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寶趕著要交賬,催他道:“你快點對賬,我還有事兒呢。”
不要耽誤她抱大腿的正事兒好不好!
小火者甩了甩手,不耐煩道:“你等我贏了,馬上!”
四寶探頭看了眼,頗為鄙夷,一堆臭棋簍子下個甚!
她氣勢十足地一揮手讓他讓開,啪啪啪三下五除二幹翻對手,拉著小火者道:“現在贏了吧,能對賬了吧?再拖拖拉拉小心我告你黑狀!”
小火者委委屈屈:“你也知道是黑狀啊…”
四寶趁他對賬的時候悄聲問道:“督主今天怎麼沒在東廠裡啊?”
他像是耳朵不大好使:“什麼?”
四寶把聲音放大了點,再問一遍,他茫然:“啥?你大點聲。”
四寶咬著牙根,讓字挨個蹦出來:“督主今天怎麼沒在東廠裡你是不是聾了啊!”
小火者伸手一指:“你背後…”
四寶嚇得‘嗷’了一嗓子,僵著脖子轉過頭,就見窗外不遠處立了道秀逸颀長的身影。
第五章
陸缜也是碰巧從廊下路過,倘不是四寶這一嗓子,他還不一定能看見她,見她面帶訕然,他主動問道:“你有何事?”
四寶眼睜睜地看著他背後靈異樣從身後冒出來,等小心髒平順了才小心覷著他神色,見他神色淡然,也瞧不出什麼來,暗自嘀咕督主他老人家不會把自己忘了吧。
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四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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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吐槽歸吐槽,反應倒也不慢,把手裡一直牢牢攥著的傘遞還回去:“上回借您的傘一直沒還,我這心裡老是惦記著,想當面給您還回去。”
陸缜卻沒接那傘,似笑非笑:“不是成安借給你的嗎?”
四寶面上一窘,厚著臉皮道:“還是您仁厚,多虧了您的吩咐了,當然也是安叔大方。”
成安在後面聽的心裡一樂,也有人叫他叔啦!臭小子許你叫了嗎你就叫叔!
這油紙傘能擋大風擋大雪,分量也實在,四寶兩手託著油紙傘,託了會兒手臂就開始發顫,成安伸手就想接過來,沒留神陸缜先他一步,伸手接過那傘,闲闲問道:“你還有別的事兒?”
四寶憋的腦子缺氧都沒憋出一個理由來,半晌才擠出一句:“沒別的了,就是想瞻仰瞻仰您。”
陸缜眼底掠過一絲笑影,哦了聲:“瞻仰不是給死人用的嗎?”
四寶腦子大概是真憋缺氧了:“那…參觀參觀?”
陸缜:“…”
她哎了聲,反應極快地輕輕往自己嘴巴上拍一下:“奴才嘴笨,一見您那崇敬之情就如滔滔江水連綿而出,歡喜的連話都不會說了,督主恕罪!”
為了不被拍死在沙灘上,成安覺著自己的詞庫可能需要更新一下了,瞧這小詞一套一套的還。
四寶被自己給麻的神魂顛倒,突然下巴一涼,被油紙傘輕輕託了起來,陸缜語帶調笑:“你不是想參觀嗎?低著頭怎麼參觀?”
四寶沒想到他還有開玩笑的闲情,認知又被刷新了一遍。他把傘隨手交到成安手裡:“出來回話。”
四寶把賬本子整理好,抱起來出了門,陸缜今兒換了身常服,不過穿他身上也格外清雅,他讓她在身邊跟著,隨意闲話幾句:“最近幾日可有看新的棋譜啊?”
她最近差點沒被和嫔整出心理疾病來,哪裡有闲工夫琢磨別的。不過這話也不好直接說,她潤色了一下才道:“回您的話,最近事兒忙,各宮的貴人都催得緊,畢竟正事兒要緊,棋譜再好也隻能暫放下了。”
陸缜哦了聲:“貴人都催的緊?”他皂靴踏在積雪上,發出咯吱的輕微響聲。
四寶估計他是又聽出來了,幹笑了一聲,不敢再耍小聰明。
陸缜確實不喜歡人在他面前掉鬼,不過見她白白淨淨斯文靈秀的一張臉,就是耍小聰明也隻讓人覺著分外靈動,這時見她不敢再說話,不自覺微皺了下眉,也默然了。
一行人並道出了東廠,四寶正琢磨著怎麼再起個話頭搭訕,人就已經出去準備分道兒走了,陸缜道:“既辦完了事兒,就先回去吧。”
四寶陡然生出一種吾命休矣的感慨,一步三回頭地往內官監走,成安斟酌了半晌才道:“督主,四寶這孩子…”
陸缜瞥他一眼,他立馬安分了。
四寶愁眉苦臉地回了內官監,一進去就覺著氣氛不大對,馮青松帶著幾個人站在廊下,一個妃嫔宮裡總管太監打扮的人站在院裡,兩邊竟有些對峙的意思。
她腳步頓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往馮青松身後一轉,就覺著總管太監目光在她身上掃了幾圈,帶著不大明顯的惡意:“這就是你那幹兒子,果真水靈。”
他用絹子捂著嘴咳了幾聲,背著手道:“娘娘瞧這孩子生的水靈,想把四寶調到長清宮伺候,就問問你肯不肯放人了。”
四寶一聽就知道是和嫔宮裡的人,這是準備把她要到身邊好生整治了?
其實和嫔也很鬱悶,本以為區區一小個太監,拉過去隨意杖斃也就完了,哪想到廢了這麼多周折,十三皇子還跟她鬧了一場,人到現在卻還活蹦亂跳的,她原本七分火氣也暴漲成了十二分。
馮青松知道這時候一松口四寶就是個死,他也不是什麼舍己為人的人,但到底處了近兩年也不少情分,這時隻能客氣笑笑:“這孩子也就驢糞蛋兒外面光,外面看著精明,其實內裡蠢笨得很,也就隻配在咱們內官監打打雜,就怕帶回去驚擾了和嫔娘娘,那就不美了。”
總管太監臉往下一沉:“驚擾不驚擾的,還不是娘娘說了算,咱們當奴才的照著吩咐來也就是了,你還要違抗不成?”
馮青松內裡火急火燎的,掩嘴咳了聲拖延時間,等到總管太監面有不耐了,他才把心一橫:“那就真是不巧了,督主也看上了這孩子,想要過去伺候茶水,這可如何是好啊…”
總管太監並不信他鬼話,冷笑一聲:“我說老馮啊,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督主要人那咱們是少不得要給幾分薄面,但你一開始怎麼不說清楚?現在再來說這話,是瞧我好糊弄,還是沒把和嫔娘娘放在眼裡?!”
馮青松現在也隻想到再去成安那邊通通路子,正欲再編幾句把話說圓了,遠遠就見內官監有人跨進來,定睛一看是東廠的人,手裡還捧著本書。
那人走進來眼睛先轉一圈,目光隨即落在四寶身上,把手裡的書遞給她:“這是督主吩咐給你的,讓你好生看看,你準備準備,下午去東廠一趟。”
這神轉折來的措手不及,四寶愣了會兒才雙手捧著接過來,就見封皮上寫著《千層寶閣》四個字——是本絕版的棋譜。
她怔忪完之後渾身簡直猶如陽光普照,脖子也不縮了,氣勢也起來了,故意往總管太監臉上掃了一圈,含著笑欠身行禮:“替我謝謝督主他老人家。”
東廠的人把話和東西帶到就走了,雖然也沒多說什麼,但足以表明態度。
馮青松將眉毛一挑,和氣地笑了笑:“對不住和嫔娘娘了。”
就是皇後敢不敢不給那尊大佛的面子還兩說,反正和嫔肯定是得罪不起的,總管太監臉兒變得也快,一轉眼就是一副笑模樣:“哪有哪有,我一看這孩子就是有前程的,既然督主瞧上了,那娘娘想必也能體諒,我這就回話去了。”
四寶眼看著他走人,把棋譜抱在懷裡長舒了口氣:“可算是得救了。”
馮青松也感嘆道:“你小子,真是天生的好運道啊。”
四寶下午特意換了身比較新的衣裳去了東廠裡,下午陸缜果然在,不過還在給折子批紅,她袖著手規規矩矩地低頭等著。
她本來以為陸缜壓根沒覺察她到了,卻不知道陸缜時不時瞧她一眼,有這麼個水靈人兒在跟前伺候,看折子看累了也能歇歇眼睛。
他罕見地生出一種從馮青松那裡把他的寶貝幹兒子搶過來的衝動,不過這事兒實在是跌份兒,他也隻是一想便掠過這一茬。
等把折子批完,他照舊命人擺好棋盤,這回格外命人多擺了兩壺茶一盤子點心,輕描淡寫:“這回可該夠你吃喝了吧。”
她一聽就知道他還記得上回她把手伸到他茶碗上的事兒,不由得暗暗捏了把汗,幹笑道:“夠了夠了。”又照例拍一句馬屁:“看著您,就是不吃不喝心裡也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