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棉城一中是棉城最好的學校,裡面的學生不是家裡有錢有勢,就是成績特別好。
我屬於後者,我的家裡沒有錢但爸媽很愛我,我爸爸在別人的廠裡幫工,媽媽就照看著家裡。
我想讓他們以後過上好日子,所以我特別努力地學習,全然不敢有一點放松。
考上棉城一中的時候我爸媽高興得就差放鞭炮了,他們一邊說著:「我家槿槿真有出息!」一邊琢磨著給我買新衣服,怕我在學校被同學看不起。
我笑著告訴他們:「不用啦,小蘭給了我好多她不穿的衣服都還特別新,我穿那個就可以了。你們要是真想買,就給自己買一身吧,你們自己都多久沒穿新衣服了?」
爸媽眼淚汪汪:「我家小寶怎麼這麼懂事!」
棉城一中的學費很貴,幸好我考上的是學費全免。
但其實棉城一中是個高手雲集的地方,學生的成績都特別好,和我的初中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它是按成績劃分班級。
我考上的是三班,而二班全是大佬,一班是大佬中的大佬。
所以我至今都想不通為啥謝沉會在三班,他每回都是年級第一且輕松得要命,像是在亂考,他應該在一班才對。
7
謝沉已經三天沒來了,自那天我們的尷尬碰面後,他已經三天沒來了。
在他沒來的三天裡,我特別不習慣,雖然我每次和他相處都會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把這位大佬得罪了,但我還是不習慣。
因為隻要有他在,我的保溫杯就總是滿的,他總是會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把我快見底的保溫杯給接滿。
即使謝沉特別高冷、我們班都沒幾個人敢和他講話,但我每次遇到難題隻要皺了一下眉,謝沉就會拿過我的習題開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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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沉的手特別好看,甚至他給我講題的時候我會望著他的手發呆。
謝沉就會抬手拍一下我的後腦勺,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冷:「回神。
他很高,但許是為了照顧我,我說話時他總是會習慣性地彎腰聽。
我的視線落在他凌厲的下頜線上,那明明是一張薄情的臉,但好像也會在不經意間柔和幾分。
唉,平時那麼怕他,人不在了我才滿腦子想到謝沉的好。
謝沉都三天沒來了,他會不會是在躲我呀?他那天落荒而逃的身影這麼滑稽,他一定不想讓別人看見。他一定是覺得尷尬,不想和我做同桌了吧。
我嘆了口氣,早知道那天就不回教室畫草稿了,那樣就不會尷尬了。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第四天,謝沉回來了。
原來他沒來的這三天裡隻是去參加全國的物理競賽了,還輕松拿了個冠軍回來。
我大大松了口氣,不是在躲我就好!
隻是他回來了,我換座了。
8
小蘭骨折了,她打來電話告訴我的時候真的哭得好大聲。
「小槿槿!我不想活了!」
我忙問她:「咋了,你先別哭,慢慢說。」
小蘭斷斷續續地講:「我洗澡的時候摔了一跤,但是摔骨折了!我就是倒霉蛋!全天下就我最倒霉!以前那些鳥拉屎專拉我頭上!這些我都可以忍!」
「但我怎麼能倒霉到發燒才好腿又摔骨折了!我眼看就可以來學校上課了,現在好了吧,腿又骨折了!那麼多功課,我肯定要落下好多。」
我擔心地問她:「你腿打了石膏沒有呀?現在還疼嗎?」
「打了,不疼了,但我現在已經行動不便了。」
「沒事,你來學校吧,我來和你一起坐,有啥事我可以照顧你。」
「啊,大佬能同意你換座嗎?你倆都坐了兩年了。」
「沒事,謝同學已經三天沒來了,明天我就去和老師說一聲,反正現在我也沒同桌。
電話那頭傳來小蘭擤鼻涕的聲音:「小槿槿,你真好!」
……
於是第二天,回來的謝沉面對的是空蕩蕩的座位,而我坐在了教室的那頭。
我和他視線相撞,他沒有說話,就這麼陰惻惻地看著我,眼裡是一望無盡的黑。
如果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在謝沉的眼裡看到了明晃晃的殺意。
坐在我身邊的小蘭不受控地抖了抖:「小槿槿,大佬的眼神我咋感覺他像是要殺了我一樣啊?」
我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不是的,你一定是看錯了。」
9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與小蘭都相安無事,隻是謝沉的眼神更加幽怨了。
我和小蘭接熱水的時候碰上了謝沉,他帶著之前我在教室看見的那些男生。
他現在好像已經開始擺爛了,眾人還在驚訝怎麼謝同學和這群壞學生走到了一起,而且這群壞學生好像還很怕謝沉!大佬果然是大佬!
謝沉單手插兜走在最前頭,我們迎面相撞,視線觸在一起我慌忙移開,我心跳怎麼跳得這麼快?而且謝沉好像又變好看了一點。
他的眼眸暗了暗,就在我們擦身而過的時候,他拽住了我的手。
「槿一,你怕我啊?」聲線很低。
我愣了一下:「不怕呀。」
謝沉視線落在我的身上將我掃視了個遍:「不怕你抖什麼?」
我笑得勉強:「我情不自禁。我,不怕你的。」
謝沉挑了一下眉:「那你還換座位。」
我傻愣愣地對他笑:「沒有啦,是因為小蘭右腳骨折了,我得照顧她。」
謝沉看著我,低低開口:「什麼時候把座位搬回來?」
他原來是希望我回去啊?我心裡竟有點小開心,這連我自己都沒發現。
我認真和他解釋:「小蘭腳還沒好。
謝沉放開了我的手,眼神幽怨:「她混得這麼差,隻有你一個朋友嗎?」
一旁的小蘭聽到這話想反駁又不敢。
我輕輕開口:「不是的,但我和她是最好的朋友。」
謝沉褐色的瞳孔映照的全是我,他暴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掃了眼小蘭,語氣有點兇:「你這破腳啥時候好啊?」
小蘭害怕地拽緊了我:「我,我,大,大佬你放心,好像快了。」
謝沉無奈地嘆了口氣,微微彎腰與我對視,眸光裡好像全是我。
我緊張問他:「謝同學,怎麼了?」
謝沉看出我的緊張,很輕地笑了一下,語氣認真:「同桌,她病好了你就回來,聽到了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輕輕點頭:「聽到了。」
……
一個月後,小蘭腳拆了石膏。
謝沉親自來給我搬了座位。
他一聲不吭,表情酷酷地走過來,在眾人詭異的眼神下一聲不吭地把我的書和文具搬回了原位並且擺放整齊。
我拉住他的衣袖笑瞇瞇看著他:「謝沉同學,謝謝你啊。」
謝沉不自在地將頭別向一邊,繼續刷著我看不懂的題,良久才別扭開口:「回來就好。」
10
我和謝沉之間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他還是以前那般高冷的模樣,好像之前在教室裡偶然撞見的那個一臉得意吹噓我有多漂亮的謝沉隻是我在夢裡遇見的,因為現在的他打死不承認。
而且現在我每次抬頭總能撞上他有點慌的視線,他的耳尖總是莫名其妙地變紅,他這個狀態要是讓其他同學看見,估計也沒人願意相信。
我與他還是不大怎麼講話,因為他總是在刷刷地寫著什麼。
有一次我不小心瞥到過,上面寫著「XX觀察記」不會是在寫日記吧?謝沉會寫日記嗎?
我不信。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還能見到謝沉的父母,因為謝沉的父母是大集團的帶領人,身份地位特別高,就連棉城一中大半部分教學樓都是他們捐的。
我隱隱聽那些見過謝沉父母的同學說,他們是特別嚴肅且壓迫感強的人。我想也是,畢竟管理著那麼大的一個集團。
我以為我這樣的人應該是一輩子都見不了的,誰知他們出現得這麼及時。
11
這幾天上課我很不在狀態,因為我的爸爸被廠裡辭退了。
他本不該被辭退的,他是這個廠裡的老員工,但我們家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我家的房子在一條老巷子裡,古色古香,很適合開店。
那條街很有名氣的一個老板看上了我們家的房子,想要以極低的價格買下。
那天一個大肚子中年男人和他妻子開著車大搖大擺地停在我們家門口。
一個穿貂的女人走了下來,一臉嫌棄地看了我們一眼:「你們就是房主?咋這麼寒酸,快點搬走,這個房子我們要買,你們住著也是浪費。」
她就是那個老板的妻子。
爸媽深知他們惹不起,隻敢好聲好氣地拒絕:「這位夫人,實在是抱歉呀,我們離開了這裡就實在不知道去哪兒了,您看能不能等我們找到住的地方再賣給你們?讓我們再住一年?」
中年女人表情一下變得猙獰:「我可等不起,你們趕緊走!」
媽媽皺著眉:「這位夫人,你怎麼能這麼不講道理?這房子是我們的,我們想賣就賣,不想賣就不賣!沒有強買強賣一說!」
女人不屑地看了我媽一眼,語氣嘲諷:「就你們這寒酸樣也配住這個房子,這條巷子未來發展前景那麼好,聽說會被大公司開發,你們配住這裡?」
我也實在忍不了了:「這位阿姨!請你搞清楚這是我們的房子!」
中年女人臉色一沉:「你竟敢叫我阿姨?你們不賣是吧?行,別後悔!你們到時候會求著我們買的。」
女人氣憤地走了,沒幾天我爸就被辭退了。
他工作了20年的廠,隻因為那位老板是廠長的朋友,他一句話,我爸就得從廠裡滾蛋。
可這是我們家裡唯一的經濟來源。
我爸好像一夜蒼老了好多歲,但他看見我,還是笑著摸我的頭:「我們的小槿不要擔心,爸爸會想到辦法的,你隻管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