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因為這種事糾結是很可恥的,這讓她不太瞧得起自己,但是又無法控制。
她一直以為自己對於男女之情看得很淡。
比如上輩子,其實在她看似枯燥的戎馬生涯中,也曾經和一個男人多少生了些情意。
那人是世家子弟,風姿特秀,爽朗清舉,端得是天生好相貌,她當時也喜歡得很,甚至險些互許終身。
隻是可惜那個男人到底辜負了她,沒有解釋,就那麼莫名和別家女子訂親了。
她不懂,但也很快釋然,兩個人本來並不合適,隻是一時迷惑於對方容貌罷了,如今他既撤回,她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了。
她真心祝福他能夫妻和睦白首偕老,甚至還送了一份豐厚的賀禮,到了後來他家中遇到變故,她還曾經出手相助,免他於牢獄之災,那男子的妻子曾經親自上門跪謝。
事後看,此事對她也算是一番歷練。
所以她認為,對於顧時璋,她更可以很好地控制,畢竟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感覺,其實兩個人的關系根本是虛無縹緲到什麼都沒有。
但現在,她竟然一想再想。
默了半晌,她到底嘲笑起來自己:“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再打一個電話,若有疑問,問他便是,他若已經娶妻或者已經有女朋友,那是他自己不知檢點誤導了我,又不怪我,到時候一別兩寬再不相見就是了。”
她既想明白,便毅然決然給顧時璋搖電話。
電話很快響了,一聲,兩聲,三四聲。
葉天卉隻覺那鈴聲實在是枯燥而磨人,而這聲音響了不知道多少聲,終於被自動掛斷了,根本沒人接。
葉天卉怔了一會,深吸口氣:“罷了,罷了,我何必自討無趣,我原不該自以為是,他隻是對我一時好心,可憐我罷了,我為什麼竟然以為他其實對我另眼相待,他出國一趟,早把我忘了,我竟還在這裡念念不忘!”
“還有什麼聽你聽到的雨聲,呸,不過是男人的花言巧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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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下不再去想,徑自坐上巴士車,她想去找江凌楓,她提了這麼多點心,要給江凌楓一起吃。
誰知道好不容易到了他們家那處店面,那招牌早換了一家,她去打聽,隻有幾個古惑仔樣的人用玩味眼神打量她,還有人笑道:“妹妹仔,半張紅杉魚,要嗎?”
她冷冷掃了那人一眼,便徑自離開了。
看來江凌楓之前的那家堂口已經不在了,香江的江湖自然是各方勢力此起彼伏,今日你家風光,明日他家威風,倒也正常,隻是不知道江凌楓沒了這份工,又去做了什麼。
她略想了想,到底是擔心,怕江凌楓出什麼意外,便幹脆坐著巴士過去九龍山的寮屋。
才沒多久的時間,這邊的寮屋已經建起來不少了,挨挨擠擠的,狹窄的街道上有賣包子的,也有剃頭的,更有叫賣一些零散生活用品的。而寮屋外掛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又堆積著鍋碗瓢盆,滿是生活氣息,窮人的生活氣息。
或許因為她住在葉家別墅這幾日,如今再看這寮屋,隻覺得擁擠逼仄。
她打聽過後,總算找到江凌楓的阿婆,那阿婆看到葉天卉高興得很,握著她的手熱情地拉她進屋,葉天卉也就進去。
房間中非常擁擠狹窄,不過收拾得還算幹淨整齊,看得出阿婆是一個利索人,旁邊江凌楓的妹妹小魚兒有些害羞,坐在角落裡,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翻。
葉天卉將自己帶來的各樣點心零食拿出來,給那妹妹吃,那妹妹不好意思,一雙眼睛亮亮的,有些期待地看向阿姨。
阿婆:“你葉姐姐帶來的,給你你就嘗嘗吧。”
小姑娘這才小聲說了謝謝,接過去。
阿婆便打發小姑娘出去玩,她給葉天卉倒了一杯水,拉著葉天卉說話。
她顯然是心疼江凌楓:“黑天白日地不著家,我問他,他也不說,再問就是在外面忙著呢,有時候看他回來倒頭就睡,累得夠嗆!”
葉天卉少不得聽著,附和幾句。
阿婆又道:“天卉,我們凌楓是一個悶性子,他也沒什麼朋友,如今好不容易有你這一個朋友,他有什麼不好的,你多擔待著。”
葉天卉忙道:“凌楓人很好,他幫我不少。”
阿姨笑了:“他是個好孩子。”
說著便提起來江凌楓的不容易,說如今四處找活,掙了錢都攢起來,是打算留著給妹妹上學的,又說他很小就沒了爹娘命苦。
葉天卉耐心聽著,想象著江凌楓小時候的種種。
她印象中的江凌楓是一個有些冷峻的少年,完全想不出他小時候竟然曾經是脆弱的,還曾經被人家欺負。
說了半晌後,外面有人招呼,好像是來收活的,江凌楓阿姨給人做一些收工掙零花錢。
葉天卉見此,也就起身告辭了。
誰知道剛走出寮屋,就看到前面一個人匆忙走過來,正是江凌楓。
她一看到江凌楓便笑了,趕緊招手:“江凌楓!”
江凌楓一抬頭,看到她,微怔了下,之後便笑了。
這時候一輛巴士停下來,車門開了,下來很多人,又有一些人擠著想上去,人流一下子把江凌楓和葉天卉隔開。
熙熙攘攘的人群隔開了葉天卉的視線,隔著狹窄的街道,她隻看到灰蒙蒙的破招牌以及遠處依山而建的老舊建築群。
她連忙喊道:“江凌楓!”
不過人群湧動,她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正自無奈時,突聽到身邊一個愉悅的聲音:“葉天卉,我在這裡。”
葉天卉看過去,就看到了江凌楓,他穿著一身略有些蹩腳的廉價西裝,頭發上還抹了發膠,正笑看著她。
葉天卉:“哎呀,你怎麼跑過來了!”
這時候有一輛兩層的巴士到站了,又一波人下車,她趕緊拉住他的胳膊往旁邊跑,等跑到了一處老店鋪旁,她才停下。
江凌楓:“你怎麼過來這裡了?”
葉天卉也笑問:“你呢,怎麼倒是穿起來西裝,你這是要做什麼?”
總不能當了古惑仔的頭吧?大哥大?
江凌楓也很高興,他看著她,眼神跳躍著興奮,道:“我原來的那處堂口沒了,沒了後我就想著另外找份工,誰知道也是我運氣,竟然遇到一個老鄉,他在五臺山做工,看我長得年輕又會些功夫,便介紹我過去當武打替身,這份工的工錢很不錯,關鍵也是正經工作。”
葉天卉:“五臺山?香江哪來的五臺山?”
江凌楓解釋道:“就是香江廣播道上的電視臺,因為那邊有五家電視臺都在,就叫五臺山。”
葉天卉恍然:“明白了!”
江凌楓:“說我如果表現好,也許也有出鏡機會,那樣能掙更多錢。”
葉天卉聽著也覺得不錯:“你好好幹,說不得哪天就當電影明星了,我聽說有個中國明星叫李小龍,是世界武打明星。”
其實她最初也想過走這條路,不過到底覺得沒意思,不太想這麼拋頭露面。
江凌楓:“我是不指望那麼多,哪能想那麼多呢,先掙一些錢養活家人吧。”
葉天卉猛點頭:“對對對!”
江凌楓:“你怎麼在這裡?”
葉天卉:“我剛去你家了,見到你阿婆還有你妹,你妹一看話就是乖孩子!”
她笑著道:“聽說你妹妹的學校已經聯系好了,馬上就能上學了,恭喜了!”
江凌楓:“還好。”
他看著她:“你是來找我嗎,你怎麼突然來找我?”
葉天卉:“今天恰好有時間就過來看看你,我在香江也沒別的什麼朋友。”
江凌楓笑了,笑得很淡,但他笑起來竟然很好看。
他笑著說:“你打算做什麼?”
葉天卉:“就隨便逛逛,沒什麼想法,吹吹風。”
江凌楓:“你吃飯了嗎?”
葉天卉:“吃了早餐,我現在不太餓。”
江凌楓微低頭,認真地想了想,道:“那我請你吃好吃的吧,然後陪你去維多利亞港灣?聽說那邊風景很美。”
葉天卉笑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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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人浩浩蕩蕩地進入了葉家,分賓主坐下了,顧老爺子和葉老爺子顯然興致不錯,談天說地的,顧老爺子問起來葉家新認的孫女,葉老爺子無奈:“聽說一早出去了,早說了讓她留在家裡,估計說晚了,這孩子實在是不成體統。”
顧老爺子笑道:“小孩子嘛,誰還能沒點事,現在我們不能總讓年輕人遷就我們,在說我們今天也來得突然,是我們冒昧了。”
葉老爺子連聲說著哪裡,一時又提起來葉天卉:“這孩子新來到家裡,很多都要學,這不,連駕照都在學,也是忙。”
兩位老爺子笑哈哈地說著話,顧志镡卻隻覺煩躁,他萬沒想到葉天卉竟然不在!
本來要給她解釋的,要給她說明白,好歹有個進展,誰知道她竟然不在。
為什麼她不在,特意避開他?生氣了?
這小小內地妹仔,未免脾氣也太大了吧!
顧志镡有些不耐,覺得自己不能娶一個脾性這麼不好的妻子,更不該為她牽腸掛肚,但是想想葉天卉的種種,又覺得不甘心,她那麼好,其實他或許可以再忍忍?
好在這時候,兩位老人要過去看書法,他們喜清淨,自然不喜歡晚輩跟著,於是大家各自散開,幾個第二代的在一旁喝茶談事,年輕人們說要去打網球。
旁邊葉文茵看著顧志镡:“志镡要去嗎?”
顧志镡其實不太想理會,不過想著出去透透氣也好,便也起身了。
葉園內有遊泳池,也有網球場,各種設施齊全,二太太讓菲佣準備了各樣點心,讓年輕人們吃喝。
此時花園中落葉繽紛,美食美味,又是一群衣著鮮亮的年輕人,打球說笑的,倒是熱鬧得很。
而就在一旁書房的露臺處,葉立軒將現磨的咖啡端給顧時璋:“嘗嘗這個味道如何。”
顧時璋道謝,接過來,優雅地品了一口,才道:“絲滑細致,油質絕佳,隱隱有一股果香的氣息。”
葉立軒便笑了:“巴拿馬海拔高度在1700-1800米之間的咖啡,果然不同凡響,看來這種植園大有可為。”
葉立軒今年三十八歲,顧時璋二十五歲,雖然相差十三歲,但是一則兩個人是同輩,二則顧時璋這個人心性早熟,從三四歲起就跟個小大人一樣了,所以兩個人關系一直不錯。
兩個人都是酷愛咖啡之人,對咖啡講究到極致,就幹脆在巴拿馬購置了一處農場,這家農場原本是牧場,不過這些年開始種植咖啡,如今他們打算對莊園咖啡樹進行精細化管理,再引進高精度咖啡機械設備,打算把這家咖啡園規範起來。
隻不過兩個人都也隻是闲散著偶爾上點心,這咖啡種植自然是交給專業人士打理。
如今難得聚在一起,幹脆商量起接下來的打算,兩個人自然希望參加咖啡競賽,好歹博一些名聲,或許能把這次的咖啡做出來。
當下兩個人就這麼品著咖啡,闲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