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團炙熱的火焰,是不是已經開始準備將我一起燃燒。
「我不會發表聲明的,你們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先走了。」
沈銜月眉頭緊皺著,開口還想要說什麼,卻被謝尋拉住了。
「算了,我們在想別的辦法。」
他們走出辦公室之前,謝尋深深看了我一眼。
而我很快就知道了,他口中所謂的別的辦法究竟是什麼。
就是倒打一耙,變黑為白,將我和周家的臉面摁在地上摩擦。
4
沈銜月注冊了一個微博賬號,發表的第一篇內容,就是有關她和謝尋當年戀愛的點點滴滴。
在她的口吻之中,她與謝尋的分開是因為父母的阻撓,是階級的差距。
而她與我,一直都隻是單純的青梅竹馬的關系,就連所謂的婚訊,也不過是為了將國外的謝尋召回的辦法而已。
沈銜月的微博一發布,所有人都開始贊美她和謝尋童話般的愛情。
甚至有人辱罵她的父母,說他們是看不起普通人的吸血鬼資本家。
手機的屏幕熄滅,倒映出我笑容苦澀的臉。
我想或許是我錯了,沈銜月的這一團火,從始至終溫暖的都隻是謝尋一個人而已。
至於旁人,如果要接近,都隻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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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了家門,卻發現裡面的燈光已經亮起,而我擺放在家門口的屬於我的拖鞋也不見蹤影。
一個荒誕的念頭在我的腦海之中出現。
恰在此時,臥室的門被人打開,謝尋抱著沈銜月走了出來,看見我,二人的臉色都有些尷尬。
「青石,你回來了啊。」
我無法想象,為什麼在訂婚現場逃走的未婚妻,會帶著她的小三,冠冕堂皇的出現在我和她的新房內。
甚至,還用這樣嫻熟的語氣,和我說話。
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整天的工作結束之後,回家還要面對煩人的事情,我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沈銜月看了謝尋一眼,躊躇道:「他剛剛從國外回來,還沒有地方能住,我就想著......」
「想什麼?想著讓他搬過來?」
我嗤笑出聲,看向沈銜月的眼神難免帶了些諷刺,「沈銜月,需要我提醒你嗎?這房子是我爸媽為了我們結婚買的,站在你身邊的人是什麼我們的共同好友嗎?就在一天前,你剛剛為了他從我們的訂婚典禮上逃走。」
「沈銜月,我是個人,不是隻狗。」
她的臉色在我說話的時候逐漸漲紅,眼中也彌漫起了淚花。
謝尋上前一步將她擋在了自己的身後,「周青石,不就是阿月選擇了我沒有選擇你嗎?你一個大男人至於這樣嗎?」
「你不是男人?住在自己女朋友的未婚夫家裡,你就好意思嗎?」
謝尋因為我的一句話握緊了拳頭,怒氣衝衝的就要走上前來給我點顏色看看。
「阿尋,算了。」
沈銜月握住了他的手,朝著我走來,那雙我從前最喜歡的眼睛裡,此時此刻滿是愧疚。
「青石,真的很抱歉,但......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阿尋。」
「所以你答應和我結婚,真的隻是想讓他回國而已。」
沈銜月沒有回答,但沉默有時候,就是一個答案。
我笑著,伸手指向了門口,「滾出去。」
她看了我一眼,牽著謝尋的手走了出去。
拐角處,沈銜月停下了腳步,「青石,我希望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可以好好聊一聊,我們認識這麼久,我希望我們可以做朋友。」
回答沈銜月的,是我關門的聲音。
房間寂靜了下來,隻留下我的心跳聲。
朋友。
我蹲下身坐在地上,將眼鏡摘下,長出了口氣。
她上一次和我說做朋友是什麼時候呢,似乎是她高三那年,和謝尋大吵了一架。
因為不敢回家,她來學校找到了我。
冬日,沈銜月就蹲在我的學校門口,衣著單薄,蜷縮在一起,看上去可憐又無助。
我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什麼都沒問,帶著她在學校附近吃了個遍。
可沈銜月的臉上仍舊沒有絲毫的笑容,直到最後接到了謝尋的電話。
她火急火燎的就要趕回去,徒留下拿著外套的我站在街上,像是個小醜。
臨走前,她笑著朝我揮手,她說,青石,謝謝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想,如果後來她沒有親我,我們確實可以做一輩子的朋友。
我可以藏得很好,永遠不會去打擾她的生活。
可我是個人,不是機器,不是她用完之後隨手扔掉的工具。
她又怎麼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對待我。
那一夜,我在門口坐了一整夜,而沈銜月的微博裡,她和謝尋去山頂看了日出,去街邊聽了他的吉他和新歌,被粉絲簇擁著留下合照。
她留下了痛苦給我,然後轉身奔向了她的花海。
5
下了班還要面對未婚妻和她小男友的後果就是,我生病了。
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我似乎看見有個女生神色擔憂的撫摸著我的額頭。
再一次睜眼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手上還掛著吊瓶。
我有些迷茫,病房的大門在此時被人打開,走進來的是我的母親,還有跟在她身後,穿著淺棕色連衣裙梳著麻花辮的女生。
似乎,就是那個在我發燒的時候照顧我的女生。
母親擔憂的握住了我的手,語氣責備,「青山,你都不知道你發燒成了什麼樣子,要不是我給你打電話,都不知道你一個人在家裡暈了過去。」
我看著她那張被歲月腐蝕之後仍舊優雅動人的臉,安撫道:「這不是沒事嗎,別擔心了媽。」
她抱怨著又多說了我幾句,這才松開我的手將站在她身後神色恬靜的女生拉了上來。
「這是江煙,我結婚前好朋友的女兒,一直和她爸媽定居在國外,這一次是回國旅遊來的,你這段時間多照顧照顧。」
江煙抿著嘴笑著,朝著我伸出手,「您好。」
我禮貌性的回握了她的手,卻恰好對上母親意有所指的眼神。
江煙無論是從外貌還是性格, 看上去都像是母親喜歡的女生。
也是她理想之中兒媳婦的樣子,也難怪這樣著急的,連我還在住院就帶著來見我。
「阿煙啊,我和青石他爸爸這段時間都比較忙,青石在醫院的時候,就麻煩你多照顧一下了。」
我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讓剛認識的女生來照顧我,也隻有我媽能想出來這樣荒謬的事情了。
卻沒想到,江煙竟然答應了下來。
「放心吧伯母,我很會照顧人的。」
我疑惑地看向她,卻隻對上了江煙沉靜的眼睛。
於是接下去的一段時間,我沉浸式的感受到了江煙照顧人的功力。
不知道放了什麼的養生湯,米飯粒粒分明夾生的粥,削蘋果把指甲削飛的手藝。
就連給我換吊瓶的護士都說,沒見過這樣會「照顧」人的小姑娘。
但江煙看著嬌弱,卻從來沒見她抱怨什麼,每一次都笑著面對我。
在發現自己搞砸了之後,也隻是撇撇嘴而已。
我有時候都懷疑,她是不是在沒人的時候哭了一場,不然怎麼會永遠如此開朗。
出院那天,江煙送了我一朵向日葵。
「我喜歡向日葵的寓意,也希望你可以和向日葵一樣,把黑夜都放在背面。」
我接過花的手一滯,驚訝地抬起頭來,江煙衝著我眨了眨眼睛。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我沒有回到原來的那個房子裡,被謝尋和沈銜月待過的地方,我覺得膈應。
江煙以一種強勢的姿態進入了我的生活之中,我也發現一開始她的沉穩不過是表面上的偽裝。
事實上,江煙是一個比沈銜月更加小孩子氣的女生。
隻不過她偽裝的很好,將所有的小孩子氣都放在了旁人看不見的地方。
和江煙從畫展走出來的時候,她看上了路邊的冰糖葫蘆,我敵不過她那雙祈求的眼睛,到底還是給她買了一串。
拿到冰糖葫蘆的江煙頓時笑容滿面。
我目睹了她的變臉技術,輕笑出聲,「你怎麼在我爸媽面前不是這個樣子?」
吃著冰糖葫蘆的江煙百忙之中看了我一眼。
「因為他們更喜歡看我那個樣子,那就順著他們好了。」
江煙的話在我的腦海之中,與沈銜月的聲音莫名重合在了一起。
「我不想迎合他們,我隻想做我自己!」
我一直以為沈銜月是學不會假裝的,可她卻也為了謝尋假意愛上我,答應了我的求婚。
「江煙,你不會覺得,這樣很壓抑嗎?」
她將嘴巴裡的東西咽下,歪著腦袋看向我,「壓抑?為什麼。」
「我不會因為在他們面前的順從就改變啊,我還是我,所謂的順從不過是因為,我知道他們很愛我,如果那樣他們會開心,會放心,那何樂而不為呢?」
「畢竟,隻是答應幾句話而已,又不是讓我去死。」
江煙吃完了冰糖葫蘆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裡,然後用紙巾仔細擦拭了自己的手指,轉眼間就又變成了那個文靜內斂的大家閨秀。
我在心中揣摩著她的話,頓時覺得豁然開朗。
是啊,我不會因為幾句話就變成另外一個人。
而沈銜月,也不會因為曾說過愛我,就真的愛上我。
她沒有變,她一直是這樣,隻是我剛剛發現而已。
「青石?你怎麼在這裡。」
6
沈銜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再一次聽見她的聲音,我的心情已經格外的平靜,沒有痛苦,也沒有遺憾。
我穿過身去,沈銜月就站在我的身後,她的身邊沒ṭù⁴有其他人,謝尋並不在。
「這位是......」
沈銜月的目光落在了我身邊的江煙身上,也許是我的錯覺,但她臉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強。
江煙突然伸手挽住了我的手臂,聲音軟糯,「我叫江煙,你就是沈小姐吧?我聽說過你。」
至於聽說的是什麼,也無須多言。
沈銜月的臉上有些尷尬,視線卻在江煙挽著我手臂的動作上停留了很久。
「青石,我有些話想要和你說。」
她有意無意看向江煙,明擺著就是不想讓她聽的樣子。
我皺眉,沒有動作,「你直說就好,她沒有什麼不能聽的。」
沈銜月的笑容僵硬了。
她的手抓緊了衣角,然後從包裡拿出了兩張演唱會的門票遞給我,「這是阿尋過段時間的演唱會,我希望你也可以到場。」
謝尋的演唱會?
我對流行音樂聽的並不多,對於謝尋的歌更是所知甚少,這場演唱會對我而言,沒有什麼要去的必要性。
「青石,你是我從小到大的哥哥,我希望,我獲得幸福的時候,你也可以在場。」
還沒等我拒絕,沈銜月已經眼中含淚。
一隻手突然從我的身邊伸了出來,將門票拿了過去。
江煙甩了甩手中的門票,笑得像是貓一般。
「他不喜歡看演唱會,但陪我的話應該會去的,沈小姐放心吧。」
沈銜月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點了點頭。
江煙看著門票上的座位號,狀似無意的開口,「不過我記得,周家和沈家似乎往上數個好幾代都沒有什麼血緣關系吧?」
「沈小姐以後還是別叫青石哥哥了,我怕有人誤會就不好Ṭų₊了。」
江煙的嘴巴就像是炮仗一般,一句一句的堵得沈銜月啞口無言。
她把門票收了起來,笑吟吟的模樣,「我和青石還要去吃飯,沈小Ṱůₕ姐應該就不一起了吧?」
「你們去吧。」
江煙牽著我的手轉身離開了。
直到走過拐角,她才唾罵道:「我呸什麼東西,真是既要又要的代名詞,還哥哥呢,我看她長得是像張飛。」
我看著江煙那憤憤不平的側臉,突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