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過是仗著伺候了殿下幾年,就想和表小姐搶皇子妃的位置,不識抬舉。」
「我才不想以後伺候一個奴婢上位的主子呢。」
「那就按表小姐吩咐的,壓重點,留了疤,殿下自然就看不上她了。」
疼痛再次襲來時,我睜開了眼。
兩個婢女被我嚇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其中一個張口罵我,「你要死……」
恰逢李承謹推開了門。
看著摔在地上的婢女,眉頭緊皺:「連枝,你又在鬧什麼?
「又是傷又是病的,還不肯消停嗎?」
我沒說話,用手指抹去了臉上往下流的血。
李承謹微愣,上前放柔語氣:「昨晚不就已經止住血了,怎麼還在流?」
我不欲難為那兩個聽命行事的婢女,搖了搖頭。
李承謹卻動了怒,親口審問,然後得知了真相。
他沒留任何餘地,直接喊人將她們拖出去發賣了。
李承謹替我蓋好被子,親自為我上藥。
我側身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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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告訴李承謹,沒必要為我做這些的。
大夢一場後,我真的不奢求嫁他了。
李承謹卻以為我還在同他鬧脾氣。
「枝枝,別耍性子。
「你可知,你傷了雲瑤,雲家人是能直接要你性命的。
「好在雲瑤心善,隻需你當她幾日婢女,讓她使喚使喚你,這事兒便可揭過。
「枝枝,我是為了你好。」
彈幕也在爭論:
【男主霸氣,為女配出起氣來,毫不手軟。】
【女主吩咐人折磨女主還叫心善?煞筆吧。】
【又當又立,男女主不愧是天生一對。】
我又在李承謹的眼中看到了他給我寫婚書時的情意。
我好像明白了。
「好。」
我一個隻能任人宰割的奴婢,何來別的選擇。
李承謹展露笑顏,摸了摸我的頭。
「我就知道枝枝能明白我的苦心。
「你乖乖聽雲瑤的話,伺候好她,她雖然嬌貴,卻不是小氣的人,不會太過為難你的。
「枝枝,等時機到了,我就娶你為妻,再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李承謹在為我上完藥,離開時,給了我一張紙。
「枝枝,把這個收好,這是本宮給你的承諾,別再丟了。」
是婚書。
那夜,李承謹握著我的手共同執筆寫出來的婚書。
上面新增了兩個手印。
一個是他的,另一個卻不是我的。
李承謹開門出去時,我順著他的背影看到了滿地的雪。
好白好白,刺的人想流淚。
距離我要離開的第九天。
李承謹給了我一份假婚書。
還把我送給了他的青梅竹馬做婢女。
5
風寒一好,我便被催著去雲瑤院裡當差。
李承謹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雲瑤嬌貴。
所以出行總是呼奴喚婢。
連上下馬車,都得有專門的人肉墊子。
從前是雲家的下人。
現在是我。
雲瑤在三皇子府被傷,李承謹得給雲家一個交代。
所以要陪同雲瑤去雲家拜年。
帶著我這個罪人一起。
我在馬車旁,四肢著地,弓著腰,等人來踩踏。
雲瑤踩得極自然。
上馬車後,還伸手催促李承謹趕緊踩著我上去。
我看不到李承謹的反應,卻看到了彈幕:
【女主這樣玩就惡心了吧。】
【惡心什麼,她一個大小姐被毀了容,還不能反擊下嗎?】
【我猜這是女主的心理戰術,覺得男主看到女主這麼卑微低賤,會認為娶了她有損自己的面子,逼男主放棄女配呢。】
可這又算得了什麼。
我曾經給李承謹求藥,為他求情,哪一次不卑微,不低賤。
不過是再多幾次而已。
總歸,沒有幾日了。
李承謹沒有踩我上馬車,但也沒替我說話。
路上,我聽到了雲瑤和李承謹的對話。
「謹哥哥剛才是心疼連枝姑娘了嗎?」
李承謹沒有回答。
「可我若不讓連枝姑娘吃點苦頭,祖父說不定會直接處死她。
「謹哥哥,你知道祖父有多疼我的。」
這一次,李承謹沒有再沉默。
他說:「既然給了你,那便隨你處置。
「不過一個婢女,我怎麼會心疼。」
對啊,誰會心疼一個婢女呢。
沒有的。
抵達雲家後,雲瑤從馬車跳到我的背上下地,我咬緊牙關硬挺著才沒讓她摔下去。
腰有些疼,好在也能忍。
路過我身邊的李承謹也是這樣對我說的。
「枝枝,忍一忍就過去了。」
我認同地點了頭,得到他誇贊的眼神。
可並非所有的事,都是忍忍就行的。
剛邁進大門的雲瑤看見院中的雪,臨時有了新想法。
想要個雪人。
她挽著李承謹的胳膊撒嬌:「謹哥哥,我記得你說過連枝姑娘手很巧,那她一定很會堆雪人吧。
「我想讓她給我堆個雪人可以嗎?」
寒風獵獵,冷風直往人脖子裡灌。
光是這樣站著便已經冷得讓人受不住,若還要迎著冷風堆個雪人……
李承謹視線落在我身上,似乎有些猶豫。
雲瑤抬手捂上臉,紅著眼,倔強地望著李承謹。
李承謹無奈妥協:「她如今是你的婢女,自然隨你處置。」
雲瑤瞬間展露笑顏,同我比畫:「要大的,像我這麼大。
「最好要跟我一樣像。
「連枝姑娘這麼聰明能幹,一定能堆出來的對不對?」
雲瑤滿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看向院中被清掃過的殘雪。
不知道該如何堆出一個雲瑤那麼大的雪人。
也是這片刻的遲疑,又引得雲瑤落了淚。
「謹哥哥,連枝姑娘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李承謹走向我:「連枝,別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你要違抗主子的命令嗎?」
他的手落在我肩上,用力將我往下壓:「枝枝,聽話。」
我順著李承謹的力道,一點一點地彎下了膝蓋。
「連枝遵命。」
我還是奴婢,所以得聽話。
隻是我沒想到,這雪人一堆,便堆了整整三日。
6
李承謹替我向雲家長輩賠罪後,就先行離開了。
臨走時,給我留了一句話。
「枝枝,等你將雪人堆好,我便來接你回家。
「聽話些,別讓我失望。」
那時我正脫了衣服用來運雪。
前院裡的殘雪不夠堆大雪人,雲瑤也不許我用那些骯髒的殘雪堆她。
於是我隻能奔走於雲府,搜集幹淨的雪。
我沒有裝雪的工具,也不被允許有。
要麼就用雙手捧,要麼就少穿一件。
我冷得渾身發抖,並未留意他。
隻是在想,嶺南真暖和。
若是當初,沒有鬼迷心竅就好了。
雲瑤總是不滿意我堆出來的雪人。
每堆好一個,就人踹了。
堆了踹,踹了堆。
我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堆了多少個雪人。
隻記得我在雪中過了三個黑夜。
隻記得我好像很久沒吃過飯了。
雲府沒有給下人留飯的習慣,我每次被允許去後廚吃飯時,都晚了。
高門大院就是如此。
殺人從來不用見血。
沒有人苛待我,不給我飯吃,是我自己的去得晚了。
好在,並沒到絕路。
用雪搓搓手腳,搓搓身子,便沒那麼冷了。
吃些雪,墊墊肚子,也沒那麼餓了。
再熬一熬,熬到李承謹來接我。
我盼著他不要食言。
至少這一次別。
可我還沒等到李承謹來接我,卻先等到了雲瑤的怒火。
有人撿到了從我身上掉的婚書。
我被人扯住頭往冰水裡按,身後還被人重重踹了一腳。
「下賤東西,下賤東西,竟敢偽造婚書,你也配!
「既然你命這麼賤,三天不吃不喝都凍不死你,那就淹死好了!」
雲瑤被婚書衝昏了頭腦,哪怕身邊的人怎麼勸告都無效。
我耳朵進了水,頭也仿佛有千斤重,連意識也變得逐漸模糊了起來。
唯獨眼前的彈幕很清晰:
【???煞筆女主怎麼突然發瘋?】
【怎麼感覺人設拿反了,應該是惡毒女主嬌軟女配才對。】
【嬌軟女主狠起來,有點帶感啊。】
【罵什麼,女主也沒錯啊,她隻是喜歡男主,合理保衛自己的愛情而已。】
【不是,就隻有我好奇,惡毒女配今天會死在這兒嗎?】
【就這局面,男主不來,惡毒女配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嗎?
不!
還剩四天,我就不用再給人做奴婢,就能拿到新戶籍了。
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絕不!
腦袋被人從水裡提起來的時候,我用盡全部力氣掙開了抓我的人。
然後奮力撲向身後等著我斷氣的雲瑤,咬住了她脖子。
7
我其實沒什麼力氣了。
隻是我不想死,不想就這樣任人宰割。
所以想要為自己搏一搏。
我的孤注一擲,換來了雲家下人的一團亂。
人人都試圖將我拉開。
有人來拉我的手,有人拖我的腳,還有人掰我的頭。
我全然不理會,隻在他們每次動我的時候,牙齒向雲瑤的脖子用力。
還伸手扯她頭發,掐她的肉。
在嶺南吃的五年苦,讓我對付起雲瑤來輕而易舉。
雲瑤慘叫連連,對我又怒又怕。
怕我,真的就那樣一口要了她的命。
生死面前,雲瑤這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沒比我這個賤婢好到哪兒去。
不,她甚至不如我。
至少我沒有哭的眼淚鼻涕糊一臉。
事情鬧得有些大。
因為我知曉自己沒有退路後,鐵了心要拉雲瑤同歸於盡。
一個我不值錢。
可雲瑤是等著做皇子妃的人,雲家人也賭不起。
雲家派了人去請李承謹。
他一來,我便看到了他失望的眼神。
「連枝,一個雪人你堆三天堆不好,如今還敢挾持雲瑤,鬧的人仰馬翻,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的心跟著沉了下去。
李承謹嘆氣,朝我伸手,「乖,別鬧了,松開雲瑤。」
我沒動,「你不問一句緣由嗎?」
李承謹沒說話。
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不信我。
不信我這個陪他吃了五年苦的人。
我扯著嘴角笑了笑:「殿下,可從前的你,是問的。」
我對貴妃娘娘說允我歸家,其實我早就沒家了。
阿娘死後,阿爹娶了後娘,有了弟弟妹妹。
隻有我,是多餘的。
不過多餘的我,也是有用處的,能拿來換錢。
我被阿爹後娘換了五兩銀子。
然後隨著人牙子一路輾轉,最後進了宮,成了宮裡最下等的宮女。
那年我七歲。
宮裡的日子好過又不好過。
好過是活幹的比在家時少些,也能吃飽,甚至還有地方床鋪睡。
不好過是因為,這裡的人命賤如蝼蟻。
有個管事的公公看上了我,我不願意。
於是我就成了偷東西的賊。
被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頓後,拔掉指甲,吊在了樹幹上。
不給水米,等著被活活吊死。
那是宮中最偏僻的位置,除了用來懲罰我們這些宮女太監外,平日無人涉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