好姑娘。
陸缜頓了下,見她一臉扭曲,心裡終於舒坦了點:“方才那宮女是哪個宮裡的?”
督主不會真想幹做媒拉線的差事吧,別人牽紅線那隻是紅線,他要一牽那就是鋼絲啊!想拒絕都拒絕不了!
四寶嚇得心肝亂顫,吶吶道:“就…您問這個幹什麼?”
陸缜乜著她,那份居高臨下的氣勢自然顯露出來,顯然被她反問的很是不愉。
四寶一慫,咬了咬牙道:“督主,我有個秘密要告訴您。”
陸缜斜睨著她,十分罕見地配合著傾了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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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寶目光炯炯地道:“其實…我不喜歡女人!”所以就不勞煩您老人家保媒了。
陸缜:“…”
第十一章
四寶成功‘出櫃’之後就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本朝龍陽之風雖不比前朝盛行,但私下裡的契兄弟卻也沒少多少,太監更是一個比較容易滋生斷袖的群體,所以陸缜一驚之下,低頭看她漂亮的雌雄莫辯的小臉,頓時釋然了,甚至還生出一種理當如此的微妙感覺來。
陸缜作為一個直的,對龍陽之好不怎麼感冒,甚至可以說有些不喜,不過看著四寶卻生不出什麼厭惡的感覺來,垂眸道:“你…”
四寶顫聲道:“我…”
一個字被她說的九曲十八彎,生怕督主一個不爽把她拖下去砍了。
沒想到陸缜神色很是輕松,拂開垂落在眉間的柳葉,邊走邊跟她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不喜歡女人的?”
上輩子…四寶被問的噎了下,想了想幹脆下狠心給自己抹黑:“奴才天生就不喜歡女人,而且還是個天殘,小時候別的男孩子看偷看別家姑娘,奴才一點興致都沒有,那時候就知道自己對女人沒能耐了。”
她說完小心覷了眼陸缜神色,見他面上沒什麼異色,倒是眼底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憐憫,恩…憐憫???
他聲調也不由自主地放柔:“既然對女子無意,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他說完覺著自己問的莫名其妙,追加一句:“我倒是記著宮裡有幾個侍衛也喜好男風…”
四寶簡直要囧死,這哪兒跟哪兒啊!督主改行當月老了啊!她忙紅著臉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不勞您費心,我這樣挺好的。”
陸缜聽她拒絕,神色越發和藹,滿意地欣賞她滿臉通紅的模樣。同時在心裡暗暗揣測,宮裡的侍衛雖然身手不差,男子氣概也足,不過這瞧這小東西細皮嫩肉的模樣也未必消受得了那些五大三粗的糙漢。
太醫倒是不粗獷,可惜在宮裡把精氣神都磋磨沒了,一個個腸子裡迂回婉轉的,未免缺乏陽剛氣。
他想了半天,等回過神兒伸手按了按額角,他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四寶做了最後的陳詞總結:“鶴鳴是個好姑娘,但我對她實在喜歡不起來,也不想耽誤了人家,當然不能跟她做對食了。”
陸缜斜睨她一眼,語調微有愉悅:“還算你明白。”他發現這小東西身上還是有閃光點的,總比那些吃鍋望盆的爛人強上許多。
他頓了下,唇角一勾:“本想給你保媒的,現在瞧來也做不成了。不想找便不找吧,不過方才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你喜歡什麼樣兒的人,不妨說來聽聽。”
他豐潤漂亮的唇角自然彎成一個仰月般的弧度,顧盼風流,四寶瞧得怔了下,下意識地道:“像您一樣…好看的。”
她說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慌慌張張補救道:“我是說跟您一樣誠實勇敢勤勞和諧民主富強平等…”好像哪裡不對?
陸缜:“…”
他嘴角不覺一沉,淡淡道:“不知規矩。”他似乎想說什麼,不過看她一張小臉嚇得慘白,終究也沒說出口,抬了抬手:“你回去吧。”
四寶在心裡給自己捏了把汗,一轉身匆忙走了。
陸缜見她走遠,原本沉下的嘴角不知不覺揚了起來,原來這小東西也是個看臉的。
……
“什麼?!督主要給你保媒,你給拒絕了?!”
馮青松本來靠在炕上唱歌自嗨,聽四寶說完差點沒從炕上摔下來。
四寶嬉皮笑臉地湊過去扶住他,給他身子底下又塞了個墊子:“您老著什麼急啊,我都不怕您怕什麼?”
馮青松恨不得大耳刮子抽她:“你個蠢蛋!這麼好的親近機會你都給錯過了,傳出去多少體面?你腦子潲水了啊!再說人家姑娘哪點配不上你,長的好看手又靈巧,人更是勤快,在賢妃宮裡當差也有前途,你小子全須全尾地能娶上這麼個媳婦做夢都該笑醒了,更何況你還被淨過身,人家看上你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說你這是哪根兒筋搭錯了!”
他罵著罵著又嘆了口氣:“我真可憐鶴鳴那丫頭,年紀輕輕眼睛就瞎了。”
四寶:“…”
她擺擺手:“就是她有前程,我才不好耽誤了她,而且那麼多侍衛太醫在那兒杵著呢,我算什麼呢。”
鶴鳴是個實心眼的姑娘,以她這樣的姿色,若是再有些手段,沒準還能混個主子當當,但自打四寶救了她一回,她就一心喜歡她,就是這樣她才更不能耽誤她。
馮青松連連嘆氣,不知道是因為沒在督主跟前買著好,還是損失了一個賢惠的兒媳婦:“你就不能有點上進心啊!以後混成個掌印秉筆什麼的,娶她也不算辱沒了!”
四寶擺了擺手,含含糊糊地道:“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我現在一個從七品的小太監,自己每天還踮著腳走路呢,哪有功夫想這些個呢。”
牛不喝水也不能強按頭,對食這事兒也強迫不得,馮青松頗是鬱悶地看了她一眼,她忙轉移話題:“和嫔的份例您準備齊全了沒?”
馮青松忙一拍腦門,瞪她一眼:“讓你一打岔我都給忘了,現在趕緊收拾,若是晚了少不得一頓呲噠。”
也是爺倆倒霉,和嫔是出了名的脾氣差,馮青松雖然混的還行,但內官監也不是他一人做主,恰好今年給和嫔送份例的差事就落到爺倆頭上。
馮青松是再不敢讓四寶見她了,隻好咬咬牙自己出山,雖然不大合規矩,但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其他各宮的主子想必能體諒。
四寶跳下凳子歸置東西,給和嫔的份例也是上好的東西,但是跟賢妃她們比總歸是不如,有幾個物件還是不大和聖上眼緣的,但輕易看不出來,位份上更是挑不出半點錯兒。
她整理完還重重地啐了聲,所以說在宮裡輕易也不能把底下人得罪了,吃了虧都不知道是怎麼吃的。
馮青松看她打點完,滿意地點了點頭,著小太監抬著份例的東西往和嫔的宮裡走。
四寶等了許久不見他回來,心裡正發急,就見馮青松滿臉晦氣地回了內官監,身後的幾個小火者臉腫的老高,他懷裡還胡亂塞了個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