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突然安靜了兩秒。
突然瘋了。
「草,這什麼語氣!」
「沒見過周澤川這樣的。」
「呦呦呦呦,你~這樣~很漂亮,特~別~漂~亮~」
「不是有小道消息說,周澤川邀請了他喜歡的女生來錄今天的節目嗎?所以他喜歡的不是旁邊的公主裙,而是這位——女妖?」
18
是的,我被安排的角色,是女妖。
負責在遊戲環節中隱藏線索,刁難以周澤川為首的主角團。
迢迢給我化了個色彩跳脫的濃妝,又把我的碎花遮肉裙,換成了綴滿珠玉的短吊帶和異域風下裙。
白樺樹林的後面,是學校好幾年沒用過的小禮堂。
我負責的那一部分線索,就被藏在這裡。
日光穿過窗棂落進來,灰塵在光束裡翩翩起舞。
一片安靜裡,周澤川扮演的王子突然闖了進來。
他說:「我要找的線索就在這裡,對嗎?」
我回憶著本子裡我的人設,翹著腿坐在王座上,衝他笑:
Advertisement
「想知道的話,就來做歸順於我的奴僕吧。」
他凝視著我,嗓音微沉:「好啊。」
「我傾慕女妖大人,已經很久了。」
劇本上不是這麼寫的。
我當場愣住,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我將我的王國和我的王位都獻於您,希望您在無垠疆土中給予我丁點垂憐,讓我匍匐在您的裙擺下。」
他直接臨場發揮,現編臺詞。
踩著光斑,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單膝跪下。
我的臉忽然紅得發燙,站起身:「……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找線索。」
按照設置,放線索的小房間,是禮堂從前的後臺化妝間。
節目組沒有在這裡放置鏡頭。
這意味著,找線索的這段時間,我們可以自由活動。
直播間的畫面也切去了另一邊。
所以剛進門,我的手腕就被周澤川握住了。
「我沒有在誇張,你這樣是真的很漂亮。」
他反手把門鎖上,嗓音沉沉,
「怎麼辦,茵茵。」
我吞了吞口水,努力試圖壓下臉頰蔓延的熱意:「……什麼怎麼辦?」
「好想親你。」
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像有煙花在耳畔朵朵炸開。
好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明明還很禮貌克制。
沒想到他很爽快地承認了:「嗯,因為我在裝。」
「怕你覺得冒犯。」
「其實之前跟你聊天的時候,才是我想跟你相處的狀態。」
我的心髒揣在胸腔裡,急速跳動。
慌亂地試圖轉移話題:「剛才錄制的時候,你沒有按劇本來,真的沒關系嗎?」
「沒關系,綜藝而已,有節目效果最重要。」
他說,「你看,哪怕是在這樣的場合,其實我想的還是你。」
「茵茵,我沒有你想的那麼遙遠。」
「要不要試一下,和我在一起,就走到現實,好不好?」
氣息在過近的距離間,很快變得愈發滾燙。
他伏在我頸間微微急促的呼吸聲,伴著窗外掠過的風,共同合成與我心跳合鳴的伴奏。
我對上他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好。」
下一秒,他就捏著我的下巴,重重吻了上來。
我被他親得腿軟,不自覺地往下滑。
又被扣住腰肢,一把撈上來。
吻得更兇了。
「女妖大人。」
他啞著嗓子說,「感謝您的饋贈,這是對於奴僕的,最佳獎賞。」
19
周澤川帶著線索離開。
繼續參加下一個環節的錄制。
我跑去找迢迢,想讓她幫我把花掉的口紅補一下。
結果半路在湖邊,撞上了寧書瑤。
她還是穿著那身繁復的公主裙。
今天扮演的角色,是要被拯救的公主。
我本來沒想理她。
結果她主動攔住我:「站住!」
「許茵,你的口紅是怎麼回事?」
「我問你,你的口紅是怎麼弄花的?!」
「關你屁事。」
我面無表情地說,「演好你的花瓶,少操那不該操的心。」
她眼神中突然滑過一絲怨毒。
「你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
「我和阿川認識了十幾年,雙方父母也都對彼此很滿意,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我們肯定是會在一起的!」
我笑了:「臆想的不錯,這位夢女。」
這是她從前用來嘲諷我的話。
此刻被我還回去,她突然瘋了似的,想撲過來打我。
卻因為身上的裙擺太繁重,腳下一個踉跄。
我往旁邊一躲,她就摔進了湖裡。
……
等被救上來後,寧書瑤哭得梨花帶雨。
說是我跟她起了口角,故意把她推下去的。
因為那會兒,都沒輪到我們倆出場的環節。
附近也沒有攝影師。
她直接開始顛倒黑白。
鏡頭前,她假模假樣掉著眼淚:「茵茵,我們可是室友啊……」
「我知道,你一直很介意我和阿川從小一起長到大的情分,可那也不是我能選的——」
我突然笑了:「你還挺能演的。」
「到底是誰想用幾條破手鏈給自己收買幾個丫鬟,被拒絕後就惱羞成怒,四處發癲。」
「寧書瑤,你造了我一個月的謠,還沒完了是吧?」
一旁的周澤川跟著開口:
「從你騙我說你和許茵認識,可以幫我追她,其實卻在學校裡造謠她的那天起,我和你就沒什麼一起長大的情分了。」
「而且,剛才我在橋那邊拍日光影子找線索,很巧地,錄到了完整的經過。」
他拿出手機,點開視頻。
因為距離有些遠,畫質模糊了點。
但把過程拍得很完整。
寧書瑤一下梗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綜藝還在錄。
直播間裡,擠滿了上百萬觀眾。
看完周澤川錄下來的畫面。
彈幕沸騰了。
「臥槽,她怎麼還想打人啊?」
「笑得……自己想打人沒站穩,摔進湖裡,怎麼是別人推她。」
「所以一直是她在造謠和欺負許茵,隻不過人家沒和她計較。」
「大小姐的思維就是和我等平民不一樣哈,自己害別人,還成了別人嫉妒她。」
「家人們,今天見到活的惡毒女配了。」
20
這天的綜藝錄制結束後,我們三個一起上了熱搜。
隻不過,寧書瑤是被嘲的。
「這姐不會得了失心瘋吧,什麼老掉牙的手段都敢用。」
「我要是她,在周澤川拿出視頻證據的那一刻就已經尷尬而死了。」
「家人們,寧書瑤不重要,快去看直播結尾周澤川表白啊啊啊,甜死誰了我不說!」
另一個熱搜的話題上。
我的名字和周澤川並排放在一起。
點開後,是一段直播裡裁下來的視頻。
遊戲尾聲,所有人一起出鏡,指認兇手。
卻統統猜錯。
最後揭開謎底,兇手是大家效忠的王子。
「他早已叛變到女妖麾下。」
鏡頭特寫切到周澤川臉上,他輕輕笑了下:
「因為我是她,最忠實的信徒。」
因為這一幕,大家都嗑瘋了。
「天啊天啊天啊,我知道,她就是周澤川在殺青宴上說甩了他的那個女生!」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周澤川的初戀吧。」
「可是他真的很會講,『我是你的信徒』,誰懂!!」
「嗚嗚嗚他們好甜,殺了我,給他們助助興。」
當然,也不乏有人挑刺。
「隻有我一個人覺得她長得很一般嗎?」
「笑死,化這麼濃的妝也擋不住她臉上的普味兒。」
「救救,周澤川你老實交代,你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上,除了殺人放火我都能接受。」
我本來以為。
戀情曝光後,對我意見最大的,應該是周澤川的粉絲。
沒想到最後卻是她們站出來,幫我一一回懟。
這其中,有一個 ID 叫「別狗叫」的,尤為犀利。
「家裡沒有鏡子總有尿吧,說別人之前先看看自己臉多大。」
「笑得,一輩子沒被人愛過,所以別人相愛都是演的是吧?」
「我哥不喜歡我嫂子,難不成要喜歡你這種酸雞蠢貨?」
對方氣急敗壞:「你有臉罵我,怎麼不看看自己好到哪兒去?你叫周澤川哥,人家認嗎?」
「他不認,爸媽會弄死他。」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他親妹妹?」
21
看到這條評論時,我正和周澤川並肩坐在車裡。
錄制結束,他得知我這個中秋不打算回家,邀請我和他一起回家。
他看到我正看手機,湊過來掃了一眼,笑了,「確實是我妹。」
「她一直不喜歡寧書瑤,知道我和你在一起,高興壞了,一直想見你一面。」
我還是有點猶豫:「我們剛在一起,我就跟你回家,你爸媽會不會覺得我別有用心啊?」
還記得當年,我十六歲的那個除夕。
我發著燒,還是買了水果去給我媽拜年。
因為生病,昏昏沉沉的,臉色不好看。
被她冷言譏諷:「大過年的,擺這副病歪歪的可憐樣子給誰看?」
「我告訴你許茵,下學期你的學費生活費輪到你爸管了,我可不會出一分錢。」
她收下我的水果,讓我進去吃了頓飯。
卻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招呼過我。
一直在給我妹夾菜,讓她多吃點。
我妹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碗裡的雞腿夾給我:「姐姐學習辛苦,都瘦啦,你也吃。」
「你姐可不是學習辛苦,她是心思重,歪主意太多。」
我媽白了我一眼,「囡囡你吃自己的,不用管她。」
我如坐針毡,沒吃幾口就告辭離開了。
那之後,我再也沒去過我媽家裡。
每個節日,都是一個人過的。
大概是我臉上的擔憂和猶疑太過明顯, 周澤川抿了抿唇,忽然握住我的手。
「不會的。」
他把我拉進他懷裡, 抵著我額頭,低聲說,
「他們都會很喜歡你的, 茵茵,因為你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人。」
周澤川說得沒錯。
見面後,他爸媽完全沒有豪門父母的架子,親切地問我想吃什麼菜, 有什麼忌口。
「阿姨很快就做好飯了, 茵茵啊, 你餓的話先墊一塊月餅。」
周澤川的媽媽笑眯眯地看著我,
「暑假的時候就聽小川說起了,他說怕嚇到你,一直不敢提自己的真實身份。」
「那段時間跟個懷春少男似的, 整天拿著手機笑。」
「你能跟他在一起,我們都很高興。」
至於周澤川的妹妹周澤夢。
她拉著我的手, 不停地問我:「嫂子,寧書瑤跟你一個宿舍, 是不是給你氣受了?」
「我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來之前, 她爸媽還來求情, 說都是誤會,想讓我哥澄清一下, 寧書瑤隻是喜歡他,沒有壞心思的。」
「笑死, 她沒有壞心思,這世界上就沒壞人了。」
「這次她丟了這麼大的人,聽說她爸媽已經給她辦了退學手續,準備送她去國外留學, 避兩年風頭了。」
這一切,簡直像一個夢境。
十八年來,我從未從自己的家人那裡感受到的溫情。
竟然從另一個本該遙不可及的家庭得到了。
這天晚上,我睡在周澤川爸媽讓人專門給我收拾出來的房間裡。
睡前,忽然有人來敲門。
我穿著睡衣打開門。
是周澤川。
他湊過來,壓低了聲音:「茵茵, 還沒給我晚安吻。」
我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
「寧書瑤?你不會就是那個咱們市最大房地產商寧家的女兒吧?」
「(「」我們倆都剛洗漱完。
清冷的薄荷香卻在這個吻的唇齒間, 漸漸變得滾燙。
到最後, 柔暗的燈光下。
我攀著他肩膀,低低喘氣。
「我真的覺得, 好像在做夢一樣。」
「會不會一覺醒來,其實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周澤川,更不可能和你戀愛。我們之間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你又拍了什麼新電影, 我去看——」
話沒說完, 他就又親了上來。
這個吻用了點力道,牙齒廝磨,以至於唇上傳來輕微的刺痛。
他含混不清地問我:「疼嗎?」
「……疼。」
「所以,這不是夢。」
周澤川抵著我額頭, 輕輕地笑,
「茵茵,這會是我們未來的每一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