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以誠和我之間隔著五米距離,他遠遠看著我,許久才大喊:「求之不得!」
23.
醫院的空氣冰冷,我靠著同樣冰冷的牆壁,看著遠處手術室亮著的「手術中」三個紅字。雖然醫生說,肖以誠的甲狀腺癌復發有些出乎意料,但好在屬於局部復發,病情不兇險,手術也不算大手術,可我整顆心還是提了起來。
肖以誠的父母坐在手術室門口焦急地等待著,我卻不敢過去。眼前浮現肖以誠那張幹淨的笑臉,心上不由的漫上幾分喜悅。他醒來第一個見到的可以不是我,但往後餘生陪伴著他的,希望是我。
有人從身後拍了我一下,我轉身,看到江淮嘴角掛著一抹脆弱的笑。
「好巧。」他的聲音滿是疲憊,說著他瞥了一眼遠處抱著孩子哄的趙欣。
「啊,是的。」我本能地退後半步,可惜身後是牆,於是隻好往右側挪了挪。
「聊聊嗎?」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有些可憐。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聊的嗎?」
「畢竟相愛一場。」他偏頭苦笑了一下,「早知道是這樣,我絕對不會去做那些傷害你的事情。」
「聊這些沒有意義,如果你真的後悔,可以想辦法補償。」我抬眼看他,「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房管局,把房產證上你的名字去了。還有盞盞的撫養費,就算你家破產了,也要按時打給我。」
他深深看著我,臉上的神情很復雜。也許,他有點沒辦法接受,現在的我,跟他之間除了錢再也沒什麼可談,畢竟當初鐵了心嫁給他的時候,從來沒去在意過他的家境。婚後也沒有從他家拿過半分錢。
「放心吧,在我離開 Y 城之前,我會去把房子的事辦妥。」
「你要走?」我有些訝異。
「嗯,離開一段時間吧。」他深吸了一口氣,「我跟趙欣的事情,你應該都從各種途徑聽說了吧。孩子三個多月診斷出腦癱,我們想帶著他去大城市治一治,早治早好吧,也不期望他多有出息,起碼以後生活能自理。」
「嗯。」我點頭,「祝你們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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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也想不到,曾經耳鬢廝磨同床共枕過的人,此刻竟這樣陌生而遙遠。
「肖以誠夠狠啊。」他笑道,「我家的產業早已經是空架子業內挺多人知道,但撐一撐說不定能緩過來,沒想到他不僅賭上自己的資產還把他父母公司的名聲賭上了。目的是達到了,但應該也沒多少人願意再跟他父母合作了吧?」他一臉輕松地說著這話,不像挖苦也沒有恨意。
「拋開私仇,他能不顧一切地來報復我們家,也是愛慘了你吧。」他感慨,「挺好的。」說著又瞥了一眼我的手,「怎麼他還沒買戒指給你嗎?你的手這麼好看,很適合戴戒指。」
我雙手交握:「不重要。」
隻要他能好好的,其他身外之物,真的不重要。
「對了。」江淮說著掏出錢包,從夾層拿出張一寸照遞給我,「這是追你那會,掉在你課桌邊的,我就順手撿了塞錢包裡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這麼多年,錢包換了不知道多少隻,但你的照片一定要帶在身上我才安心。」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當初真的很愛我,但當我心死以後再去審視這段感情,任何橋段都無法再感動我分毫了。
「現在,該還給你了。」他湿著眼眶,「對不起啊,是我把你弄丟了。」
我接過照片,照片中的我青澀單純,少了世俗的浸染,眼睛亮得像是藏滿了星星。
「沒關系,我原諒你了。」我把照片塞進包裡,「命運待我不薄,錯過你,又給我一個肖以誠。」
我原以為,我會永遠恨著他,今天見面才知道,我對他已經恨不起來了。一個人的情感總共就那麼多,我把所有的都放在了肖以誠身上,再也沒有力氣去分出一些給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話音未落,肖以誠的電話就來了。
「疏然,我想你。」他帶著哭腔的嗓音讓人心疼。
「好,我馬上來。」掛了電話,我對上江淮的雙目,「江先生,前塵往事以後就不提了,祝你幸福!」
然後我轉身跑向手術室,見門大開著,肖以誠父母也不在,就知道他們一定回病房了。
我一到病房門口,蔣阿姨就迎出來:「然然,你剛才去哪裡了?以誠出來見不到你,都要急哭了。」
我哭笑不得:「阿姨,我剛才去了個廁所。」
「疏然……」肖以誠雙眼無辜地看著我,「嗚嗚……」
蔣阿姨跟叔叔見他這副樣子大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就神態自諾:「那個,然然啊,我跟你叔叔出去買個飯,你跟以誠好好聊。」說完他兩眼神一對視,默契地退了出去。
我終於笑出聲:「肖以誠,你這麼大個人了,能不能別來哭哭啼啼的那一套!」
「我不管。」他朝我伸出手,聲音沙啞,「手術的時候,我做了個夢,夢到你跟江淮走了,我都快難過死了你知道嗎?」
「我是那種會吃回頭草的人嗎?」我上前握住他的手。
他搖搖頭,黑色的眸子像是要把我整個人吸進去:「別吃草,吃我吧。」
「好啊。」我「嘿嘿」一笑,抓起他的手咬下去。
「喂!嘶——你真咬!」
我撫摸著他虎口處淺淺的牙印:「不跟你玩了,從現在開始你別說話了!要是嗓子毀了,我就不要你了。」
他立馬閉了嘴,後面想想不甘心,又一字一頓補上一句:「你、等、我、好、起、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鼻子一酸,熱淚湧出眼眶:「嗯,我等你好起來。」
肖以誠恢復得很好,他關了憶往昔,將資金回籠了一些,盡數去堵了他爸媽投房地產的資金漏洞。我知道,他這是在恢復自家產業元氣的同時也放了江家一馬。江家雖宣告破產,但江南意還繼續營業著,也調整了相關的價格,加上憶往昔的關閉,江家的收益應該會慢慢好起來,以此來還這次資金鏈斷裂的債務。
我跟肖以誠每天都會接盞盞去我媽那裡吃飯,我媽對肖以誠很滿意,還明裡暗裡打聽我們到底什麼時候結婚。其實,我們根本沒有聊過這個話題,隻覺得現在的關系,也很好,不一定非要走進婚姻殿堂才會幸福。
這天,肖以誠有事外出,我去接盞盞的時候他打電話告訴我,他辦事的地方就在盞盞學校附近,這會已經接上盞盞去了遊樂園。
盞盞跟他的關系處得越來越好了,甚至很多時候,我都懷疑盞盞是從肖以誠的肚子出來的,跟他互動多了以後,居然都不粘我了,每天放學要是沒看到肖以誠,還得發個脾氣。
肖以誠送了盞盞一個電話手表,好家伙從這以後盞盞就時不時要給肖以誠打電話,兩個人互話家常都能聊上大半個小時,也不知道是怎麼溝通的。
說好在遊樂園門口等我,我找了一圈沒找到,打電話給肖以誠和盞盞他們都沒接。我不由的又緊張起來,就怕江淮又派人找肖以誠的茬。
一個小女孩捧著一束花走向我:「阿姨……」
「不好意思啊,我不買花。」
「我不是賣花的,是有個叔叔讓我把這束花送給你。」她說著把花往我懷裡一塞就跑了。
是很好看的多頭玫瑰,橙橘色的小小的一朵朵。許多還是花骨朵,像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綻放。
花束裡放著一張卡片:我和盞盞在這裡,快來找我們!
字後還畫著一副簡單粗糙的尋寶地圖。
熟悉的筆跡,幼稚的口吻,一看就是肖以誠能做得出來事。
我發信息給他:肖三歲,你好幼稚。
他:快點來找我們嘛。
我無奈地搖頭,這個遊樂園我來過很多次,卡片上的地址分明就是摩天輪的位置,於是我往那個方向走。
走到摩天輪下,沒看見肖以誠,我正要打電話,盞盞從一個雕塑後面跑出來。
「媽媽!」他穿著一身雪白的禮服裙,奔過來抱住我的腿。
我蹲下身問她:「盞盞,你怎麼換了一身衣服?」
「外婆給我換的。」
「外婆?」
「嗯,她在那兒!」
我順著盞盞的小手所指方向看去,隻見肖以誠捧著一束玫瑰花,目光灼熱地走向我,而我媽則站在他身後約莫兩米的位置,笑著看我。
肖以誠穿的很正式,西裝革履,連發型也刻意吹過,顯得很精神。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我聽到自己的心「砰砰砰」劇烈跳動著。
終於,他來到我面前,單膝跪地,然後哭了……
「呃……肖以誠,要不你先說完再哭?」
「嫁……」他吸了一下鼻子,又哭又笑,「嫁給我吧,疏然!」
我看著他通紅的雙眼,因強忍著不落淚而緊緊皺起的眉頭,不由也湿了眼眶。
他把玫瑰花遞給我,又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枚亮閃閃的鑽戒。
「嫁給我。」他又重復一遍,「相信我,我不會讓你輸。」
他懂我在意的是什麼,我已經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所以我再也輸不起。
「媽媽,嫁給他,嫁給他!」盞盞在一邊起哄。
「肖以誠,你到底施了什麼魔法,連盞盞都……」
「不是魔法,是真心。」他鄭重其事地說道。
我怔住了,隨後望著他真摯的眼神,伸出手去:「我願意,做你的肖太太。」
他抿嘴笑起來,低頭抹了一把淚,然後拿出戒指給我戴上,隨後起身一把抱住了我。
這個懷抱是真實的,溫暖的,屬於我的。
身後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掌聲,我扭頭去看。圍上來的人群裡,有同事有楊璐有他的爸媽還有我媽和盞盞。
我的鼻子越發酸澀,終於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肖以誠,你一定要對我好。」我把頭埋進他的胸口,「我也會……對你好的。」
「嗯……」他的聲音在我頭頂傳來,「你看,花開了。」
我偏頭去看手上的花,肖以誠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低頭吻下來。
我閉上眼,鼻尖有玫瑰花的香氣,心中一暖,仿若覺得,此刻全世界的花應該都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