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落下，她露出苦惱的神色，“您說的金永澤金先生是不是白白胖胖看著很有福氣的中年男士？他來追過我好幾次，第一次送紅玫瑰，第二次送鑽戒，都被我拒絕了。”
陸明珠心中一寬，“行，你沒接受的意思，他下次再找我，我仍然幫你拒絕他。”
楊嬛感激涕零，道：“陸小姐，我現在隻想好好工作，拍電影、拍廣告，賺錢養家，和公司籤約的十年內不會找男朋友，更不會結婚。”
“為什麼？我記得公司不禁止演員戀愛結婚，隻是希望他們提前報備。”陸明珠道。
楊嬛告訴陸明珠：“男人都很小氣，婚後肯定不會讓我像以前那樣照顧媽媽和弟弟妹妹們，我才不要為一個男人就放棄最親的人，我媽媽夠苦了。我媽媽教育我們姐妹們，說把終身寄託在男人身上是最愚蠢的行為，像她一樣，悔之晚矣。”
也是這時候，陸明珠才知道她家的情況。
受到陸明珠庇護的楊嬛對陸明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第一次提起拋棄他們母子五人的父親，“他姓林，叫林寶國，應該算是贅婿，但為了顧及他的臉面，沒讓他改姓楊，結婚時我媽媽也算是嫁給他的，隻是我們姐弟姓楊。他有個妹妹叫林香蓮，聽說嫁給上海的一個富商，但我們沒出國前的那些年裡從來沒見過林香蓮和她丈夫出現。”
因為被拋棄，楊嬛也不用父親、姑姑來稱呼林寶國和林香蓮。
陸明珠驚呆了，“林香蓮？林香蓮？”
該不會是她幹爹藏了十五年的那個小老婆吧？
楊嬛不明所以，老實地說道：“對，是叫林香蓮，我很小的時候見過她，已經沒印象了，她嫁到上海後就沒回來過，她不是從家裡出嫁的，我不清楚具體情況，倒是每年寄來一大筆錢，把她父母得意得喲，像公雞的尾巴一樣翹上天，天天說他們沒白養活一個閨女。”
“後來呢？”陸明珠沒好意思說林香蓮跟她幹爹的二三事。
楊嬛回答道：“解放前，林寶國帶我們全家來到香江，好像是說林香蓮跟丈夫和一雙子女也來了香江，方便相互照顧，但不知為什麼，我們沒見到他們，沒多久林寶國就把我們全部拋棄了，自己卷走了所有的金銀細軟，包括我媽媽的嫁妝。”
她伸出手指算了算，“林寶國消失三四年了，我們沒再見過他。”
陸明珠很驚訝，“林香蓮來過香江？”
隻是後來又跟王興財回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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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可能。
楊嬛不知陸明珠為何關注林香蓮，說道：“來過吧，林寶國跟我媽媽說話時我聽到他是這麼說的，他還帶他父母去見過林香蓮，見過林香蓮不久，他們就不見了。當時，我們母子五人身上加起來隻有30塊港幣，要不是我外公外婆給我的一些金鎖金镯子被我藏在布老虎裡面沒被偷走，我們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因為他們走前把租的房子給退了。”
陸明珠聽到這裡，問她：“要不要我找人幫你們打聽林寶國的下落？”
“沒必要，我們全部都當他死了。”楊嬛眼裡閃過一抹憎恨，“就算他出現，我也不會養他的，我巴不得他永遠不要出現。”
話是這麼說，但事情往往不如人意。
楊嬛和陸明珠說過後的第三天，林寶國找到公司來了。
他不知楊嬛母子五人的住處，卻通過報道曉得楊嬛是大明電影公司的演員，還知道她憑拍廣告就月賺數萬元。
第185章
合該林寶國命不好，恰逢陸明珠來公司，剛下車。
見有人在門口吵吵鬧鬧，操著一口半生不熟的粵語自稱是楊嬛的親爸爸，陸明珠反應極快，“堵住嘴，關起來，好好審問審問是誰讓他來我的公司鬧事。”
直接蓋棺定論，不牽扯楊嬛。
立刻有兩個保鏢走過去，在大明電影公司工作人員有所動作之前就抓住林寶國，堵住嘴巴、綁住手腳，扔進公司的一間儲藏室裡。
見動手的是陸明珠保鏢，工作人員不僅沒有制止，還上前幫忙。
此時，已有人通知正在練習舞蹈的楊嬛出來了。
她仍穿著舞蹈服，身材凹凸有致，面色潮紅，香汗淋漓，眼裡滿是怒氣，正想著該怎麼對付林寶國，結果陸明珠沒給她機會。
沒給她施展的機會。
但是，看到林寶國被抓的一幕，她覺得特別幸福，有一種被人保護的安全感。
“陸小姐。”楊嬛走上前，兩眼亮晶晶。
陸明珠攬著她的肩，“走，我們去裡面說，看看該怎麼解決這件事。”
“好。”楊嬛恨不得把林寶國大卸八塊。
王濤聽到消息親自出來迎接陸明珠，見她們沒事，也松口氣，“陸小姐，楊嬛，上我辦公室裡來說。”
一行人轉到辦公室，紛紛落座。
王濤給陸明珠倒茶時問從秘書手中接過茶碗的楊嬛：“真是你父親？”
“我沒父親。”楊嬛糾正道，接著說：“確實是林寶國，他不是卷走我們家所有的金銀細軟嗎？怎麼看著挺落魄的？”
是不是落魄，一眼就能辨別出來。
瘦了很多，黑了很多，胡子拉碴，衣衫破舊，眼裡滿滿的血絲，神情猥瑣，和以前十分講究形象的林寶國完全不同。
陸明珠不以為意，“保鏢會問清楚的。”
楊嬛放下茶碗站起身，對陸明珠深深鞠一躬，“謝謝您，您又救了我，否則我隻能在大門口和他吵架，會產生很多麻煩。”
她因出演楊貴妃而走紅，公司裡嫉妒她的不在少數，肯定樂意看她笑話。
父女爭吵或者打架上報紙頭條，公司丟臉，她也丟臉。
陸明珠笑了笑，“別客氣，你可是咱們公司的當家花旦，我不護著你，護著誰？你要是真不在意林寶國，交給我處理。”
“我們全家都不在乎他！”楊嬛毫不猶豫，“我們家原本是刺繡世家，外公外婆生五個孩子，我媽媽排行最小，本來輪不上我媽媽繼承家產，奈何上面的舅舅、姨媽們紛紛夭折，最後隻剩我媽媽一個孩子。外公外婆想給我媽媽招贅，又覺得贅婿們沒幾個好的，不是窮，就是人才不好，要麼就是有一身的壞毛病，但凡有一樣好的就不會娶不上老婆反而去當上門女婿。千挑萬選，當時相貌出色又有點機靈的林寶國入了眼，哄得我媽媽暈頭轉向，沒正式招贅，而是我媽媽下嫁給他，隻是孩子姓楊。若是好好地跟我媽媽和我們姐弟過日子倒也罷了，可他呢？卷走所有金銀細軟，任由我們自生自滅，我們都當他死了。”
她又道：“卷走的金銀細軟中不止有媽媽的嫁妝，還有楊家留給我們姐弟的財物，加起來得值十好幾萬大洋，是我們在香江立足的根本。林家是什麼都沒有的，衣食住行全靠我們家，外公外婆去世前交代我媽媽防著些，到底沒防住。”
楊嬛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
也因此，她媽媽幡然醒悟，在教導她們姐妹的事情上更為用心。
陸明珠耐心地聽完，問道：“要跟你媽媽說一聲嗎？”
楊嬛沉默幾秒鍾，“我媽媽以前說想見他一面，讓他把離婚書籤了，因為他拋棄我們的時候沒有和我媽媽離婚。我覺得沒必要，讓他直接籤字我帶回去給我媽媽就行。要是可以，我還想追回我們家的財物，可看他落魄的模樣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這時，負責審問林寶國的保鏢過來，對陸明珠和王濤、楊嬛等人說道：“這個人是從澳城來的，想來賣掉女兒還賭債。”
陸明珠一驚：“這麼喪心病狂？”
楊嬛也氣紅了臉，“就是說，他把卷走的金銀細軟全部輸光了？”
保鏢點點頭，“還欠了一屁股債。據他交代，他是走投無路了，想起自己還有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來香江想把你們賣到夜總會，哪知剛上岸就看到你拍的廣告，一路打聽，打聽到你是大明星，一個月光靠拍廣告就賺了好幾萬元，他覺得你是一棵搖錢樹，所以來找你養他，給他還賭債，還說他改變主意了，不賣你們姐妹，讓你們都當大明星。”
“卑鄙無恥！”楊嬛渾身顫抖。
陸明珠也覺得林寶國此人真是突破下線。
本以為他軟飯硬吃夠卑劣了，沒想到還有更卑劣的一面，要把女兒賣掉。
楊嬛緊緊地握著拳頭，“要是打死人不償命，我一定打死他！”
此時此刻，她無比慶幸自己投入到大明電影公司，託庇於陸明珠的麾下，不然被他找到，自己姐妹們真有可能被他賣掉。
還有她媽媽，未必能逃脫。
楊媽媽今年才三十七歲，前兩年過於操勞而顯憔悴蒼老，養了一年後已經恢復到往日風姿，也是美人一個，優雅從容，更有成熟風韻。
楊嬛知道有些富商就好這一口。
她以前在姑蘇見過，總是看上別人的妻子，與之幽會。
“先去揍他一頓。”陸明珠對另一個保鏢說，然後問審問林寶國的保鏢：“還問出一些什麼？欠了多少賭債？是欠私人的，還是欠賭場的？”
保鏢回答：“賭場的。”
陸明珠挑眉，“欠賭場的，賭場願意放他回來？”
這個保鏢居然笑了一聲，“欠了7萬澳元，賭場有人跟他一起來香江，隻是見他鬧事的地點是咱們公司，那人沒敢露面，直接溜了。”
肯定是知道大明電影公司有位老板是賀雲契女。
陸明珠想了想，“我該把林寶國打包送到上海，還是交給賭場？總感覺送他回上海是便宜了他，還會給我幹爹帶來麻煩。”
她雙手一拍，“送什麼上海和賭場？他不是欠賭場錢嗎？讓他當礦工還債！”
一輩子出不來的那種。
不出來，就不會給楊嬛一家添麻煩，也不會讓楊嬛成為笑料。
楊嬛默默舉手，“我贊同陸小姐的決定，但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你說。”陸明珠給她機會。
楊嬛認真地說：“在送他下礦還債之前，我希望能讓他籤下離婚書。”
“沒問題。”陸明珠讓保鏢去辦，自己不出面，也不叫楊嬛出面，“別人能辦好的事兒就不要麻煩自己，你好好工作就行。”
楊嬛感動極了，“陸小姐，您對我真好。”
就算是肝腦塗地，她都報答不完。
陸明珠抿嘴笑道：“知道我對你好就好好拍戲，我剛寫完一個劇本，我最喜歡有上進心且認認真真搞事業的姑娘。”
戀愛腦命不好，千萬不要戀愛腦。
哦，她未婚夫是個例外。
聽到她說自己剛寫完一個劇本，王濤和楊嬛的眼睛都亮了。
“什麼劇本？”王濤開口問。
他是真佩服陸明珠寫劇本的本事，每次見面都想說一遍。
陸明珠從王濤夫婦送自己的生日禮物中拿出厚厚一沓劇本，分別遞給王濤和楊嬛，“復印件，我懶得誊抄了，你們找人誊抄一遍後再復印發下去。”
王濤雙手接過，看了看標題，“《雙生花》。陸小姐，寫的什麼內容？”
楊嬛已翻開第一頁。
“主角是一對生下來就被刻意調換的女孩子。”陸明珠這次沒寫古裝劇，更沒有以歷史上的美人和傳說中的仙女為主角，而是寫一部民國電影。
白玉蝶從小就不受父母疼愛。
尤其是母親，疼愛大姐、疼愛弟妹，唯獨不喜歡她。
家道中落後，長姐已嫁，龍鳳胎弟妹年幼，白母就在白玉蝶跟前訴苦，說家裡交不上房租了，買不起米了，弟妹沒錢上學了等等，從小缺愛的白玉蝶沒讀過什麼書，也沒有謀生的技能，但有一張漂亮到極致的臉蛋，有一把天生的好嗓子。
憑這一點，十五歲的她到舞廳上班。
第一天她就遇到和大哥、和同學一起來舞廳跳舞、喝酒、點歌的千金小姐鄭寶珠。
面對高貴、優雅、落落大方的鄭寶珠，白玉蝶自慚形穢。
看到鄭寶珠向同學炫耀她新得的生日禮物，一隻碧綠如水的翡翠手镯，白玉蝶摸摸自己空白的手腕。
她比鄭寶珠長得好看，卻什麼都不如她，羨慕漸漸衍生為嫉妒。
但白玉蝶本性善良，心志沒有迷失。
隻是，天壤之別的生活差距讓她萌生努力掙錢的想法，很快成為舞廳的臺柱子，藝名叫做蝴蝶，每天收到無數的鮮花和掌聲，還有無數的追求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