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璋看著她仿佛很無辜的樣子,涼涼地道:“當時疼得我腦中一片空白,心都擰著,幾乎喘不過氣來。”
葉天卉:“那是因為你攥著我手腕不放開,我當然惱了。”
她馬上抬起手,揉了揉根本已經不疼的手腕:“我這裡也挺疼的,你看,都紅了。”
顧時璋垂眸看向她的手腕,她手腕處骨骼纖細,尺骨有個些許的凸起,這樣的手腕,誰能想到蘊含了驚人的力量。
他緩慢抬眼,看著她又心虛又理直氣壯的樣子,道:“那你怎麼不想想,你對我說了什麼話?”
葉天卉:“不就隨口一說嘛!”
她嘆了聲,很是無奈:“果然,男人實在太難討好了,小心眼,動不動翻舊賬,你就不能多向我學習嗎!”
顧時璋聽此,呵笑一聲,突然彎腰湊近。
兩個人距離很近,彼此呼吸可聞。
在很近的距離,他低垂了眼簾看她,墨黑的眸子仿佛要看到她心裡去。
葉天卉不自覺放慢了呼吸的速度。
氣氛好像一下子不一樣了。
房間中很安靜,兩個人在略顯朦朧的光線下注視著對方,彼此清楚地看到對方眼睛中。
葉天卉看到,挺拔的鼻梁骨後,男人那雙眼睛幽深似海,仿佛要把她吸進去。
在那雙目光的注視下,葉天卉的思維開始遲鈍,她恍惚中竟仿佛聽到了滴漏的聲音,非常緩慢,很久才那麼一下。
那是來自大昭國御書房的滴漏,深夜的滴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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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仿佛聞到了御書房的檀木香。
就在這個時候,顧時璋用很低聲音道:“你給我打電話,聽到有女人的聲音便不想理我了,我不想去細問你當時什麼感覺,因為我知道你不想說。但你可以易地而處,想想我的感受。”
葉天卉隻覺他的話語猶如潺潺泉流,流到她的心中,在她心裡湧起漣漪。
他的話語如此直白,其中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在吃醋。
顧時璋溫柔地注視著她,用一種富有耐心的聲音道:“那個朋友和你關系很好嗎,你說他長得好看,比我好看嗎?”
葉天卉的心便軟了。
她想解釋下,不是這樣的。
她甚至有種想安撫他的衝動。
這時候,顧時璋卻陡然撤離,他站直了。
距離拉遠,剛才的曖昧瞬間消失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卻聽到他用很淡的語氣道:“還是說,他恰好是你喜歡的那種?”
說完這話,他轉首過去,背對著她,面對著咖啡機。
從葉天卉的角度,她感覺他優雅地拉動了一個木質手動拉杆,好像在做咖啡。
她微抿唇,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傻。
他拋給自己那麼一句,自己傻傻地想安慰他,結果他自己卻去弄咖啡。
自己簡直如同一個被晾在講臺上罰站的學生。
她沉默地站在那裡,低垂著眼睛。
房間中異樣安靜,隻有他的動作聲,之後好像有咖啡的香味慢慢飄來,很醇厚的香味,就在鼻翼縈繞。
這時候,顧時璋終於開口:“真的不想嘗嘗咖啡嗎?”
葉天卉耳朵聽到了這話,但是腦子卻沒法做出反應。
顧時璋緩慢回首,視線投在她的眼睛上。
她便感覺,他一貫冷靜溫和的目光中好像有什麼異樣的情緒。
在這雙目光的注視下,葉天卉恢復了理智。
她輕輕攥拳,有些漫不經心地道:“咖啡好喝嗎,比得上美味高檔奢侈的可樂嗎?”
顧時璋唇角牽動著,抿出一個淺淡的笑:“試試?”
葉天卉:“好。”
說著她便走過去,研究著那咖啡機,那咖啡機看著有些年代了,好像是機械的,比較古老,和葉家的咖啡機不太一樣。
她抬起手指戳了戳,問道:“這是什麼咖啡機?是不是古董啊?”
顧時璋給她解釋:“這是一臺老式咖啡機,三十多年前了,不算古董,隻是我用習慣了,這種老式咖啡機做出的咖啡更香。”
他這麼說著,便感覺葉天卉正仰臉看著自己。
她看得那麼認真,顧時璋心裡一動:“嗯?”
葉天卉神情虔誠認真:“時璋,關於你剛才提起的,我那位朋友,其實我想告訴你——”
顧時璋呼吸微緊。
他自然隱隱猜到她要說什麼。
薄唇輕抿起,他用很低的聲音道:“你說。”
葉天卉微歪頭,唇艱難地動了動,想說,又仿佛不知如何說起。
顧時璋溫聲哄著道:“你想說什麼都可以,我不會生你氣,我隻是想聽你說實話。”
葉天卉輕嘆了一聲,看著顧時璋的眼睛。
她清楚感覺到顧時璋的在意,他的情緒顯然已經被自己調動起來了,正屏著呼吸等著自己說。
肯定以為自己要說些重要的話。
她便終於張口道:“他請我吃的麥當勞,味道確實很好,當時我覺得那可樂也越發好喝了。你家裡竟然連可樂都沒有,太讓我失望了。”
她這話說出,便捕捉到顧時璋微怔的神情。
他顯然意外,完全沒想到自己隻是說說可樂而已,以至於他竟然沒反應過來。
他那樣素來冷靜理智遇事從容不迫的人,搭配上這種表情,簡直仿佛修煉萬年的上仙破了格。
那種感覺……很好。
葉天卉心裡特別得意,覺得自己找補回來了。
她壓抑下心中幾乎跳躍而出的得意,用一種無辜又茫然的神情道:“怎麼了?你,你該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吧?”
顧時璋不說話,失望以及被戲耍的感覺讓他略顯狼狽,他抿著唇,就那麼用譴責的眼神看她。
葉天卉便很好心很體貼地道:“沒有可樂,我可以勉強湊合喝咖啡嘛,你不要因為這個太難過。”
顧時璋靜默地看著她,看了半晌,唇角終於微揚出一絲弧度。
她故意的。
報復心強,也學得很快,很知道怎麼拿捏他的情緒,知道故意抻著他。
不過他確實不會因為這些生氣。
她如果不是這樣的,那她就不是葉天卉。
於是他笑看著她,到底是道:“沒有難過,你就勉為其難喝口咖啡吧,是我委屈你了。”
葉天卉:“我上次在香江大學外面的咖啡館喝過一次,不好喝,苦,不過我現在聞著你這個咖啡的味道好像挺香的。”
顧時璋:“所以你可以試試,不同的咖啡是不同的口味,你看,這個咖啡是巴拿馬農場的咖啡。”
葉天卉好奇:“巴拿馬?”
顧時璋:“海拔高達一千八百米,氣溫低,哪怕空氣幹燥也會有雲霧繚繞,又有原始森林做遮蔭,夜晚溫度很低,在這種天然氣候下,咖啡成熟期延遲,那邊又有火山土壤可以提供更好的養分,所以那裡的咖啡味道自然不同。”
葉天卉:“哦。”
她越發好奇:“這個很貴嗎?”
顧時璋:“貴,比大學外面咖啡館的咖啡應該貴很多倍,雖然比不上你高檔奢華的可樂。”
葉天卉便笑了:“行,那我嘗嘗吧。”
顧時璋:“先喝一點點試試。”
這時候咖啡機的水已經開了,顧時璋將研磨過的咖啡粉倒入,於是葉天卉便看到那水自水箱流過,緩慢滴入咖啡粉中,流淌下來。
這時候香味已經很濃鬱了,醇厚的香,非常動人。
顧時璋看著她眼睛晶亮,很有些期待的樣子,便笑:“差不多可以了。”
葉天卉:“好!”
顧時璋便取來一套精致的咖啡杯,衝洗過,給葉天卉倒了一杯:“先喝一小口感覺下。”
葉天卉接過來,淺淺品了一口,隻覺那濃鬱的醇香瞬間充滿了口腔,口感絲滑,深處略帶著的幾分苦卻越發放大了那濃鬱的香,確實是從未品嘗過的香。
她感慨:“好喝,果然比外面咖啡館裡面的好喝!”
其實葉家的吧臺上也有咖啡,但是她根本沒想著要嘗,且那些咖啡並沒有顧時璋這咖啡這麼濃鬱的香味。
顧時璋笑道:“你坐在這裡,品著咖啡欣賞著傍晚的風景。”
葉天卉:“你呢?”
她一時疑惑:“我們該不會隻喝咖啡吧,有飯嗎?”
顧時璋啞然失笑:“我哪敢讓你挨餓,吃意大利面好不好?我這裡有現成食材,才讓人準備的。”
葉天卉點頭:“嗯嗯,好,那就意大利面吧。”
一時顧時璋去做飯,葉天卉坐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卻見維多利亞港灣水波蕩漾,秋天鬱鬱蔥蔥的綠色中有些許其它顏色,就如同綠布上的繡線,就那麼濃墨重彩地塗抹著岸邊,而沿岸的摩天大樓在陽光照射下晶瑩剔透美輪美奂。
秋日的天空自然是澄澈純淨,隱隱有海鷗飛起,成為晴空下移動的小黑點。
她看著這風景,想著那一夜自己遊怒海而來時的疲憊和絕望,也想著在自己幾乎放棄時,耳邊響起的那聲音。
他喊她卉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