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活的肆意精彩,想脫離自帶的陰影,可因為出生的原罪,便一輩子都又走不出來了?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貪圖榮華富貴,知道對方是洪陽王,就應該直接去大街上要飯的。
好過現在,又要又不要,可我哪裡來的資格挑三揀四……
「茗娘」他看到我有發瘋的趨勢,微微皺著眉頭,似是勸慰的說道
「你不要妄自菲薄,若你如你所說一無是處,李懷儀怎麼會現在還對你念念不忘,齊巍又怎麼會與你和離後至今未娶妻。
「或許應了那句老話,男人都是賤骨頭,得不到的總會念念不忘,可我和他們不一樣。
「我要娶妻了,妻子不會有顯赫的身份,不會聰慧,也不會美貌。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娶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呢?
「你需要高嫁,我需要低娶,我們對利益的衡量大於感情,這難道不是最穩定的關系嗎?
「茗娘,我沒有隔岸觀火,半月前李懷儀醉酒後說漏嘴我才知道的。
「我更不會害你,四周都是劉伯的人,我做的也隻是把他們支開一會兒。我想和你議親,希望你心甘情願,不希望你受其他因素影響。
「我可以再拖延兩年,你好好考慮下行嗎?」
我滿身防備,對他的說辭仍然存疑。
而他,明面上擺著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遞給我一塊玉佩,見我不收,又紅著耳朵又塞進我的手裡。
隻是臨走說了幾句好像不相關的話。
什麼黃河決堤快十年了,是個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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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南邊山裡有個湖,風景不錯,抽空可以去逛一逛……
29
六皇子走後,我發了半宿的呆,突然覺得好沒意思。
一想到忙忙碌碌了十年,還和隻螞蟻一樣被人隨便碾死,我一點幹勁兒都沒有了。
怎麼辦呢?
給思圓寫信?
說什麼?她不會覺得我做賊心虛吧?別適得其反,動了胎氣再賴我身上。
那還能怎麼辦呢?
杜序的事情我起初不想告訴劉伯,就是怕再驚動王府那邊,直到發現自己扛不住了才吱的聲。
劉伯知道杜序為什麼找上我嗎?
洪陽王知道嗎?
我把臉往被子裡一埋。
肯定都知道。
……
自暴自棄,想癱床上睡到日上三竿,什麼都不管了,可第二天天剛亮就自然醒,一開門,手底下的一堆伙計都在等我發號施令。
我如同個羊皮筏子,在一聲聲老板娘中被一下下打起氣來了。
張羅了這麼大架勢,怕挨整就先躺平嗎?
真不甘心吶……
我一邊開始日常忙碌一邊心裡默默流著淚,想著這就是不見棺材不死心了。
好吧。
天要是塌了,我頂著,絕不牽連他人,要是不塌,那就接著幹。
我無法擺布結果,那就把眼下過好吧。
30
轉眼到了鬧災後的第十年。
年前我便在商會和城中遊說,提議辦些紀念活動,畢竟江城從破破爛爛到重現繁華,離不開大家伙所有人的努力。
敬神,求神,祈願祈福。
今日開壇做法,明日儺戲遊神,請一大群文人墨客去黃河邊作詩立傳,題碑刻記。
總之,要表現出當下生活的蒸蒸日上和對未來的美好期許。
最重要的,活著的百姓之所以能安居樂業,除了老天保佑,還和當今陛下的英明神武分不開的。
我拉著江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一起組織,不當顯眼包,但是該露的面一點沒少露,等到了半晚太守府宴請,低調的找個角落一坐,和其他幾位女老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話。
宴會過半,我被侍女請到書房。
進門我幹脆利落,直接跪下行禮。
「民女吳思茗,拜見大人。」
「你若真是吳家女,那便好辦了。」
……
「說罷,你想要什麼。」
「民女這些年在江城做些小生意,南來北往的人見了不小,聽著他人描述西域的異域風情,心存向往,想擴寬下眼界和生意,奈何能力有限,正缺東風。」
「還有呢?」
「沒有了。」
「朕聽說,老六看上你了。」
「民女和他不熟……」
「朕可以為你指個你心怡的婚事,無論對方是何身份,有無娶妻都可以,有朕指婚,你可以放心嫁過去,無人再敢對你有非議。」
「民女脾氣古怪還暴躁,不擅長應付家長裡短,尤其是這些年在外行走,長了野心,不想加一個「妻子」身份束縛,天高地遠,民女隻想盡所能的去闖一闖。」
「你可想好了?你隻有這一次機會。」
我再次行禮,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想好了。」
31
成了。
皇商,御賜通關文牒,還能申請士兵護送。
我攥著聖旨一陣激動,覺得這想飛的翅膀終於是長出來了,又想起某人說的兩年之約,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下來決定忘了它。
————
我本想當那天晚上什麼都沒發生,可臨走的那幾句話一直在腦子裡繞,於是幹脆往他說的地方跑了一趟。
風景的確不錯,還碰到個同樣來賞景的老太太,見到我就愣在那兒了。
我看她徒步上山隻帶了兩個童子,客氣的問她回程要不要同行,她點頭,我們就一起下山了。
老太太身體康健,我們相談甚歡,她一直看著我,等分開的時候還摸起了眼淚,說想起了故人。
她住在山腳村子那間最大的房子裡,來歷很好打聽,信息左一碼右一碼的,大膽猜一猜,我便明白六皇子的意思了。
出宮養老的嬤嬤,看著皇帝長大,我還能像她哪個故人呢?
陛下,年少時被洪陽王太妃撫養了很多年,而梅娘子,生了個「婆婆」出來……
陛下是個念「舊情」的人啊……
所以也算解答了我哪兒來的魅力讓皇子求娶的。
大家都在權衡利弊。
那我當然也要將利益最大化。
我謝謝他,僅此而已了。
32
接下來的一年,我開始做開新店的準備工作。
除了組織往返西域的商隊,還在玉門關買了兩間鋪子。
「還有呢。」
「天幸」準備的差不多,我便親自去西域走了一圈。
可能是小時候餓怕了,我對吃食更感興趣,研究著將當地的水果做成蜜餞罐頭,運回來賣一賣,或者直接帶回些種子,嘗試著在中原種起來。
我頂著皇商的名頭,主要經營在他人眼中是薄利的食品方面,不亂抬價格瞎搶生意,過了幾年便立住腳跟了。
然後,我便準備向更遠的地方出行了。
此間也聽到商隊帶來些中原消息,例如,前不久陛下生了場病,立長立賢還是立嫡已經吵起來了,不知道最後誰能贏……
我跟著咋舌,反正頂層的權利傾軋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也就剩瞎八卦的份兒了。
我還收到了思圓的信。
她又有身孕了, 找我訂了一大堆的貨, 說照顧照顧我生意, 信中還說了她近期生活,又說女人還是得成親生子,我要是瘋夠了就回來吧,趁著不算老,她在京城還能夠給我介紹幾個能當夫婿的人。
我回信,謝謝她的好意,誇她治家有道, 妻妾和睦,說我越發受不了規規矩矩,她這種主母風範我是學不來了, 隻能當個瘋猴子繼續在外野著……
將信交給信使, 出了房間,西域的舞姬熱情奔放,扭著腰肢過來塞給我一顆葡萄, 畢竟她剛剛接受我的邀請去匯茗樓表演,我也算是她老板了。
驛站裡各地商人匯集在此, 七嘴八舌的說我不夠意思,今後他們再也見不到古贊麗跳舞了, 我笑著說大家可以去江城匯茗樓,不光能見到古贊麗,我還會請大家喝酒呢。
大家高聲叫好,說著說著又聊到了自己的各處見聞。
西邊波斯,南邊的天竺,那裡有和中原截然不同的風土人情。
我靜靜聽著, 想著接下來該往哪裡走呢?
曾經的我暢想未來, 隻看到恩怨情仇串成的一個環, 恨來恨去愛來愛去最後回到起點, 然後向下一代延伸。
而我, 差點為了一時之氣,將自己融進這個環裡。
我又想起了梅娘子。
她本與夫君恩愛,可成親後不到一年便陰陽兩隔, 親戚不管她大著肚子, 將她掃地出門, 更有人要斬草除根, 差點讓她一屍兩命。
此時,奉旨南巡的皇親國戚仿佛從天而降般救了她,幫她調理身體,幫她出了惡氣,代價自然就是以身相許了。
以身相許便以身相許, 她當露水姻緣, 拒絕了和風流王爺回京,兩人賭氣般分開沒兩月,梅娘子發現自己又有了身孕, 想起之前的孩子,這才發善心留了下來。
她何嘗不想活的肆意自在?
可放不下的太多,女子身份和美貌更是原罪,最後為了活命, 還是讓我去找了洪陽王。
幸好,我跳出來了。
天高任鳥飛,我的未來將充滿未知與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