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淚打湿了我的背,看上去真的很難過。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轉過身輕輕地擦拭著她眼角的淚水,「別哭了。」
「裴燃,你還是心疼我的是不是?」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以前我愛極了她這雙眼睛,仿佛盛了滿天星辰。
可現在,我已經沒心情去看這些。
我就快要死了。
蘇夢雪你知道嗎?
以前我總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死了,我一定要告訴蘇夢雪,我要讓她後悔,讓她再也沒辦法忘記我。
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我才發現,自己根本開不了口。
「我隻是不想讓伯父伯母擔心,」我掰開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之間早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看著蘇夢雪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我並沒有感到暢快。
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這裡。
「我先走了。」
就在我邁出大門的時候,蘇夢雪突然開口。
「是不是我現在做什麼,都沒辦法讓你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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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不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而是怕一開口,我會當著她的面吐出血來。
我的沉默似乎印證了她的猜測,她冷笑一聲,「算了,反正阿淮已經回來了。」
是啊,沈淮之已經回來了。
他們才是天生一對,而我注定隻是蘇夢雪生命中的過客而已。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背後炙熱的目光幾乎要將我燙出一個洞來。
當我走出小區,弓著腰捂著肚子,下一秒直接咳出一灘血來。
「喂,你沒事吧?」
小區保安夜間巡邏,舉著手電筒走過來,看到地上的一灘血,臉色立刻變了。
「裴先生?要不要我幫你叫救護車。」
我在小區住了這麼久,他是認識我的。
不過眼下這種情況,我並不想聲張。
我擺擺手,「不用了,隻是小毛病。」
「都吐血了,還小毛病呢。」
他似乎也覺察出這話說的不對,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我打斷,「這件事情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可以嗎?」
「可是……」
他還想說些什麼,但對上我祈求的目光,隻能硬著頭皮點點頭。
我躬身向他道謝,他連忙扶著我起來。
我看著地上那灘血,從口袋裡拿出手紙就想擦幹淨,保安立馬抓住我的胳膊。
「裴先生,這裡我會處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他說的回去,是我和蘇夢雪的家。
我搖搖頭,向保安道別,顫顫巍巍的走出了小區的大門。
我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鮮少有清醒的時候。
難受的時候我會拿出手機,看看蘇夢雪向我求婚的視頻。
當初有多甜蜜,現在就有多麼痛苦。
我一遍遍看著,才能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至於渾渾噩噩。
微信突然跳出一條消息,點開後才發現,竟然是沈淮之。
「見個面吧。」
7
再次見到沈淮之,他早就已經不坐輪椅,西裝革履的模樣像極了斯文敗類。
他看了我一眼,眉頭輕皺,「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幅德行,為了讓小雪心軟嗎?」
「這招你已經用過了,很有用不是嗎?」
有用到蘇夢雪不顧及父母和我的臉面,直接將我丟在婚禮上,照顧這位「受重傷」的舊情人。
我反唇相譏,如願看到沈淮之陰沉的臉色。
因為蘇夢雪喜歡他,我對他也總是客氣疏離的,何時像現在這樣,不給他留任何情面。
「裴燃,你沒必要對我有這麼強的敵意。」
沈淮之故意裝出一副為難的模樣,「我是不想看到小雪為了和我怄氣,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後悔終生。」
他的話冠冕堂皇,可我隻覺得諷刺。
「當年你一句話不說丟下她出國,差點毀了她,你怎麼還有臉跟我說這種話?」
沈淮之的臉色變了又變,「當年我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能拋下自己的愛人。沈淮之,你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沈淮之也知道說不過我,他轉而一轉話鋒,「那又如何,小雪喜歡的人始終是我,就算你再怎麼努力,也不過就是個卑微的舔狗而已。」
見我不語,沈淮之洋洋得意,「我今天來,就是想勸你識相點,別再糾纏小雪,她和你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依然沒說話,直到他看清了來人,臉色一寸寸變得灰敗。
「小雪……」
沈淮之恐怕不會想到,我竟然會叫來蘇夢雪。
我是個睚眦必報的人,他毀了我的婚禮,我當然要報復回來。
8
蘇夢雪站在我的身邊,神色冷然。
「小雪,我沒……」
沈淮之一向巧言令色,沒想到此刻竟然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誰準你私下約他見面的!」
蘇夢雪向他發難,沈淮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就在他正找借口準備解釋時,蘇夢雪一反常態的將矛頭對準了我,「裴燃,你以為用這種手段就能離間我和阿淮嗎?」
聞言,沈淮之立刻志得意滿,他恢復了從容的姿態,拉著蘇夢雪坐到自己的身邊。
「小雪,我隻是想感謝裴先生,畢竟這些年多虧了他的照顧,彌補了我不在的空缺。」
說著,他不忘朝我抬了抬下巴。
我苦澀的笑了笑,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無論沈淮之怎麼傷害她,蘇夢雪都會原諒。
我像個小醜,自顧自的想要拆穿沈淮之的偽裝。
卻沒想到,這不過是情侶間的小把戲。
我捂住嘴拼命壓抑著咳血的衝動,卻聽到沈淮之的諷刺,「裴先生,一個大男人真沒必要故意裝柔弱。」
我抬起頭,看到他們十指緊扣。
蘇夢雪眉頭緊蹙,眼中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死死的握緊雙手,故作輕松的揚起了笑容,「被你發現了?看來我的演技還是不如沈先生。」
沈淮之的表情有些扭曲,但他很快就恢復了冷靜,「裴先生,我知道你恨小雪選了我,但我對你真的沒惡意,感情的事沒辦法用理智判斷,不是嗎?」
他話說的漂亮,可我知道他是有私心的。
可我看著他身旁一言不發的蘇夢雪,忽然覺得其實也沒所謂的,畢竟蘇夢雪愛的從來都是他。
「你說的對,感情裡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裴燃!」
蘇夢雪無端發了火,就連一旁的沈淮之都有些意外。
我笑了笑,興許她是聽出了我的言外之意。
「抱歉,我該回去了。」
生命的最後時刻,我其實並不想將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
我站起身就要離開,蘇夢雪卻猛地抓住我的胳膊。
她神色復雜,「你怎麼變得這麼瘦?」
「最近在減肥,看來效果挺顯著的。」
我不著痕跡的抽回手,語氣輕松的開口。
但此刻胃裡如同刀絞,我實在沒心情繼續應付他們,隻想盡快離開。
「你真的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嗎?」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我笑著開口,「你和沈先生郎才女貌,好不容易才重逢,當然要在一起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在蘇夢雪的臉上看到了憤怒。
她有什麼不高興的,這不就是她希望的嗎?
9
最後三天,我仿佛在接受著一場凌遲。
身體的每一處都在瘋狂叫囂著,五髒六腑像是被撕碎了一般。
我好疼啊,蘇夢雪。
我想起我們在一起的契機,是因為和客戶的聚餐中,我為她擋了很多酒,喝到後來,我胃病發作倒在地上,直接被送到了醫院。
等我醒來,就看到蘇夢雪紅著眼守在床前。
「裴燃,你是傻子嗎?明知道胃不好還要替我擋酒,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
看著她掉眼淚,我心疼死了,著急的想替她擦眼淚,結果不小心碰到了吊針,血液回流,嚇得蘇夢雪趕緊按了床頭的呼叫鈴。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護士嚴肅的看著我倆說,小情侶在病房裡要注意分寸。
蘇夢雪的臉立刻就紅了,我張了張唇想解釋,卻聽到蘇夢雪細弱蚊蠅的聲音,抱歉,我們會注意的。
我們就這樣走到了一起,沒有轟轟烈烈的表白,好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其實那時候,她也是迫於壓力才勉強答應的吧。
隻有我當了真,滿心歡喜終於和她在一起了。
我鼓起勇氣撥通了她的電話,人生的最後階段,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我想對她說一句,我愛她。
即便知道得不到任何回應,可我還是想告訴她。
接通電話的瞬間,我強忍疼痛正要開口,卻聽到電話那頭熟悉的清冷嗓音,「裴燃,你能不能不要陰魂不散?不是說好祝福我們,為什麼要偷偷聯系小雪!」
沈淮之的聲音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但很快我就冷靜下來。
「夢雪呢,你讓她接電話。」
「阿淮,我忘拿衣服了,你幫我拿一下。」
「知道了,馬上來。」
原來,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隻有我還傻傻的站在原地,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活的像個笑話。
心好疼啊,比身體疼上一萬倍。
沈淮之並沒有急著掛斷電話,他輕笑著開口,「裴燃,你還想繼續聽嗎?」
我直接掛斷電話,蜷縮在地上,無聲的落淚。
我不是個愛哭的人,可現在卻怎麼也沒辦法止住眼淚。
蘇夢雪,我們真的到此為止了。
10
快要死的時候,我收到了好兄弟林敬軒的結婚請柬。
他看到我的時候嚇了一跳,「裴燃,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我笑了笑,「胃癌晚期,沒幾天活頭了。」
他一臉不可置信,「怎麼會,好端端的怎麼會得這種病。」
林敬軒猶豫了一會兒,又開口問道,「蘇夢雪知道嗎?」
還沒等我回話,他又繼續罵道,「那種薄情寡義的女人,知道了恐怕會跑得更快。你對她再好又怎樣,前男友一回來,她把你丟在婚禮上任人嘲笑!」
我知道他是在替我打抱不平,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怨不得旁人。
見我沉默不語,林敬軒有些愧疚的看著我,「對不起啊兄弟,我就是替你委屈,你說你長得帥條件也不差,怎麼偏偏遇上了女版陳世美。」
「都過去了。」
我笑了笑,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沒必要再糾結這些事。
林敬軒伸手想拍拍我的肩,可看到我單薄的身子,又訕訕的收了回去。
「裴燃,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11
「宿主,今天是最後一天。」
再次聽到系統的提示音,我正坐在海邊吹著海風。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啊。
從一開始的膽戰心驚,到現在我已經能夠平靜的面對死亡倒計時。
手機傳來了振動,是蘇夢雪給我發來的消息。
「裴燃,我準備和阿淮結婚了。」
她發來幾張照片,白色的婚紗襯得她身姿曼妙,膚白勝雪。
沒有我,她終於可以嫁給心愛的男人。
「恭喜你啊,得償所願。」
聊天框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中……
但最終她什麼都沒說。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鹹鹹的海風吹亂了我的頭發。
我將手機放在石礁上,而後縱身一躍……
永不再見了,蘇夢雪!
12
我死了,但又沒完全死。
靈魂漂浮在半空中,我問系統,為什麼我還有意識?
系統告訴我,因為攻略目標對我的執念還未消散,必須要等她徹底放手,我才能離開。
我有些不耐煩的撇撇嘴,都已經死了還這麼麻煩。
不過我實在不明白,蘇夢雪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明明她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
下一秒,我的靈魂不受控的被拉回了蘇夢雪的身邊。
她穿著潔白的婚紗,不遠處穿著白色燕尾服的沈淮之深情款款的凝望著她。
蘇夢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不住地回頭,像是在期待什麼。
不會是等著我來搶婚吧?
這樣的念頭才出現,就被我立刻否定了。
畢竟她心愛的男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她又怎麼會在意我這個舔狗。
臺下的賓客很多都看著眼生,應該都是沈淮之那邊的親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