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抽了兩下。
這麼明確地說出來,很難不讓人覺得她是故意的。
「哦,我以為你隻是摳門,沒想到你還挺會給自己找借口。
「送個寒酸的鑰匙掛件也就算了,連個正版的也不舍得花錢買;不買正版就算了,還非要嘴硬說是在迪士尼買的。」
她舉起手機,捂著嘴笑:「妹妹,你忘記關拼小圈了,下次可別再犯這種低級錯誤了。」
14
唐羽過來跟我碰了個杯。
「知知,你這次大老遠來幹啥的?」
我仰頭一飲而盡:「謝欽出了事,我幫他撐場子來的唄。」
她掃視了一圈。
「謝欽人呢?」
「今天人多,他應該躲起來了吧。」
「……」
這種場合,他肯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大概率還是看在這是我攢局的份上。
「不過話說回來,你未來公公不會真的要讓他們進門吧。」
「煩哪,但我能有什麼辦法。」我無奈地搖搖頭,「謝棠今天能出現在這裡,肯定就是他爸的意思,還有之前,謝宸搞砸了那筆訂單,他爸也一句話沒說,這態度還不夠明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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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羽突然湊過來,聲音壓低:
「其實你的方法是對的,但就是還差點意思。
「有時候,光靠手段不夠,還得打打心理戰。」
我提起耳朵:「軍師,請細講。」
她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頓。
我醍醐灌頂:「謝謝大師,我悟了。」
15
我對謝叔明示暗示,旁敲側擊,告訴他,有人給我爸介紹了一位會看命理的大師,那位大師就在北京,所以拜訪大師,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謝叔聽完,立刻就來精神了。
俗話說:「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
做生意發大財的人,十個裡面有十一個篤信玄學的。
大師被謝叔畢恭畢敬地請進來喝茶。
我和謝欽扒著門框偷聽。
茶水熱氣氤氲間,大師慢悠悠地開口:
「您的命盤格局總體上看是相當不錯的,早年學業有成,中年行大運,晚年子女有顯貴之人,且恭敬孝順。」
謝叔大喜過望。
大師眉頭一皺,話鋒一轉:
「但我從盤上看出,您好像最近家庭不是很和睦,與子女之間有衝突分歧,並且伴隨著破財的現象發生,是不是?」
聯想到私生子女和謝欽之間的衝突,還有謝宸搞砸那麼大一筆單子的事兒。
他忙不迭地點頭:
「沒錯沒錯,最近確實在這家庭關系方面不順,而且破了一筆不小的財。」
「這就對嘍。」
「問題就出現在這裡,你看,命主合到了掌管暗宮的金星,暗宮的金星就是指暗地裡的女人,這說明你除了原先的配偶,還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是不是這樣?」
謝叔大驚失色,但他也隻能硬著頭皮承認。
「是,是這樣的。」
大師繼續說了一大堆讓人聽不懂的拐彎話,說得頭頭是道。
總體意思就是。
他在外面的那個女人,和那一對私生子,會壞他的大運,讓他漏財。
聽到這裡,謝叔已經對大師的話深信不疑了。
「我明白了!謝謝大師!」
我揚起了勝利的笑容。
這回那母女三人被趕出謝家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謝欽一臉佩服:「這大師,有兩把刷子啊。」
我調侃:「這是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心理咨詢。」
交談的末尾,謝叔問了一嘴我和謝欽的姻緣。
大師斬釘截鐵:「好,這兩人必須是好。」
「那對我會有什麼影響呢?」
大師沉默了一會兒。
「會旺你的財運。」
哎,你看,他永遠都隻在乎自己的利益。
這母子三人的存在會對謝欽造成什麼影響,他可以袖手不管。
但是,一旦這三人的存在會妨礙他的財運……
絕對不行!想都不要想!
16
我回家後,又和謝欽回到了以前的異地戀狀態,時時刻刻地掛著電話。
謝欽在電話那邊,看書看文件,處理工作。
而我在玩,玩完了就吃,吃完了就困,困了就睡。
醒時已是日落,房間沒開燈,一室昏暗。
音響在睡前被我設置為隨機播放模式。
正好播放到一句:
【也許說我愛你這感覺一定很假,
我不是想要和你隔著屏幕說話。】
我一個打挺翻身坐起來,抓起身邊的手機:
「謝欽。」
電話那端很快地傳來了回應。
聲音溫潤,不疾不徐。
「嗯,我在。」
無端地讓人心底生出安全感。
「來找我見面吧。」
電話那邊正在敲擊鍵盤的手一頓。
他擔憂地問:「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往常我說想見他,一般都是跟家裡吵架了,或者碰到什麼糟心事了,氣呼呼地去找他哭訴。
而這次,單純地隻是想念了。
「沒有為什麼,就是想見你。」
17
謝欽動作很快。
電話是晚上打的,人是凌晨到的。
中午稍微地休息了一下,下午開始到處瘋玩。
謝欽牽著我擠在動物園人牆裡。
天很熱,人造水池裡,有一堆泡澡降溫的動物。
有四個水豚在一起疊疊樂。
有鹈鹕追著水豚屁股後面啃啃啃啃啃。
遊客:「鹈鹕:『我要吃你了。』卡皮吧啦:『哦。』」
「情緒好穩定,抓一隻回去當我班主任。」
「有種死了就死了,沒死就先活著的美感。」
我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怎麼了?」謝欽把耳朵湊近些。
「你看這些卡皮吧啦,是不是情緒像你一樣穩定?」
「嗯。」
嗯?
嗯!
居然隻用一個「嗯」字回復我??
我憤憤道:「那你就是謝吧啦。」
「好,我是謝吧啦。」
我想起了某句電影裡的臺詞:「謝吧啦,你很有名。」
我自言自語:「那我也會很快地有名的。」
「為什麼?」
「因為我在泡一個很有名的謝吧啦。」
走出園區大門的路上,我嫌腿酸,整個人掛在謝欽脖子上,叫他駝著我走。
路燈下,影子晃晃蕩蕩,不斷地拉長、縮短。
我忽然感嘆道:
「謝吧啦,我是不是也應該跟你學學,穩重一點?」
謝欽把我在背上掂了掂。
「嗯,太輕了。
「是該多吃一些,才能穩重點。」
18
我們回了市中心。
飯後,登上高塔,將城市的繁華夜景和璀璨江景盡收眼底。
謝欽從身後攬住我的腰。
有風吹過。
銀河近在咫尺,觸手可摘。
我靠在他胸前,揚著頭問他:
「謝欽,你愛我嗎?」
答案毋庸置疑,隻是想再聽他親口說一次罷了。
「愛。」
我笑得餍足。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低著眸,薄唇輕抿,開始仔細地思索。
「大概是……你送我小狗圍巾的那時候起,或者比那個時候還要早,我就喜歡你了。」
我被拉回一場朦朧又遙遠的回憶中。
19
謝欽的社恐並不是與生俱來的,他隻是,從小到大缺少關心。
謝欽父母是因為利益才走到一起的,兩人一直感情不和。
生下謝欽以後,也是各忙各的,幾乎沒有關心過他。
謝欽八九歲的時候,謝家生意資金鏈出了問題,為了讓他免受波及,謝叔把他丟到我家寄養一段時間。
這正是學習社交技能的年紀,而他因為從小不會跟人交流,再加上語言不通,所以無法融入同齡人的圈子。
我當時就覺得,這人住在我們家,除了幾句禮貌的回應,幾乎不說多餘的話,挺可憐的。
畢竟我可是個社交悍匪啊。
沒人跟他聊天,我就跟他聊天。
他語言不通,我就一句一句地教他。
慢慢地,他開始願意說話了。
但這也僅限於對我。
20
謝欽十五歲才被接回謝家。
臨走前,我鑽進他房間,往他行李箱底下偷偷地塞了一條圍巾。
知道他要走了,我熬了兩個大夜織出來的。
因為是現學現賣,手法不熟,再加上時間很趕,所以圍巾上有一個大洞。
為了補那個洞口, 我又縫了個小狗的公仔上去。
圍巾裡面還夾了張紙條:
【北京和廣州不一樣,北京的冬天很冷, 你要照顧好自己。】
我送謝欽去登機口。
「知知,我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嗯。」
「我喜歡你,用粵語怎麼說?」
平時我教謝欽說粵語就是這樣, 他問一句,我翻譯一句,然後他跟著學一句。
我當時腦袋還沒轉過彎來,直愣愣道:
「我真系好中意你。」
「好, 我學會了。」他重復道, 「我真系好中意你。」
他笑了笑, 轉身走向登機口,朝我揮手:「知知,再見。」
道別後,我呆在原地片刻, 一個激靈,突然就反應過來, 朝著他的背影大喊:
「謝欽!!我也喜歡你!!我也喜歡你!!」
大概從那時起,愛意開始肆意地生長。
就像一個微弱的火花, 在黑夜中竄出來, 越燃越烈, 逐漸燎原。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喜歡了就是喜歡了。
反正, 從那之後的每一句話、每一次見面、每一次對視,都更喜歡了。
21
外面女人帶著一雙兒女登堂入室後, 謝欽母親火速地離婚,結束了這段二十多年貌合神離的婚姻。
在兒子面前,謝叔絞盡腦汁,為自己找補開脫。
「還不是怪你媽這人太要強, 隻顧外面的生意,一點也不知道關心體貼自己的丈夫!你媽給不了我關心,我能有什麼辦法,我隻能找你張阿姨來代替她了!」
「錯了就是錯了,沒必要找那麼多借口。」
謝欽努力地用平靜掩飾著自己的失落。
「你也從來沒有關心過我,按你說的, 難道我要認別人做父親來代替你嗎?」
「閉嘴!」
謝叔叔聞言震怒:「老子能有什麼錯?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早就看老子不順眼了!?」
有些父母就是這樣。
道理講不過, 就拿身份來壓。
他講到這裡, 「啪嗒」掉了一滴溫熱的眼淚,落在我頭頂。
我扭過身, 用袖子幫他擦眼淚。
「別想那些不高興的了,謝欽。」
我踮腳去夠他的唇。
「我們會有一個新的家。」
……
沒夠到,好尷尬。
淦!狗男人,長得那麼高。
他遷就地俯下身來, 額頭抵著額頭, 鼻尖頂著鼻尖,纏著我啄吻。
最後直到我紅著臉大喊「熱死啦」,他才松手。
「嗯。」
不同於圈子裡其他乖戾囂張的二代們,他話少、社恐、情緒像卡皮吧啦一樣穩定。
「(觀」「我們的家。」
22.尾聲
媒體記者:「請問二位好事將近了嗎?」
謝欽淡定地點頭:「沒錯,我們要結……」
話音未落, 程知高舉著戴了戒指的手,從鏡頭前一閃而過,並興奮地大叫:
「哦耶!!!」
觀眾:「剛才屏幕上有什麼東西飛過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