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教資面試終究還是沒報名。
我這個人有點道德,但不多。
不適合做老師。
爸媽都在出差。
我最近每天都在忙競賽和論文。
為保研做準備。
這天晚上學到十一點,肚子又餓了。
於是照例下樓買燒烤。
路邊的小攤子,煙火味很濃。
正吃著。
「姑娘,那拐角坐著的俊小伙和你什麼關系啊。」
老板娘貼著我耳邊悄悄道。
「每次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你走了他才走,自己點的也不吃。」
我循著方向看過去。
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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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沸的人聲裡,他獨自坐在角落,昏暗的燈光看不清神色。
「阿姨,他是我朋友。」
見我看的怔愣,阿姨了然一笑便繼續招呼客人了。
我假裝沒發現他。
有些東西得自己確認一下。
神色自如地吃完。
出門時,餘光中掃到角落裡的身影也準備起身。
我默不作聲往前走。
猝不及防轉頭。
一股沉默又尷尬的氣氛在蔓延。
「蠻巧。」
他單手插兜,強作鎮定。
「不巧,你故意的。」我笑瞇瞇。
「……」
被我拆穿,他也不裝了。
並排走我邊上。
「下次這個點出來,記得喊我。」
「你網抑雲還要人陪?」
他嘆了口氣:
「我是怕你大晚上的不安全。」
他很少這麼直白。
戧人的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
「所以我最近出來,你都在是嗎?」
他看了我一眼:
「不隻最近。
「我一直都在。」
不等我疑惑,他繼續道:
「明天來我家吃飯嗎?我廚藝真的很好。」
「好。」
剛想搖頭,嘴已經不過腦了。
我有點唾棄自己。
眼巴巴往上貼。
明知道他心裡有人。
做了那麼多心理建設,好像都不大管用。
17.
席城說下午六點來接我。
一覺睡醒,發現已經六點半了。
都怪他。
害我睡了好幾個回籠覺。
昨晚做夢,夢見他拿著戒指單膝跪地向一個美女表白,然而美女有老公了。
所以席城被人老公打了一頓。
夢裡的我抱著他就心疼地嗷嗷哭,麻溜地把戒指套手上,邊哭邊說別人不要的我要。
他垂死病中驚坐起。
說,戒指還我,你還太小。
我硬生生給自己氣醒了。
撓了撓頭。
還有些迷瞪。
這時候電話響了。
是那個罪魁禍首。
「收拾好了嗎?」
「還沒。」我慢吞吞道。
對面似乎在思考怎麼開口。
「到哪步了?」語氣帶點試探。
「睜眼。」
他笑了下:
「卿卿,需要我幫你嗎?」
語氣輕柔,帶著點誘哄的意味。
讓我以為還在我們戀愛的時候。
「那你進來,密碼沒變。」
我暈暈乎乎的。
習慣性倚著他。
他幫我擠好牙膏,溫水給我擦臉。
等我腦子清醒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正幫我梳頭發。
「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醒這麼快。」
他嘖了一聲,眼神說不出地可惜。
趕他出去後。
回想自己剛剛是怎麼一點點撒嬌的。
我紅著臉倒在床上抓狂。
啊啊啊啊這比殺了我還難受。
再推開門,我又是那個席▪烏拉那拉▪卿卿。
18.
一起去超市買菜。
他扶著車籃,下意識空出右半部分。
讓我扶著。
自己在外側擋著人流。
他推著車在一排排奶制品貨架旁停下。
微弓著背,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兩種不一樣的旺仔。
我從小就喜歡喝。
「盒裝還是罐裝?」
「小孩子才做選擇,我是大人我都要。」
不假思索地說完。
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明知道答案,他還是每次都會問,我每次都會答。
樂此不疲。
他各提一箱放進推車。
慢悠悠地往菜品區走。
路過看到什麼好吃的零食,都會下意識看我一眼。
隻要我沒有明確表示不喜歡,他都會放推車裡。
我倆在一邊認真挑著菜。
突然注意到身後有個面容秀麗的女士。
穿著修身的長裙,拎著挎包。
散發著成熟女性的魅力。
她巧笑嫣然,走向席城:
「帥哥,你在挑菜嗎?能幫我也挑一份嗎?我覺得你比較會挑。
」
情景再現,我心中警鈴大作。
面上卻不顯,甚至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作掩飾。
呵呵。
菜不會挑,挑人倒是挺會的嘞。
專注的動作突然被打斷,他眉頭微擰,看上去似乎不太理解。
女人側過身子貼得更近。
我默默攥緊了拳頭。
下一秒,他往後一閃。
伸手往右方招呼:
「阿姨,這位女士覺得菜不新鮮,想讓您幫忙挑下。」
接到呼喚,售貨員阿姨噔噔往這走。
女人失落的表情中還帶著不可思議。
席城一把拉過我的手,向她晃了晃:
「挑菜最重要的是眼神要好。」
直到坐在沙發上吃著水果,我都沒緩過來。
默默往廚房忙碌的身影豎起大拇指。
我席哥的嘴欠,對外還是挺有殺傷力的。
我默默湊近。
刀落時,手背青筋明顯,骨節分明。土豆絲切面分明,根根勻稱。
和人一樣,賞心悅目。
我捻起一顆草莓。
遞到他面前。
他低頭慢悠悠瞥我一眼:
「卿卿,我沒手。」
我看了下,確實。
於是自己一口咬了下去。
「……」
突然一雙帶著濕意的大手包住我,將剩下的半邊咬進自己嘴裡。
手指碰到了什麼,軟軟的。
他喉結上下一滾:「我的意思是,喂我。」
「……」
19.
當天晚上吃完飯,我又住下了。
不為別的,我發燒了。
飯吃一半,頭暈目眩,胃裡泛酸。
一開始我開玩笑,說自己可能有了。
席城呼吸一滯,臉色變了又變。
過了很久。
他才開口:
「孩子有爸爸嗎?沒有可以看看我。」
聲音悶悶的,辨不出情緒。
此時的我感覺渾身發熱,整個人頭重腳輕。
不得不老實下來。
啞聲道:「我燒了,發燒了。」
看我臉上開始發紅,他迅速俯身額貼額量了量溫度。
面色一冷。
然後彎腰將我抱進他的臥室,輕放在床上。
恍惚間,我看見他神情焦急地打電話給家庭醫生。
額前冰涼的毛巾換了又換。
有人在不停地給我擦手。
嗓子裡突然有一絲哽。
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別的。
就很後悔。
剛剛不應該逗他的。
困倦感來得又急又重。
我來不及開口,就已經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過來,聽見他在跟醫生爭吵。
二人語氣熟稔。
「她是不是不能用這個藥?她懷孕了。」
「?她明明沒懷啊。」
「懷了,她親口說的。」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
我嚇得瑟瑟發抖。
諾諾出聲:「確實沒懷。」
年輕的醫生眼神立刻堅定了起來。
看著臉色黑如鍋底的席城。
我默默補充:「那什麼,孩子剛剛燒沒了。
「你不用當繼父了,你不開心嗎?」
說完,他臉色更黑了。
醫生在那一個勁地憋笑。
後面他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發現,我的抗原檢測是兩條槓。
一時間詭異地沉默。
席城思索後,讓醫生開了藥就離開了。
我想回家,他不讓。
我爸媽,他爸媽都在出差。
短期內回不來。
他讓我就在這住下,他會照顧好我。
我怕傳染給他。
他卻打趣安慰我,初陽給了我也不虧。
心裡的那個沙漏在無線下墜。
20.
夜裡,我再次發起高燒。
退了又起,反反復復。
他坐在床邊,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喂我喝水、吃藥、擦身、量體溫。
直到後半夜,溫度降下去。
再次睡醒,是第二天晚上。
中間迷迷糊糊醒過,記得他喂我喝了粥。
但是沒什麼胃口。
幾乎吃什麼吐什麼。
到後面沒有辦法,他隻能喂我溫水。
燒了兩天,終於退了。
昏黃的光線灑落,他稜角分明的下巴半明半暗。
他把我的右手牢牢攥在手裡。
我不敢動,再輕的動作,他都會醒。
也許是高熱燒糊塗了腦子。
我無比自私地希望。
拒絕他的人,一輩子也不要回頭。
書上沒有教我破鏡如何重圓。
我隻能靠本能。
它總說感情是做出來的。
可我現在覺得似乎不是這樣。
我從沒得到過他。
但日積月累的情愫,見了面之後絲毫未減。
從我第一次見他起。
與日俱增。
21.
高燒退了之後,全身的疼痛更加明顯。
像是有人拿著棒槌一下又一下,在敲我的肉,敲我的骨頭。
同時,眼睛控制不住地淚失禁。
渾身發冷。
一陣陣,刺骨地冷。
裹再多被子,暖氣再開都沒用。
最後,他躺在床上抱著我。
熱源隔著布料源源不斷傳來。
我突然鼻子一酸。
就像是和大人哭糖的孩子。
「席城,我疼。」
我縮在他的懷裡。
眼淚止不住地流。
他一直抱著我。
倉惶地吻我的眼睛。
一下又一下,輕拍我的後背。
他在發抖。
下巴抵在我頭頂。
漸漸地,我感受到越來越多的濕意。
黑暗中,男人的神情近乎灼燒般地痛苦。
我疼。
他比我更疼。
仿佛受到了鼓舞。
理智在一點點被蠶食。
「席城,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歡她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你看看我。」
是得寸進尺的無理要求。
我見過他垂眸,摩挲錢包夾裡幾張泛黃照片的模樣。
也見過,夜裡他深沉凝望月亮卻又不可得的無奈。
我隻想讓他回頭。
瞧。
他在望著月亮,我在望著他。
身後的人一僵。
他猛地低頭盯著我。
並不打算放過我臉上的絲毫神色。
渾身的熱氣倒流。
凝固。
我垂下眼瞼。
沒關系,我可以等。
「隻有你。
「從頭到尾隻有你。」
尾音隱隱顫抖。
心底在開花。
22.
五天後,我徹底痊愈。
下午,他拉著我去領了證。
一路面無表情,直到兩個紅本本落手,才笑得像個二傻子。
他一個人揣兩個證。
我的那個他說幫我保管。
特怕我給弄丟了。
當天晚上,帶我去了他準備好的婚房。
每一處都很符合我的審美。
我當時就很震驚。
他說,兩年前他就開始準備了。
我們結婚的第一個月。
他說帶我見兩個剛回國的朋友。
到了才發現是一對外國小情侶。
女生和當初給席城發消息的頭像一模一樣。
結果一介紹,男生叫小美,女生叫華德。
一下把我整蒙了。
我深吸一口氣,假裝鎮定。
但是還是沒能逃過席城的眼睛。
晚上,他面無表情地把我壓在床上。
說多少好話都不聽。
他問我,是不是遇到更成熟的了,後悔跟他結婚。
我一聽,這誤會更大了。
顧不上自己犯的陳年舊賬,一股腦地把當年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他憋了半天。
說,你是真的 6。
你長嘴不用來問,光用來當刀子戳我心口了。
我默默往後蹭,不敢說話。
「我嫌你小。」
「嗯?」
「我不喜歡你。」
「是嗎?」
問一聲,重一度。
「早知道就不心疼你了。」
薄唇低嗅我耳根後的發尾,語氣卻愈發低啞危險。
意識沉淪裡,隱約聽見他娓娓誘哄。
「寶寶,你看的什麼書?」
我幾次啟唇,最後又咽了下去。
最後的面子了,不能丟。
23.
後來,我在他書房的櫃子裡發現厚厚一疊。
從英國到 A 市的機票、高鐵票。
最遠的一班,是我們分手的那個晚上。
婚前體檢的時候。
我才知道,他並不是天賦異稟不會感染。
而是,他硬撐著高燒的身體在照顧病中的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