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把手镯放在託盤之外，不和託盤裡面的混為一談。
“好的，陸同志。”售後員當即拿出一個手镯盒，把這隻手镯放進去，剛想問陸明珠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首飾，忽然聽到一陣嘈雜聲。
隨之而來的，是一群外國人在官方領導的陪同下踏進友誼商店，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是法國人。”謝君峣耳聰目明，低聲對陸明珠道。
陸明珠揚起眉毛。
他們站著沒動，售貨員已畢恭畢敬地等待。
待人群走近，其中一個老者就熱情地跟陸明珠和謝君峣打招呼，“真是太巧了，我們居然在這裡見面，賀先生和陸先生還好嗎？”
“多謝您的惦記，契爺和我爸身體康健，一如往昔。”陸明珠回應。
他就是老皮特，陸明珠給陸父做翻譯時認識的，後來給賀雲當翻譯也和他打過交道，以前在法國駐香江領事館工作，後來離開了香江，不知在哪裡就職。
皮特不是商人，是官員，要來內地工作嗎？
陸明珠想起1月份兩國建立外交關系的聲明，非常振奮人心。
李同志驚詫：“陸同志，你們認識？”
陸明珠淡淡一笑，“認識呀，我和皮特十多年前就認識了，要不是皮特後來調離香江，說不定我們會有打交道的機會。”
法語、上海話，轉換自如。
皮特很高興，滿臉皺紋都讓人覺得可親，沒有半點在其他人面前的傲慢，“我將到首都工作，路過上海，想起你父親跟我說過的事，也聽長輩提過舊上海的風光，不禁心向往之，特地在遊輪停靠並補給時來轉一圈。”
兩國建立外交關系，早已互派大使。
Advertisement
皮特不是大使，但也是重要的工作人員之一，隻是比大使晚來幾天，同行的還有不少法國上流人士和貴婦們，都好奇地看著皮特和陸明珠交談。
交流毫無障礙。
李同志等人眼裡閃過驚喜，邀請陸明珠和謝君峣一起吃飯。
輪船明天離岸，就今天的時間。
謝君峣卻婉言謝絕：“既是官方活動，那麼我們就不打擾了，我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忙完後就要回香江，往後有很多見面的機會，不用急於一時。”
李同志遺憾道：“這樣啊！”
“你們有事就忙你們的，我們改天再聚。”皮特卻很尊重陸明珠和謝君峣，主要是他知道賀雲、陸父、謝君顥的厲害，他們在法國的生意都舉足輕重，當年法國糧食過剩，還是他們幫忙解決的，雖然最後都流入到內地。
不過，這些不在封鎖範圍內，大家都不在意去向。
隨意聊了幾句，他們去挑選美麗的絲綢，陸明珠和謝君峣則停留不動。
售貨員悄悄地松了一口氣，重新擺出得體的笑容，問陸明珠：“您再看看其他的好嗎？咱們這個櫃臺還是第一次迎來您的光臨呢！”
眼前這位可是友誼商店的最大客戶，她光臨哪個櫃臺，哪個櫃臺就不愁外匯任務。
沒想到，還有輪到自己的時候。
售貨員笑容滿面，極為熱情。
陸明珠聞言就笑，故意說道：“之前沒有闲錢，我還賣掉很多珠寶首飾籌集資金呢！現在民生恢復，不需要我們出資買糧食，才有心情來買珠寶首飾讓你們賺外匯。我看你們櫃臺裡擺出來的數量不是很多，庫房裡還有嗎？有的話，送到我們的住處任由我挑選。”
售貨員立刻道：“您要多少有多少。”
“我隻要百元以上的翡翠、和田玉，其他的不要。”鑽石珍珠什麼的，陸明珠看不上。
鑽石多是民國時期流傳下來的，珍珠則有新有舊。
售貨員記在心裡，“沒問題。”
她沒資格調出那麼大一批珠寶首飾，經理級別不夠，上面還有總經理，很多時候，面對大客戶，都是總經理出面。
這些東西可比絲綢、火腿貴重多了，賺到的外匯更多。
果然，她一上報，總經理格外重視。
到晚上，陸明珠就坐在國際飯店裡，衣著闲適，妝容清淡，和謝君峣共同接待友誼商店的總經理，然後看到他們用箱子裝著並搬進來的各種玉飾。
總經理笑容可掬：“小謝先生，陸同志，兩位上次買回去的東西還滿意嗎？”
“很滿意，這次也會帶一些回去。”大家喝掉的酒水不多，大部分都被陸明珠給收藏起來了，絲綢火腿等物都用得差不多了。
自己一家當然用不了，有親朋好友來分擔，火腿之類實在吃不完就送到酒店後廚。
無論是賀雲的香江大酒店，還是謝家的長春酒店，都用得上。
在總經理驚喜的眼神中，陸明珠一邊挑選中意的飾品，一邊隨口問道：“我家在香江開一家珠寶公司，海外也有分店，你們這些首飾，搞批發嗎？”
仔細算算，比自己買原料再加工售賣的本錢還低，主要是方便。
不管是玉石雕刻，還是黃金工藝，內地老手藝人比較多，制作的成品精美絕倫。
他們家的工人手藝當然也屬於頂級，但人少呀！
總經理毫不猶豫地道：“批發，要多少有多少！陸同志，咱們地大物博，這些年又發現不少礦產，不光是金屬礦，還有玉石礦，不允許私人開採，全部歸於國有，像和田玉的產量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多，連早先在家養老的玉雕師傅都給請廠裡幹活了。”
得益於工藝品合作，玉器在海外受歡迎，銷售相當好。
聽了他的話，陸明珠非常高興，“等我們回香江後就讓人過來和您談這項合作，您可要像今天這麼好說話。”
總經理笑道：“咱們求之不得，一定拿出最好的態度。”
定下合作關系，他的態度就更好了。
見陸明珠陸續挑出好幾個滿綠的翡翠別子，他想了想，告訴陸明珠：“上海有家玉雕廠得了一塊極好的翠料，從中緬交界地運過來的，您要是願意等，不妨等一等，根據我的計算，做的首飾差不多該完工了，就是貴一些。”
“貴一點沒關系，東西好就行。”再貴，能貴過香江的物價？
雖然陸明珠手裡積攢很多好料，每年都有大量極品翠料或者成品送到她手裡，但遇到好東西還是願意買下來，主要是升值潛力大，買了不後悔，自己不喜歡也可以送人。
想想吧，一隻愛馬仕的包1000美元，白天買的镯子才300元。
1000美元的愛馬仕包很快就會用到壞掉，即使保存完好，頂多升值到幾萬元港幣，而镯子卻漲到上千萬港幣。
經不住對比啊！
就像陸明珠手裡的別子，一看就是清宮手藝，未來還能當古董賣掉。
談好合作，買下鍾意的飾品，陸明珠又向總經理訂購大量絲綢刺繡火腿美酒等物，並給予充足的時間給他們調貨。
陸明珠休養時，謝君峣在外面逛了逛，經常給她買東西帶回來，也接觸到各行各業的人。
他嗅覺敏銳，感覺到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息，打算在未來數年內把陸明珠拐到國外遊玩，而非內地，就在陸明珠訂購的數
目上翻了一倍，在總經理見牙不見眼的笑容說道：“如果我們往後有需要，也會通過工藝品公司前來採購，到時候還請大開方便之門。”
“放心，放心，一定，一定。”總經理樂開了花。
等總經理帶陸明珠挑剩的飾品離開後，陸明珠問他買這麼多作甚。
“往後，合作這麼好，他們的產品不會少。”她道。
謝君峣以頭抵著她的額頭，沒說自己的打算，“你喜歡就多買點，不好嗎？”
“好！”陸明珠笑靨如花。
得知陸明珠手筆如此之大，陸珍珍豔羨不已，想到友誼商店對進出顧客的要求，她第二天就過來找陸明珠，想借光進去買東西。
第344章
進來時，陸珍珍看到陸明珠正在整理的玉飾。
她這次和謝君峣隻帶保鏢出行，沒帶秘書和助理等人，而保鏢不方便，陸明珠就親力親為，邊整理邊把玩，滿足感十足。
羊脂玉不多，多數是上好的和田籽玉。
但不值錢。
這些東西花幾百元能買好幾公斤，陸珍珍買過幾次，沒看在眼裡。
雖然過去的幾年裡天災不斷，但陸珍珍婆家有錢，她丈夫又在合營後到百貨公司當總經理，生活不僅不受影響，反而在普通市民跟前更有優越感，他們家有外幣，數量還不少，二姨太偶爾也會給她匯款，可以換到很多僑匯券到指定商店買東西，所以她始終不打算出國。
外語不好，到國外可別想這麼滋潤。
主要是林家亦無出國的計劃，陸珍珍當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還有一個原因是，陸明珠貢獻極大，作為姐姐，她留在上海也是受益無窮。
陸明珠等人的糧食是定向捐贈，可作為中轉之地，津滬廣三地又怎麼可能沒得一點兒好處？都得了不下數億斤的糧食。
吃人嘴軟嘛。
再提起陸明珠和陸家，所有人都贊不絕口，連帶康瑩瑩的處境都比以前好了一點，兩個孩子繼續讀書，遭受的冷嘲熱諷少了許多。
長姐讓她丟臉，幼妹讓她長臉。
想到這兒，陸珍珍感慨萬千。
聽到她的來意，陸明珠沒有答應，“我不信憑二姐你的本事會進不去友誼商店，別人拿不到外國護照，你會拿不到？”
認證不認人，是友誼商店的特色。
二姐夫林立仁以前在萬古洋行位於上海的分行工作，門路多得很。
陸珍珍就是看到陸明珠帶來地好處，找個借口來見陸明珠而已，見心思被她挑破，不禁咧嘴一笑，年過五十，笑得一點都不和藹可親。
即使用上好的化妝品也壓不住臉上的皺紋。
陸珍珍羨慕地望著陸明珠。
太得天獨厚了吧？
算一算，她已經三十歲了，言行舉止卻仍少女一般，皮膚光滑細膩，仿佛一團美玉，白得幾乎發光，瑩潤剔透。
陸珍珍掐一把自己腰上的贅肉，羨慕道：“八妹，你怎麼保養的？”
話題轉得太快，陸明珠依然能接上。
她端起茶碗，“吃好喝好，生活愉快，和以前沒有區別。”
陸珍珍不信，撇了撇嘴，接著問道：“妹夫沒有陪你嗎？去幹什麼了？一直聽說你們形影不離，我運氣真不好，居然見不到他。”
“我們又不是連體嬰兒。”陸明珠說得不緊不慢，卻沒說謝君峣的去向。
陸珍珍哦了一聲，“八妹，你不願意帶我去友誼商店買東西，給我兌些外匯怎麼樣？我不要港幣，我要美元。”
“我自己都不夠花呢！”陸明珠道。
她沒撒謊，每次來內地都是大手大腳地花錢，攜帶再多的美元都不夠她造的。
這次買的東西太多了，錢不夠，就先欠著，等到香江後再匯過來。
友誼商店總經理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答應了，根本不怕陸明珠賴賬，不僅是她沒有這樣的前科，還因為她為內地花那麼多錢，不差這點小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