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還挺會送禮物的。
我彎了彎唇角,指尖輕撫,琴音如水。
一曲完畢,門口傳來那道熟悉的聲音:
「原來你還會撫琴。」
皇帝從門口進來,邊走邊溫聲道:「別的地方都太吵了,隻能從你這邊經過了。」
我雙手搭在琴上:「我會的可多了。琴棋書畫,都會點。」
我抱起琴往屋裡去:「我還會下廚,還會跳舞,是你沒福氣。」
皇帝聞言笑了笑。
他開始顧左右而言他,說起那走馬燈:「這燈做得精致,倒是少見這般用心的。」
我隻覺得他無聊,隨口應道:「貴妃送我的。」
他目光稍作停留,揮了揮手,就有人上前把燭火給滅了。
院內驀地暗了下來。
我站在原地,皺緊眉頭:「你見不得我開心?」
他不覺有愧,反而淡淡道:「貴妃給你和沈修牽線搭橋,誰知道這燈是誰送的?」
我深吸了口氣,看來要和他吵架了。
我讓人將那琴先收起來,防止一會被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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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送的,又如何?我與沈修,本就是極好的朋友。我會的那點琴棋書畫,都是他教的。就連剛剛那張琴,也是他送我的。」
我每說一句,皇帝臉色便沉一分。
「所以他教你彈《鳳求凰》?」
「不是。是我主動要學的,我隻會那一首曲子。」
我站在檐下,與他對峙。
他氣極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拂袖而去。
9
皇帝下了旨意,嚴禁六宮奏樂。
聽說貴妃接到旨意,立刻摔了琴,陰惻惻地笑道:「跟我鬥。」
今天雖是冬日,但太陽極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皇後精神大好,約我出門。
貴妃在明湖邊的亭子裡,架好紅泥火爐,說是要圍爐煮茶。
忘了說,如今的貴妃已經失寵了。
她要為此事慶祝一番。
我們快走到明湖的時候,遙遙見到了貴妃,同時停下腳步。
因為她身旁還有個男人。
兩人拉拉扯扯的,不知道在做什麼,反正挺激烈的。
我看了眼皇後:「呃,要不然回我宮裡再坐會?」
皇後看了眼我:「呃,你不管嗎?」
我猶豫片刻:「按道理說,你是皇後,你先管,你管不了,我再管。」
皇後道:「咱倆同時出現,哪有我說話的分?你統管全宮。」
我邁了半個步子,依依不舍地回頭看皇後:「真不回我宮裡再坐會?」
皇後娘娘笑了笑,猛地把我推了出去。
她還會口技,高呼一聲:「太後娘娘駕到!」
貴妃和那男子同步看過來——
我剛想整理好威嚴,準備要訓斥貴妃一頓。
但看到那男人正臉,我拔腿就跑了。
「快跑啊,是攝政王。」
皇後沒搞清楚狀況,被我拽著跑了:「你是瘋了嗎?宮裡不能奔跑的。」
我帶著她躲到一邊,扒著墻角偷瞄那兩人。
皇後還在嘰嘰歪歪:「我們可是皇後和太後,像這樣逃命般地跑,旁人以為宮變了呢。」
我捂住她的嘴:「也快了,那可是攝政王,和貴妃。」
皇後睜大眼睛,拍開了我的手:「是攝政王!那是不是他造反了,我就可以不當皇後了?」
我服了。我身邊還有正常人嗎?
我仔細想了想,攝政王篡位成功的話,我們這種人會是什麼下場呢?
「也就是你當太後,我當太皇太後。」
皇後白了我一眼:「那有毛關系?」
「我沒說是本人當,還是牌位當呢?」
「我都死過一回了,我無、所、謂。」
皇後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繼續去赴貴妃的約。
我一跺腳,跟了上去。
既然老天爺讓攻略女、重生女和穿越女齊聚一堂,那麼我就代表攻略女的顏面,絕不能讓人看不起我們。
等回到了明湖邊,隻剩下心虛的貴妃了,她殷勤地給我們烤東西吃。
我吃著烤紅薯,呼呼吹氣。
皇後見我隻知道埋頭吃,便自己開了口,問起貴妃和攝政王的事。
貴妃道:「說來話長,我之前答應了他一件事,現在我想反悔,他就不肯罷休。」
皇後好奇道:「那你答應他什麼了?」
貴妃道:「他讓我幫忙帶他見個人。」
我不太理解,疑惑道:「全天下,還有攝政王見不到的人嗎?」
先皇在位之時,攝政王是他最小的弟弟,行事向來離經叛道,內宮進出自如。
皇後沉思片刻,轉而問我:「太後在宮裡多年,見過攝政王嗎?」
「見過啊。我在冷宮,撞見他幾回,他以前經常在冷宮調戲宮女。」
「等等,等等,我兩輩子加起來也沒聽說過,攝政王好女色。」
可我又沒說謊。
那幾年小王爺愛去冷宮玩,見到長得略可的,就會問是你嗎,還有為何不來找他之類的話。
貴妃探過頭來,朝我努嘴:「所以,他也問過你嗎?」
我肯定地點了點頭:「問過啊。我可是冷宮第一美女,沒幾天就問到我這裡來了。」
「那你怎麼回答的?」
「當時我直接跪下了,大喊王爺饒命啊。」
我機智地挑了挑眉:「你知道嗎?後來整個冷宮都用的我這招,他就不來了。」
皇後伸出雙手靠近爐火取暖:「這不是很明顯嗎?他在找人,人在冷宮。」
她看向我,用手指了指我嘴角的紅薯餡:「大概率就是找你。」
我拿起手帕擦嘴:「我?找我幹嗎?我的人生已經夠豐富多彩了。」
貴妃放下烤紅薯的夾子,從懷裡掏出個香囊來,扔到了我身上。
「他就是在找你。他說你看了就會明白。」
我將信將疑地打開了。
「rnm,退錢!」
我沒看明白。
貴妃嗖地把紙條拿走了:「拿錯了,這是寫給我的。」
她又從懷裡掏出另一個香囊。
這次她先替我看了,確認無誤,才把紙條遞給我。
上面寫的是:【攻略者,你搞錯對象了,老子才是!!!你最好快點來見我,不然我要造反了。】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皇後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這也能搞錯?拜託,九年了。」
我嚇得把紙條扔在地上,又使勁踩了幾腳:「這怎麼可能呢?我的任務就是輔助小皇子登上皇位,再當上皇後。」
皇後嘆氣道:「小皇子的小,也有可能指的是排序,不是年齡。」
貴妃攤手無奈道:「我不幹你這行啊,但是我聽說,攻略者都是有系統的。你的系統呢?」
「死了。」
10
九年前,那是一個深夜。
冷宮燃起熊熊大火,我穿到了年幼的廢妃身上。
系統和我交代著任務,我提起裙擺往外逃跑。
無奈火勢太大,我根本出不去。
正好看見檐下接滿積水的大水缸,我就藏身進去。
那水缸裡還藏著個清秀的少年,他在水下閉著眼睛,臉色慘白。
我怕他溺死,便為他渡氣。
等到火被撲滅了,我才知道,他是出生在冷宮的皇子。
「我也是萬萬沒想到,系統不防水,當時就淹死了。但我還可以聽回放——」
皇後和貴妃對視一眼,面露嫌棄。
「宿主,咱們的任務就是輔助小皇子登上帝位,達成帝後情深結局,就好啦!是不是很簡單?
「你別跑了,他會來救我們的,我們隻用等——啊,你別,我不防水咕嚕啊咕嚕。」
我一拍桌子,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我說我的任務怎麼這麼難,本該是他把我救出冷宮,然後他登基,我當皇後。」
「現在怎麼辦,陪他去造反?」
糟糕,這麼多年的苦,全白吃了。
皇後眉頭舒展開來,往後一靠:「這輩子終於有點意思了。」
貴妃聳了聳肩:「你先去見見他再說,人家都等你九年了。」
我用餘光瞥她一眼:「你收了他多少錢,分我一半,我就去。」
皇後盯著貴妃,眸光流轉:「上次那幅畫像,你是不是也收他錢了?」
我才反應過來——
那次畫像事件,除了攝政王畫得豐神俊朗,其他各有各的毛病。
貴妃哭哭啼啼地回宮取錢去了。
過了幾日,我去見攝政王。
我很少正眼看他,如今就近打量,本人比畫上還要好看幾分。
就是臉色不太好看。
「你知道嗎?那幾年,我翻遍火場,尋遍冷宮,我他媽一直以為是我去晚了,你已經死了。」
「道歉有用嗎?這九年,我都在單刷,都給我幹成攝政王了。」
我趕緊放下茶盞,開始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我系統死得早,這真是誤會。」
「我靠,你給我立了靈牌。」
他從寬大的衣袖裡,扔了個黑色長方形的東西到桌上:「知道今天能見你,我特意給你帶的。」
攝政王深呼吸了一口氣,捶了捶椅子。
上面寫著,攻略者靈位。
我松了口氣,還好他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攝政王咬牙切齒道:「我都拜了你九年,你的良心過得去嗎?要不是我遇見那個穿越女,我都不知道太後娘娘就是那個傻逼。」
「別罵人呀,我在冷宮待了七年,可吃苦了。我也不想的。」
我將他面前的茶盞,又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觍著臉笑道:「你喝茶。」
他黑著臉:「我不喝。」
我把桌上的點心遞給他:「你吃餅。」
他扭臉拒絕:「我不吃。」
全世界的攻略對象都有點毛病。
「那你要怎麼樣?」
他微微蹙眉,看了看我:「對我一點耐心沒有是嗎?錯過的九年,你就不想彌補嗎?我的命怎麼苦,我抱著我的牌位回家去哭。」
他拿起東西,就打算要走,我急忙拽住了他。
「別別別,有話好好說。我就是問問,咱倆接下去怎麼辦?」
「我已經向上面打聽過了,你現在和我成親,攻略任務也算成功。咱倆都可以回家了。」
我抬起頭看他:「成親?咱倆都沒什麼感情。」
攝政王傾身靠過來,幽幽地笑道:「我對你有啊,有一種對亡妻的思念之情。」
我慢慢往後退,面露嫌棄道:「可我是太後,成親不太方便。」
他靠近了,彎了彎唇角:「可我是攝政王,專娶太後的那種。」
不是,咱倆到底誰攻略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