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說,大家彼此對看一眼,臉上都露出微妙的神情來。
旁邊一個女伴笑著說:“不是吧,那你們穿什麼,難道要穿著草鞋騎馬嗎?”
草鞋?
大家好奇起來,紛紛問起什麼是草鞋,之後便都一起笑起來。
葉文茵倒是沒笑,她探究地看著葉天卉,之後道:“大家也不必笑,隻是可憐罷了。”
這時候其他人也都紛紛看過來,畢竟在這種商場竟然有北妹過來,其實也是挺少見的,大家都好奇看熱鬧。
而就在眾人看猴子一樣的打量中,葉天卉道:“騎馬的靴子,我們或者用牛皮或者羊皮,若隻是騎著玩耍,則穿羊皮靴,羊皮柔軟輕巧,穿起來舒服,但是如果長時間騎行,則穿牛皮靴,牛皮牢固耐磨,經久耐用。”
大家聽著有些意外,她倒是仿佛很懂的樣子。
葉文茵微擰眉,視線緊緊盯著她。
葉天卉感覺到了葉文茵對自己的格外關注。
她笑著繼續道:“騎馬是技術活,不是大小姐選美,更不是玩什麼花架子,自然是耐用實用。當然了,也不是什麼人都懂這些,比如有些經濟條件好的,卻並不知道什麼是騎馬,甚至根本不會騎馬,隻知道一味地講究,比如用了絲綢,比如用了什麼其它昂貴材質,他隻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其實隻是花架子罷了,那種鞋,穿幾天就壞了,說她是來騎馬的,不如說是來裝模作樣的。”
她這話說出,眾人臉色已微變,畢竟她這話瞬間得罪了一眾人,從葉文茵等客人到店裡的服務員,甚至連旁邊看熱鬧的,全都被她給含蓄地貶低了。
葉文茵一個女伴便撇了下嘴,好笑地道:“不過是個北妹罷了,能知道什麼,倒是來這裡裝模作樣,買不起就直接說,何必呢,誰還能笑話你嗎?”
那服務員也道:“你知道什麼是尼羅鱷魚皮嗎,這是來自非洲的鱷魚,這家的皮料是專供愛馬仕箱包的,你見過嗎?你知道什麼是愛馬仕嗎?”
葉天卉涼涼地道:“我確實不知道什麼是尼羅鱷魚皮,但我知道,這玩意兒就不適合做馬靴。”
這話說得大家嗤笑:“你懂嗎?這是高級手工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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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文茵看著這個侃侃而談的葉天卉,沒吭聲,就從旁沉默地看著。
葉天卉淡看了一眼那馬靴,道:“這尼羅鱷魚皮紋路細膩,皮面光澤透亮,確實看上去很好看,這種皮料如果做日常穿用的漂亮鞋子,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可是這尼羅鱷魚皮的皮質太過脆弱,容易開裂,在日常騎馬用力中,很容易因為摩擦開裂。”
她笑了下,道:“想想吧,你騎著馬,突然,你的鞋子裂開了,難道不覺得丟人嗎?這就好像用金鋤頭去種地,自己覺得自己實在是奢侈又漂亮,但其實呢,中看不中用,明眼人一看就是外行。”
她這麼一說,在場幾個女孩自然氣得不輕,葉文茵見此,便勸說道:“算了,我們不和她計較,不要理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葉文茵的好脾性卻更是讓幾個女孩憤憤不平起來,其中一個更是上前質問:“你懂什麼?你告訴我尼羅鱷魚皮會開裂?”
那兩個服務員自然是更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這是對我們產品的汙蔑,我們這是上等尼羅鱷魚,愛馬仕都用這種材質,這種皮質的結實程度是牛皮的五倍,怎麼會開裂?”
葉天卉:“哦,你信不信,你拿著一扯,這靴子就裂開了?”
第18章
這話隻引來眾人的嗤笑和嘲諷聲。
這時候店面的經理已經來了, 他看到這情景,笑道:“我們的馬靴就放在這裡,我們歡迎任何人來扯, 如果尼羅鱷魚皮一扯就破, 那我們早早關門大吉好了。”
葉天卉:“我可不敢扯, 這玩意兒一看就跟紙糊的一樣,我扯壞了,你們肯定要我賠!”
說完,她抬腿就走。
然而話說到這份上,那經理自然不讓他走, 這店面都是要名聲的,被一個大陸妹大放厥詞如此貶低, 誰心裡痛快?
那經理直接叫住她, 道:“當著這麼多的人的面,你但凡扯壞了,那我不但不要你賠,還可以送你一套馬靴。”
葉天卉:“真的假的?”
經理:“當然, 我們這家店開了不少年,老字號了, 我說話算話。”
葉天卉見此,又看向葉文茵:“真的嗎?”
葉文茵扯唇,笑了笑,不過那笑卻沒到了眼裡:“我可以告訴你,不管是金鋤頭還是銀鋤頭, 都是可以耕地的鋤頭, 你既然不懂,那可以, 試試吧,你扯壞了算我的。”
葉天卉當下也不客氣:“行,我也不要你們的什麼馬靴,反正讓我扯一扯,萬一不壞,當我錯了,我賠禮道歉,萬一壞了,我拍拍屁股走人你們別賴上我就行。”
周圍一群人都看著呢,見此情景,全都低聲議論著,分明是等著看熱鬧。
那經理的臉此時陰得能滴水了,畢竟高級定制的尼羅鱷魚馬靴,竟然被這麼說,他也是想狠狠地這大陸妹吃個教訓,當下直接道:“小姐,請吧。”
葉天卉便直接走上前,伸出手,摸了摸那皮質。
在場所有的人,店裡店外的人,全都興致勃勃地看著她,看著她所謂的“扯一下”。
葉天卉一上手便知道,這鱷魚皮確實好,手感緊實,質感上乘,外層花紋和內層肌理貼得緊密,制作中估計還經過了精心的處理,脫去了皮質中的脂肪和水分。
葉天卉顯然也不是什麼天生神力可以一口氣扯斷這鱷魚皮。
不過恰巧,她對於這種事情還是有些辦法的,不需要什麼神力,也不需要什麼外力,就可以把最上乘的牛皮撕開。
要知道,這種皮革類制品本身就是動物身上的皮毛,是帶有細微縫隙的,或者說是動物的汗毛孔,這種毛孔雖然非常細小,但確實存在,而撕開皮革類就是要從這種細微的汗毛孔下功夫,找到皮質的紋路,再用千裡之堤毀於蟻穴的巧勁。
當下她屏住呼吸,用指腹摩挲著那質感上乘的皮質,細致地感受著上面的紋理,這紋理是縱向排列的,上面果然有細微的裂隙,這種裂隙比起牛皮的更沒有規則,並不好處理,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她指甲輕輕摩挲著那皮革的時候,周圍所有人全都看著。
店面經理好笑地看著葉天卉:“怎麼樣?”
葉天卉:“我再摸摸這是什麼材質,你等等。”
葉文茵眸中泛起一絲鄙薄,她看了眼身邊的服務員,微抬著下巴,輕描淡寫地吩咐道:“這雙皮靴麻煩後續幫我做好清潔工作。”
那服務員一聽,忙道:“那是自然,你放心好了,我們都會處理好。”
葉天卉自然聽出來了,這是在嫌她碰了那雙靴子。
她便笑了下,道:“葉小姐放心好了,這雙靴子的錢你可以省下來了,清潔也不必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大家不免越發覺得好笑,想著這大陸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誰知道就在她話音落時,大家便看到,她的手輕輕一扯,那尼羅鱷魚皮便活生生被撕開了。
眾人眼睛都瞪大了,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葉天卉抬眼,望著眾人震驚的樣子,輕描淡寫地道:“這東西就跟紙一樣,太不結實了。”
說完她收回手,從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小包紙巾來,這還是之前和顧時璋吃飯付賬時捎帶拿的。
她就這麼掏出紙巾來,不緊不慢的擦了擦手,之後才淡淡的道:“我們大陸來的,見識確實淺,我沒有見過這種鱷魚皮,不過大陸有揚子鱷,揚子鱷的皮都是好東西,我們素來有鼍皮做鼓,鶴骨為笛的雅興,至於做皮靴,倒是也可以,但揚子鱷的皮結實耐用得很,可不是眼前這區區尼羅鱷魚皮可以比的,是絕對不可能撕壞的。其實我也不懂,這個尼羅鱷魚皮到底怎麼回事,要麼這根本是假貨,這家店不行,要麼就是那個尼羅鱷魚不怎麼樣。”
她搖頭嘆了聲,略有些困惑地道:“至於到底是外國的鱷魚不行,還是這裡的人不行,我也不清楚了。”
鱷魚不行?人不行?
大家聽得這話全都目瞪口呆,一時無言以對。
也有人好奇的湊過去看熱鬧,卻看那上等皮革的撕口處,簡直像撕開紙一樣!
一個猶如黃金一般金貴的鱷魚皮就這麼被輕易撕開了?就跟紙糊的一樣?!
經理自從剛才的震驚後,下巴都是不曾合上的,他無法理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整個腦子是懵的,表情是呆滯的。
葉文茵也是不敢相信,她看看那已經被撕開的馬靴,再看看旁邊的經理,她覺得這事不太能理解。
她花了高價錢定制的馬靴,等了兩個月的馬靴,現在就這樣了,被人家隨便撕開了?
名貴奢華的材質呢,考究精良的做工呢,怎麼就跟紙糊的一樣了?
之前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已經僵在臉上了
葉天卉看都沒看那幾個人呆滯的傻樣,已經熱情地招呼大家:“各位,哪一位好奇的話可以過來試一試,真的,這個是可以撕得動的,很好撕!大家都試試嘛!”
很好撕?
要知道在場大家全都是來購物的,是消費得起這家店的各樣皮具的,但是要說那尼羅鱷魚的特別定制,卻是未必人人有這個資本。
結果現在,她們竟然可以走進來,可以對著那花了不知道多少價錢用了多少人工的高檔馬靴,直接動手,給她撕一撕?
不過聽起來又有些心動,反正已經撕壞了,她們是不是也可以去撕一撕了?
就在大家的探頭探腦中,終於有一位燙著頭發的胖太太,好奇地伸出手,試探著撕了撕。
她捏著那邊緣,沒撕動,於是她用了幾分力氣。
於是大家就看到,雖然撕起來好像比較費勁兒,並不像葉天卉那麼輕松,但是她沿著那小豁口,確實撕開了一點點!
那胖太太驚訝地捂著嘴巴說:“有冇搞錯啊?這到底怎麼了?這根本不是真皮,這是假貨吧?”
其他人頓時炸鍋了,於是這高檔皮具老店變成了菜市場,大家七嘴八舌的,都開始懷疑起來,更有一個客人道:“上次我在這裡也買了一件鱷魚皮的,難道這也是假的嗎?唔系嘛,我要退貨!”
其他人也都紛紛嚷嚷起來,直接質問這家店是不是賣假貨:“真正鱷魚皮怎麼可能一撕就壞!”
看著這場景,那店經理已經滿腦門的汗,面對著質疑的人群,他隻好拼命解釋,然而根本無濟於事,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人們紛紛上前撕起來,當發現這所謂的鱷魚皮確實是能撕得動的,大家全都憤怒起來,於是再怎麼解釋都白搭,哪怕別的撕不動,大家也不信了,甚至還有人拿了自己剛買的皮靴讓葉天卉來撕。
就在這一團亂糟糟中,葉天卉走到了葉文茵身邊。
葉文茵幾個女伴見葉天卉突然過來,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而葉文茵卻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嘴巴微張,根本不知道作何反應。
她花了大價錢訂購的啊,那是彌足珍貴的手工制作,是千錘百煉的工藝品,是一般人無法肖想的奢華。
本來那件鱷魚皮馬靴應該穿在她腳上,成為她颯爽英姿的一部分,成為她大小姐雍容華貴的一個配件。
結果現在它就這麼被撕開了,被東一下西一下地撕啊摸的,成為了人人可以踐踏的劣等貨。
這就仿佛,她的矜貴也被人貶低了。
幾個女伴全都看向葉文茵,見葉文茵沒什麼反應,她們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
這件事本來就老尷尬了。
就在大家的尷尬中,葉天卉卻是笑望著葉文茵,落落大方地道:“葉小姐,謝謝你之前給我點心,也謝謝你打算把你的馬靴送給我,你長得很美,人也善良,所以今天幫你拆穿了他們的陰謀,沒有讓你吃虧上當,我也挺高興的。”
她笑得非常友善:“下次買這種貴重的物品你可以找我,我幫你把關,這樣子你就不會上當了。這次的事兒你也不用太客氣,就當我報答你之前的點心,我先走了,再見。”
葉文茵看著眼前的葉天卉,嘴唇動了動,她想說話,但是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隻覺得丟人,特別丟人。
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什麼沒見過,結果現在就這麼讓一個大陸妹教育他,告訴她,仿佛她就是那個沒見識的人!
但是她卻辯駁不得。
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葉天卉衝自己友善一笑,之後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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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投注的結果出爐了,葉天卉依然中了,不過算了算賠率,因為不是什麼冷門,所以她大概隻有四倍的進賬,不過因為這次她投入了一千港幣,哪怕隻有四倍,她依然從一千港幣變成了四千港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