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完整的記憶被拼湊。
畫面的最後我和陳南尋臥底研究院的事情敗露。
我們費盡心思要拯救出來的人,此刻正幸災樂禍地看著我。
那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眼裡帶著狂熱:「不過是騙騙你,居然上鉤了。」
其他人連忙附和:
「還真夠蠢的,裝幾下可憐就眼巴巴湊過來。」
「以往這種好事哪裡輪得上我們,你小子別來壞事。」
「自己得不到就要把別人的毀掉,你們真自私。」
院長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
「看到了?我就說他們是自願的。」
我啞著嗓子:「為什麼?」
「還能因為什麼。」他突然放聲大笑,「憑什麼你們輕而易舉得到的卻是別人一輩子換不來的!」
他聲音冷下來:「你知道被母親親手掐死的感覺嗎?不過幸好,我沒死。」
「你猜她最後怎麼樣了,啊哈哈哈哈哈。」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我把她剁碎了,可惜了,狗都不吃。」
我忍著惡心,壓制著自己的怒火:「所以你就把 Alpha 的腺體移植到其他人身上,你不知道會有排異反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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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看著我:「適者生存,這很正常。有得有失,也很公平。」
我被綁在手術臺上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他們將陳南尋拖走。
時憬在一旁冷眼旁觀。
「你們帶他去哪!」
我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劑,現在渾身無力。
時憬轉頭吩咐:「準備麻醉。」
「你做什麼?」
他手指輕碰我的臉頰,湊在我耳邊:「師兄,我不喜歡我的東西被人碰,所以隻好委屈你了。」
我艱難偏過頭躲避他的手。
「是你對吧。」
我相信他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師兄說什麼呢?放心,我會很溫柔的。」
他把食指抵在我唇間,深情款款看著我,滿眼寵溺。
惡心感蔓延全身。
「你到底要做什麼,這是違法的。」我的聲音有氣無力。
時憬像是聽到什麼有趣的事:「那又怎樣?」
我嫌惡的目光刺痛了他,他掐住我的脖頸。
「誰準你這麼看我的!」
「陳南尋去哪了?」對上他的視線,我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他看著我笑得惡劣:「放心,他很快就死了。不,是生不如死。」
「不過沒關系,很快你就會忘了他。」
失去意識的瞬間,我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
陳南尋,你要好好的。
16
我極力吐出口氣,還沒從剛才的記憶裡脫身。
那種絕望的感覺。
時憬摘除了我的腺體,洗去了我的記憶。
利用我的能力來達到他們的目的。
我輕笑出聲,心裡說不出的酸楚。
被注射藥劑後,陳南尋該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啊?
如果失敗了,又會怎樣。
突然頭套被人揭下,巨大的光亮刺得眼睛生疼,溢出生理眼淚。
我緊閉著眼,適應完周圍光亮後才睜開。
時憬笑著看向我:「師兄,還好嗎?」
我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恨意:「你這是做什麼?」
「有個好玩的,師兄想看嗎?」
沒等我開口,他自顧自回答:「我知道你想看,師兄別急,慢慢來。」
麻醉藥效過去,我的身體逐漸恢復知覺。
他微微靠近我,隔著很近的距離凝視著我的眼睛。
空氣仿佛有瞬間的凝滯。
「師兄,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
我身體後撤,低笑著點評,聲音譏諷:「喜歡?你配嗎。」
他刻意忽略我的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你很厲害,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上你了。」
「你站在演講臺上,所有人看著你,隻有我配得上你。」
時憬的表情猙獰了一瞬,「可被他搶先了,我那麼喜歡你,他怎麼敢。」
「我送你的禮物他全給我扔了,憑什麼!憑什麼!」
時憬的神情越來越癲狂,為了穩住他,我隻能順著他的話:
「什麼禮物?」
「我親手解剖的老鼠屍體,是不是很可愛?」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他自問自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外界事物沒有反應。
17
這裡隻有我們兩個。
我看著腕上冰涼的手銬。
心下一動,右手攥著左手大拇指狠心掰下去。
我咬緊牙關,忍著骨頭錯位的劇痛硬生生將左手從手銬中拽出來。
冷汗順著額頭而下,痙攣的左手哆嗦不止。
右手抓過一旁的玻璃器皿,磕在凳子角。
玻璃四處飛濺,劃傷了我的手,也劃傷了他的臉。
時憬回過神,有些不明所以。
我隨手抓過一片玻璃,喊了聲他的名字。
他下意識看我。
我用盡全身力氣握著玻璃片滑向他的喉嚨。
他雙眼不自覺瞪大,眼神慌亂無助,脖子上一道醒目的血痕。
我扔下玻璃片,染著血汙的手緊握成拳,抬腳離開這裡。
必須盡快找到陳南尋和牧橫。
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一顆心慢慢變涼。
心中憋著一股氣,宣泄不出,也熄滅不了。
到底在哪!到底在哪!
我近乎絕望地推開一個個門,空無一人。
直到聽到前面傳來痛苦的嗚咽聲。
我推開門,一群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堪。
看見我,那個瘦弱的男人把手遞過來:「救救我。」
他的聲音透著絕望。
一個人的呼聲帶動整群人。
他們無不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
「求求你,救救我吧。」
「先救我吧,我可以給你錢。」
「我還不想死啊,求你救我。」
我抓住離我最近男人的領子,壓制著怒氣:「那個 Alpha 在哪?」
他聲音顫抖:「你救我,我就告訴你。」
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那我現在就送你去死。」
他驚恐地掙脫我:「我說!我說!他在直走最前面那間。」
「松手,咳松手。」他憋得臉色通紅。
我松開手,直起身往外走時突然轉過頭,微微一笑:
「同樣的當我不會再上第二次。」
18
我推開那扇緊閉的門。
陳南尋滿身鮮血躺在手術臺上,痛苦地蜷縮著身子。
我瘋了般跑過去,跪倒在地上。
陳南尋嘴唇微微翕動,臉色蒼白無力,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嘴裡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
我腦子緊繃的弦猛地斷開,耳邊再也聽不到聲音。
他後頸腺體那塊居然被人生生挖下,還是在未打麻醉劑的情況下。
我顫抖著手把他的頭輕放在我身上。
他渾身冰冷,額頭上青筋暴起,兩眼空洞無法聚焦。
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像是有張手攥著我的心髒。
莫名的酸楚從我心裡翻騰,洶湧著衝到咽喉處,上不去下不來。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腺體處,那塊地方血肉模糊,鮮豔的紅刺痛了我的眼睛。
溫熱的液體順著下巴蜿蜒而下,我啞著聲音:「陳南尋,你看我呀。」
「你怎麼不看我。」
淚水滴在他的臉上,他終於有了反應。
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顫抖著用氣音說話:「快走。」
我清晰地感覺到胸膛深處泛起尖銳的疼痛,仿佛被鈍物打擊。
喉嚨被堵得無法呼吸。
我動了動唇,聲音近乎哽咽:「去醫院。」
他喉嚨發不出聲音,食指一遍遍在我手心裡比劃「走」。
「一起?」
他點點頭,示意我放開他。
「手。」他看著我的左手,雙眼泛紅。
我架起他的胳膊,慢慢攙扶著他走出去。
大顆冷汗從他頭上流下,他緊咬牙關一聲不吭跟上我。
身上大片血液染透了我身上的白褂。
慢慢看到前方的出口,我心中一動,淚水從眼眶滑過。
「陳南尋,別睡。」
19
就快,就快要出去了。
我重燃希望,幾乎是硬拖著陳南尋走下去。
安全門緩緩降下。
「可惜,你們一個都逃不出去。」
院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還要多謝你的腺體啊,果然是好東西。」
我身體一僵,幾乎是瞬間陳南尋猛地將我撲倒。
子彈穿過空氣,沒入肉體。
陳南尋痛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將我推出去。
沒反應過來,我整個人飛出去。
安全門重重落下,嚴絲合縫。
門後面是道斜坡。
我不受控制地從上面滾下來,直到慣性消失才停下。
渾身上下都疼,胃裡面翻江倒海。
我不可置信地從地上爬起,厲聲大呼:「陳南尋!」
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我失去理智地衝過去。
突然, 爆炸聲響起,轟的一聲。
我眼前閃過刺眼的光亮, 爆炸過後的衝擊波猛地將我彈開。
我被熱浪掀翻過去,全身好似烈火般灼燒。
建築轟然倒塌,一瞬間土崩瓦解, 揚起巨大的塵埃。
我倒在血泊中,聽著遠處的警笛聲。
眼前視線模糊,我閉了閉眼。
為……什麼……不能再……早一些。
20
我艱難地睜開眼。
入眼是潔白的天花板和刺鼻的消毒水。
牧橫哭得不能自已:「哥,嗚嗚嗚, 你昏迷了七天。」
「陳哥他, 對不起, 他是為了給我爭取機會才……」
我意識還不清醒,昏昏沉沉聽不進去。
耳邊傳來極大的轟鳴聲,讓人聽不真切。
腦子好像扎著根刺,遍體生疼。
我直愣愣看著天花板, 終於反應過來。
右耳似乎……聾了,左耳大概聽力受損。
牧橫見我神遊天外, 聲音哽咽。
我艱難看向他,判斷他的口型:
「哥, 你的手, 醫生說還能恢復。」
他似乎還不知道我聽不到。
我看向畸形的左手。
果真很難看啊, 自己都被嚇一跳。
我很累,身心疲憊到想昏睡過去。
牧橫看了我一眼, 低垂著頭出去。
我回憶起陳南尋把我推出去的那個瞬間。
他流下兩行清淚,無聲開口:
「對不起。」
我輕眨酸澀的眼睛。
陳南尋, 你是來報復我的嗎。
我恨死你了,陳南尋。
身體沒入冰涼的海水,洶湧的海浪撲打著我的身體。
我漸漸往深處走去。
突然有人拽住我的身體,把我往回拖。
牧橫憤怒地大喊, 淚眼婆娑:「哥,你做什麼啊!」
「陳哥要我好好照顧你的。」
我任由他動作,艱難發聲:「不是他對吧。」
「微型炸彈,本來是我。」
我說得亂七八糟,可我篤定他聽得懂。
上面出於考慮會選擇最佳人選。
我是孤兒,父母雙亡沒有牽掛, 所以我是最合適的。
那枚炸彈本該植入我體內。
可他卻不聲不響替我承擔所有。
我幾乎是懇求的目光:「牧橫,替我照顧好伯父伯母。」
牧橫拉著我, 表情悲傷:「伯父伯母同意了。」
看著他的口型, 我突然輕笑出聲。
「拜託了。」
毅然決然甩開他的手,朝著深處走。
向後面擺了擺手, 算是告別。
牧橫眼睜睜看著海水淹沒我的身影,突然掩面痛哭。
鹹湿的海水倒灌進鼻腔,擠壓著為數不多的空氣。
我突然想到某天我問陳南尋的問題。
那位 Alpha 的事跡我也聽說過,無非就是信息素紊亂造成的大規模混亂事件。
「我他」他突然笑出聲,頭頂的燈光吸進他的眼底。
抬手摸了摸我的耳垂:「喜歡就是喜歡。」
我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他又反問我。
我忘記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隻記得他是怎麼咬我的腺體, 把信息素注進去。
隱約聽到他的呢喃:「宋昭,我愛你。」
當時沒注意。
現在回頭想起來,突然覺得心上沉重。
這樣的愛意太熱烈,又太酸澀。
能把心燙熱, 把人融化。
他不知道,他在我心中早已勝過所有人。
我也愛你,陳南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