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因為動手,我丟了這份兼職。
得知這事時,陳冕皺著眉看我:「急什麼,等我們動手不就行了。我們是客人,揍他一頓又不打緊。」
我和陳冕並肩站在樹蔭下抽煙。
我低頭,目光無意間掃過自己洗得略微泛白的 T 恤上,笑。
「一份兼職而已。」
「我不希望二十歲的自己,為了一份單價高一點的兼職而忍氣吞聲,被人罵娘。」
我才二十歲。
雖然窮,但並不想窩囊。
陳冕看著我愣了兩秒,扔過來一根煙,笑罵:
「還挺有骨氣。」
「不愧是我……哥們。」
他停頓一下,低聲說著哥們。
可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在他耳根處印出輪廓,看起來卻有些可疑的紅。
說聲哥們,他在嬌羞什麼?
不知為什麼,自從上次不小心看了他,總覺著這貨看起來 gay 裡 gay 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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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陳冕幫我找了份兼職。
幫他在讀高三的表弟補課,隻要補課效果好,價格不是問題。
今天是去上課的第一天。
中午,我在校門口等陳冕時,卻意外看見了我媽。
我那遠在鄉下,在盛夏的天氣裡還穿著黑舊長衫,滿身塵土氣的媽媽。
她還帶著我妹妹。
我妹今年 7 歲,很可愛。
可是,兩歲那年的一場高燒,燒壞了她的腦袋。
她很可愛,隻是不聰明。
京都的高校門口,來往的同學們大都穿著光鮮亮麗,更顯出了我媽和我妹的貧窮與土氣。
有人朝她們投去打量的目光。
愣了兩秒,我連忙走過去:「媽,你們怎麼來了?」
妹妹小圓撲進我懷裡,含糊不清地叫著哥。
口水濡濕了她胸口的衣服。
我彎腰,用手揩去她臉上的口水,斜地裡卻忽然冒出一人。
「嘖。」
「誰家的小妹妹,這麼可愛?」
是個隔壁班的熟人,沒什麼惡意,就是過來開句玩笑。
然而。
忽然地出聲,對方偏又是個大嗓門,卻嚇到了小圓。
她是個不能用尋常標準來看待的小朋友,忽然間的驚嚇,讓她瞬間哭出了聲。
而隨著她哭聲一同響起的,是嘩啦啦的水聲。
我錯愕低頭,發現……
她尿褲子了。
很多。
地面都濕了一大攤。
周圍有不少過路人也發現了,停下來低聲議論著。
小圓哭聲很大,被人圍著看,也很慌亂。
忽然。
有人快步走過來,脫了外套罩在小圓身上,又三兩下地脫去身上短袖,扔在地上擦幹了尿跡。
陳冕。
他抽空掃我一眼:「放心,街邊九塊九買的短袖,不值錢。」
「這是,咱妹?」
13
「嗯。」
我回神時,陳冕已經抱著小圓上了停在路邊的車。
周圍看熱鬧的人實在不少,我猶豫了下,也拉著我媽的手上了車。
車子很寬敞。
陳冕坐在小圓旁邊,紳士地與她之間留了半人寬的位置。
「阿姨好。」他笑著和我媽打招呼,「我是柯遲的同學,姓陳,陳冕。」
車內幹凈簡潔,我媽趕路而來,身上灰撲撲的,手指不自覺地卷著衣角,看起來有些局促,「你好……」
我媽笑容幹澀,陳冕卻一副自來熟的架勢,耐心地和她講——
我一會要去上一節家教課,他可以先陪著她和小圓,等我下課時再去找他們。
說著。
陳冕偏頭看我:「放心上課,我帶阿姨和咱妹逛逛。」
家教時間已約好,我也隻能點點頭,低聲和他道了句謝。
……
兩小時後。
竟是在一家高檔餐廳。
高檔到,我這種窮人,每次在商場裡匆匆路過,連朝裡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我看了眼身上穿了起碼三年的衣服,推門進去。
可是。
餐廳裡,有兩桌人在看向她們,低聲議論。
我剛巧走過,聽清了那兩聲低語:
「逗不逗啊,那水是拿來洗手的,那大媽直接喝了!」
「就是,土死了。」
「……」
我愣了兩秒,看見正端著水喝的我媽,才反應過來,她們口中的大媽,正是我媽。
怒火上湧。
我正欲發作,卻聽見了陳冕的聲音——
「阿姨,我也渴了,給我也倒一杯。」
這時,有服務生過來低聲提醒。
陳冕面無表情道:「我知道。」
「渴了。麻煩再來一份,謝謝。」
14
那次後,陳冕經常會陪我去看小圓,每次都會給她買些女孩子喜歡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因為腦部問題,小圓記憶力有限。
然而,自從認識了陳冕,她便不記得我了——
隻記得叫陳冕「哥哥」。
陳冕說,他做夢都想要一個乖乖軟軟的小妹妹,可惜他是獨生子。
盛夏的天,他穿著很薄的白色 T 恤,勾著我的肩感慨:
「真羨慕你小子,有個那麼疼你的媽媽,還有個軟萌的妹妹。」
「我妹就是你妹。」
「那你媽媽呢?」
他忽然偏頭問我。
「咱媽啊。」我隨口應著,擰開礦泉水灌了一口,「大家都是兄弟嘛,我媽就是咱媽。
我偏過頭,看見了陳冕臉上微微凝固的笑。
目光對上,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拍了拍:「就是。」
他笑。
「都是兄弟。」
他身上的 T 恤真的很薄。
薄到,透過衣衫,我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驕陽似火,一路燒到了他身上。
15
周五晚上。
我兼職回來,一開門,卻看見了坐在我床前椅子上的陳冕。
他迎著我走過來,扔給我一瓶冰可樂。
「哥們,借住一晚上?」
「啥意思?」
宿舍裡四個人,四張床,怎麼個借住法?
「嗐,」他嘆,「我們宿舍老張,萬年鐵樹剛開花,把女朋友帶回宿舍過夜,拜託我們給他倒地方。」
說著,他用手拍了下我的床:「要不,咱倆今晚擠擠?」
我愣著沒說話,對面床的老董咂著煙忽然笑了:
「拉倒吧,柯子有潔癖。那床單每天都要用衣架刮平,平時都不讓我們碰他床。」
他抽了一口煙,笑:「他能讓你睡他床,我……」
「行。」我打斷老董的話,「就一夜,擠擠唄。」
老董咬著煙:「操,我們平時坐一下你都炸毛,今天咋了?」
滿身肌肉的老董抱著手臂,一副鐵漢委屈的樣子:「老柯,你他媽太偏心了啊。
我笑著朝他扔了根煙,隨口開玩笑:「你要是像陳冕似的,清清秀秀的,我的床也讓你睡。」
阿黃在旁接話:「就是,看看你那猛男身材,你要是半夜爬上我的床,我都怕自己晚節不保。」
老董笑罵:「滾!誰稀罕你。」
我跟著笑,一轉頭,卻見陳冕在看我。
「我呼嚕聲大,」他笑,「你晚上要是被吵醒了,就叫我。」
「行,咱哥倆比比誰呼嚕聲大。」
……
然而。
真到了晚上,我倆洗了澡,上了床,卻都失眠了。
靠。
好尷尬。
我倆的睡姿怎麼睡怎麼尷尬。
背對背吧,床窄,屁股總拱到對方。
面對面吧,關了燈的房間,兩個男人四目相對,氣氛總覺著有些微妙的尷尬。
一個背對著另一個吧,這姿勢未免有點羞恥……
沉默了會,陳冕問我:「要不,顛倒著睡?」
我想想也行。
然而,半分鐘後,我看著嘴邊陳冕的腳丫子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