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前是驕傲的,也永遠是驕傲的。
江橋,我是高懸天空的太陽,沒有你,也依然會熱烈發光。
09
流產手術單拿出來的那一刻,江橋臉上的表情徹底坍塌。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神中的那種痛苦,就像是溢出來的鮮血。
「知心,你明知道我多想跟你要一個孩子。」他壓抑著翻湧的情緒,看著我,「你怎麼舍得啊?怎麼舍得!」
我怎麼舍得?
江橋,這種誅心的話你是怎麼說出來的?
幾年前流產以後,我身體一直不好,醫生建議我休養。
最近才漸漸養好身體,有了受孕條件。
我們曾經相擁坐在陽臺上看星星,討論將來會生個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又仔細地想著 ta 會叫什麼名字。
那個沒能謀面的孩子,才一個月多一點。
我有多害怕上手術臺你是知道的啊!
我怎麼能把 ta 生出來?怎麼敢!
告訴 ta,ta 爸爸欺騙了媽媽的感情,是個出軌的渣男?
不,如果 ta 的出生本來就帶著遺憾,在這種遺憾中 ta 會變得不幸福,不如不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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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太太!」方暖夏終於慌了,緊張地說道,「我給你發的那些消息都是假的!是我單戀江橋,你別誤會他!」
她說話的時候不停地看向江橋,顯而易見的慌亂。
方暖夏大概沒有想到吧?我會在這樣盛大的場合,提出離婚。
江橋深呼吸幾下,上前握住我的胳膊說道:「知心,我們回家,先回家。」
「江橋,方暖夏剛剛說是我誤會你們了。」我冷靜地看著他問,「你親口告訴我,是誤會嗎?」
方橋毫不猶豫地說道:「是誤會,每一件事情我都可以跟你解釋。知心,我愛你,這點從沒有變過。」
我盯著他的眉眼,審視著這個我曾經熱烈地,真誠地愛過的男人。
然後,我抬起手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
「江橋,你真賤啊,真賤。」我甩開他的手臂,站上臺去,「今天讓大家看這場大戲,辛苦各位了,每個人 1888 的壓驚費,我會讓財務打到各位的工資卡裡。如果各位想在社交平臺上分享今天的所見所聞,請務必如實分享,不要誇大捏造事實。」
方暖夏還在看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她仿佛在說:你怎麼敢?
江橋沉著臉看向我,說道:「保安,攔住太太。」
幾個保安猶豫著,擋在我面前。
「我看誰敢!」
門口傳來一個聲音,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我。
我看著他,強撐著的情緒一瞬間崩潰,眼淚哗哗往下掉。
「哥。」我撲進他懷裡,哭得難以自持。
靳銘誠摸了摸我的頭發,脫下西服外衣給我披上。
「你……」方暖夏忽然崩潰了一樣,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問,「你跟靳家什麼關系?你家裡不是開小賣部的嗎?」
本城人,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靳銘誠,首富之子,憑借著自己的本事就登上了財富排行榜。
他是我哥,跟爸爸姓,我跟媽媽姓。
「方暖夏,你一直很看不起我,覺得我是依靠江橋生長的菟絲花。」我看向她,擦了擦眼淚說道,「可江橋的公司,沒有我哥投資,根本做不到這規模。」
方暖夏咬著嘴唇,搖搖欲墜。
「我妹妹今天狀態不好。」靳銘誠摟著我,請保鏢一個個去刪照片,「所以我不希望她的照片傳出去,辛苦各位刪一下。壓驚費我秘書會轉給大家,每個人 8888,祝各位有個好周末。」
靳銘誠帶我走的時候,江橋忽然看著我說道:「知心,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之後,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嗎?」
10
距離當時我跟江橋攤牌已經過了半個月,但是我想起他當時的話,還是氣得天靈蓋都要翻起來了。
江橋跟我說:「知心,愛你有時候真的太累了。我不可觸及的東西,對你來說都是信手拈來。有時候我在想,也許你連我的愛都不要,你需要的隻是愛我來滿足你自己。」
他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我腦子幾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反反復復地回味了兩遍,然後喊我家的保鏢打斷了江橋的一根肋骨。
「江橋,人賤無敵,你無敵了。」我看著躺在地上臉色慘白țũ₄的江橋,對他豎了豎大拇指。
如果江橋今年是十五歲,我原諒他說的這些矯情至死的言論ṱüₕ。
可他不是,他已經三十歲了。功成名就的男人,竟然能在出軌以後,冠冕堂皇地講出這樣一番話。
我躺在沙發上,摸著小肚子,一想到那個時候就覺得太陽穴直突突。
「阿姨!阿姨!」我虛弱地喊著,「快,給我端一碗燕窩補補。」
靳銘誠坐在那兒看我的體檢報告,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不滿道:「跟江橋在一起五年,你得到了什麼?一身毛病!這得多久才能養回來?」
我溫知心自詡敢愛敢恨,現在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光了。
當初看上江橋的時候,我被他沉默而內斂的靈魂吸引,铆足勁追求他。
他比我大一屆,家庭條件又比較差。
我那個時候不想透露自己的家庭,就是不想給他壓力。
陪他擠地鐵、睡出租屋,為了給他養胃還親自下廚學做飯。
江橋創業大賽的項目獲得了第一名,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沒有投資方跟進。
我看他處處碰壁的樣子,立馬打電話給靳銘誠,讓靳銘誠投資。
也是有我哥出的錢,江橋一畢業就成立了自己的科技公司。
再後來他公司 A 輪融資,我哥領投,後面才有一堆大的創投公司跟投。
短短五年,江橋的公司已經在準備新三板上市了。
他以為憑的是他的能力嗎?
呵!憑的是我們靳家的財力罷了!
有才華又有能力的人多得是,全在大廠拿著年薪當社畜,憑什麼他江橋就能脫穎而出?
這些事情從前我沒有想過,因為我覺得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我花錢,給江橋買個夢想,給我們的生活買一份幸福,也挺好。
我沒想,但是江橋卻在背地裡想了無數次。
11
阿姨端來燕窩,我手都不想抬,撒嬌讓阿姨喂我。
靳銘誠看不過去了,接過碗,捏著勺子往我嘴裡塞。
我瞪了他一眼,他動作才放緩。
還是在家舒服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靳銘誠,你說離婚協議寄過去一個月了,江橋怎麼還沒聯系我?」我一遍刷朋友圈一遍說,「他什麼意思?不想跟我離?」
靳銘誠睨了我一眼:「怎麼,你還想跟他復合?」
「想想就覺得惡心。」我看到方暖夏新發的朋友圈,噌地一下子蹿起來,撞到了靳銘誠的下巴。
好啊,我這才離開一個月,方暖夏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了!
我看著她拎著我的愛馬仕,帶著我的卡地亞鑽石手镯,在五星級酒店喝下午茶。她自拍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勝利者的姿態。
照片的一角,我看到了江橋的背影。
方暖夏配文:他工作的樣子真迷人。
我想了想,又發消息給公司的 HR,讓她幫我看下方暖夏的朋友圈。
果然,方暖夏已經光明正大地跟江橋秀恩愛了,發朋友圈不再是僅對我可見了。
HR:知心,你真的要跟江總離婚了嗎?方暖夏她現在已經以江太太的名義自居了。前天開例會,宣傳組不同意她的方案,她竟然當場說要人家滾蛋,把還在實習期的小姑娘罵得哭了好久。
我沉默了很久,沒有回復消息。
江橋的公司叫做天成科技,當時還是我取的名字,佳偶天成的意思。
公司剛起步的時候,我做的 HR,很多老員工是我一個一個面試進去的。
我大學的時候學的是金融,在公司起步階段做的銷售崗。
隻是後來我要備孕養身體,退出了公司業務崗。
「哥。」我抬頭看向靳銘誠問他,「你覺得靳獨山長女的身份,值多少錢?」
靳銘誠淡淡地說道:「當初爸爸不同意你嫁給他,也有他的道理,他覺得江橋這人骨子裡還是有些傲氣,這種傲氣會傷害到你。所以這麼些年,他從沒承認過江橋,很多人也不知道他太太是靳家長女。知心,有些話你不說,我也會為你做。江橋對你好,他才是天之驕子。他沒有你,也不配有今天的身份地位。」
我聽了這話,想到當年跟爸爸賭氣的時候,靳銘誠私下出錢幫我,一時間眼角有些發酸。
「溫知心,有事就喊哥哥,沒事兒就喊靳銘誠。」他抬手給了我一個腦瓜崩,氣道,「你十八歲之前,可是比現在要乖得多。」
我揉揉額角,吐槽道:「那是因為我十八歲才知道,你根本不是我親哥!」
我十八歲那年,爸爸立遺囑,把名下 80% 的財產都給了我。
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靳銘誠不是爸爸的兒子,隻是他收養的。
當時我非要嫁給江橋,爸爸說:「心心,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希望你幸福的人。但是我對江橋這個人持有保留態度,你跟他結婚可以,但是必須籤訂婚前協議,把財產分割清楚。」
也就是那個時候,江橋才知道我的家世。
他的表情很奇怪,盯著我看了好半天。
我心裡愧疚瞞著他的事情,還跟他解釋:「對不起啊,我不是怕你貪圖我家財產,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江橋隻是緊握著我的手說:「知心,我永遠不會辜負你。」
我最近常常想起跟江橋在一起的往事。
手機響起來,是江橋打來的。
我接通了,他隻是說:「知心,有空談談嗎?」
約了時間跟地點,我掛斷了電話。
抬頭一看,靳銘誠在看我。
我攤手嘆道:「不會再哭了,放心吧!」
「哭也沒關系。」靳銘誠輕輕觸碰了一下我的手。
我用額頭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輕聲說:「哥哥,就是忽然覺得好沒意思啊。」
12
真沒意思。
律師在滔滔不絕地跟我說離婚有關的財產分割時,我忽然覺得一切都好沒意思。
方暖夏坐在一旁,不甘心地說道:「江橋今天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打拼得到的,憑什麼要分給溫知心一半?不行,決不能這麼簡單地就離婚。」
「方小姐,江總的公司正在籌備上市,現在這個關鍵時刻如果離婚,江總這麼多年的心血就白費了。」律師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私下打聽過一些,聽說江太太非常愛江總,如果這樣的話呢。我建議先穩住江太太,公司上市以後,再談離婚的事情。」
方暖夏的表情一下就變了,板著臉反問:「江太太?」
律師立馬賠笑:「溫小姐,溫小姐,是我口誤。」
我聽著他們兩個討論的聲音,推門出去抽煙。
點煙的時候,又在想,如果知心在這裡,她一定會很驚訝,我是什麼時候會抽煙的。
生意場上哪有幹淨的男人?
抽煙喝酒,我樣樣都會。
必要的時候去酒吧、KTV 這樣的灰色場所,陪甲方一起聲色犬馬。
想要跟甲方搞好關系,抽煙喝酒談女人,這就是男人。
13
在知心的眼裡我是什麼樣的人呢?
讀大學的時候,也許是個孤傲的、不愛說話的學長。
偏偏這個學長長相不錯、學業不錯,因為寒酸又多了幾分「脫俗的傲骨」。
我爸因為貪汙入獄那年,我媽肚子裡長了個瘤子。
生活好像一下子變了個樣子。
方暖夏哭著跟我說:「江橋,我們怎麼辦啊,你說我們怎麼辦?」
她家裡逼她跟我分手,送她去留學。
我們兩個是高中同學,高二坐同桌,兩個人的名字一起出現在排行榜上。
打籃球的時候,我隻接受方暖夏給我的水。
夏天坐窗口很曬,我會用校服幫她遮光。
放學的時候,並肩走向公交車站。
很自然,高中畢業就在一起了。
在熱鬧又喧囂的夏季夜晚,同學們都在歡呼畢業的暢快。
我跟方暖夏躲在無人的角落處接吻。
我們都以為一起上大學、考研、工作,會度過一生。
「江橋,我不走。」方暖夏抱著我,「我走了,你怎麼辦啊?」
我跟她說:「那你就別走了,暖夏,留下來。等我熬過這一段日子,會好起來的。」
方暖夏當時眼中的遲疑我記憶猶新,她終究是出國了。
她剛出國的時候還頻繁地給我發消息。
對她來說,國外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漸漸地,消息越來越少。
當我在她國外的社交軟件上看到她跟一個男人的合照時,我就知道我們算是分手了。
那個時候我大四,室友跟我開玩笑:「金融院的那個溫知心啊,追你這麼久了,你真的一點都沒動心?」
溫知心,我知道她。
扎著高高的馬尾,永遠精力旺盛的模樣。
追我的人不少,最高調的就屬她。
她跟我說話的時候,會直視我的眼睛。
盡管是個追求者,她也不會閃躲害羞。
溫知心給我發消息:「學長,請問明天元旦,你有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