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抬眸看了她一眼,臉上神色勉強的笑了笑,“昨夜沒休息好,失禮了。”
“……”林毓秀。
這話騙鬼呢!
你一個金丹真人,說沒休息好所以一副仿佛和人鬥法大戰了三天三夜精神氣耗幹的模樣,誰信?
林毓秀猜測他大概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他不願意多說便也未多問,繼續方才的話題,“你覺得如何?”
“什麼?”石磊心不在焉說道。
“去聽曲。”林毓秀又道。
“你決定便好。”石磊說道。
“那便這樣決定吧!”林毓秀拍板說道,“全票通過!”
姬晏和石心都不是會反對她的人,石磊沒意見,那便是全票通過了沒毛病。
曲樓。
林毓秀和石心挨著坐在二樓包廂裡,看著下方臺上的曲目,今日的曲目是道門七傑斬妖除魔拯救蒼生的故事,林毓秀和石心看得投入,尤其是石心,她一雙眼眸滿是好奇和光彩的看著臺上,顯然是被吸引住了。
在她們的旁邊,姬晏一臉冷淡不甚感興趣的模樣,石磊則是坐在他身旁一副坐立難安的表情,原本他就對姬晏敬畏,在不知道他真實身份之前,便被他一身冷冽極強的氣勢所攝,不敢輕易在他面前造次。如今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便是修界赫赫有名的鬼神之劍姬晏,更加是敬畏懼怕。
畢竟,修界傳言中,擁有鬼神之劍稱號的姬晏,委實不是個好相處的人,隻聽見他又砍了誰誰誰,又挑了誰誰誰,誰誰誰又敗在了他的劍下。
姬晏的身份,令他驚懼敬畏,坐在他身旁便已覺得恐懼。
更別提,石磊還心下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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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林毓秀正和石心低聲交談,“你很喜歡這個戲曲嗎?”林毓秀問石心說道。
“嗯。”石心輕聲說道,“修士飛天入地,很厲害。”
聞言,林毓秀目光看著她,心下若有所思,她忽地問道:“你為何沒有修煉?”
不等石心回答,一旁做著的石磊聽見這句話,頓時心下猛地一驚,呼吸瞬間便停住了,他硬生生壓著心裡的驚恐懼怕,極力的鎮定,語氣毫無異常打斷了石心的開口,插嘴說道:“因為石心身體有異,不能修行,還請林真人體諒,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這令人傷心的事情。”
林毓秀聞言抬眸,目光看了他一眼。
她並沒有對石磊的話說什麼,僅僅隻是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繼續看著面前石心,語氣淡淡似乎不經意說道,“是這樣嗎?”
“是這樣!”
石磊搶在石心開口之前說道,他目光緊緊盯著林毓秀,語氣沉重說道:“不要再逼她說這些了。”
林毓秀聽後心下頓時呵了一聲,逼?
她逼誰了,這便是逼?
別人不知道,但是林毓秀能夠不知道嗎?石心不能修煉?開什麼玩笑,她若是不能修煉,那萬年後天問宗試煉塔最頂層,那片浩瀚星空下璀璨的明星,清冷高潔的無上女仙天石心,又是何人?
林毓秀目光看著身旁石心,等著她的回答。
但是石心沒有說話,她垂下眼眸,一言未發。
仿佛是默認了石磊的話。
見她如此,林毓秀便也未再說什麼,她隻是心下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何隱情。”她對著石心說道,“但是倘若有一日你想修行了,那便來找我吧。”
石心聞言,眼眸抬起,看著她。
“修行是件很好的事情不是嗎?”林毓秀對著她微微一笑,說道:“倘若此生不修行,那必將抱憾終身。”
一旁的石磊聽著她們二人的對話,心下一陣的悲哀。
修行?
不,不可能的。
石心怎麼可能會有修行的機會?
不會有的,誰也不會允許她修行的。
自被生下來起,來到這人世的第一天起,她的命運便被注定了,成為祭品。
為了不讓她反抗,為了不讓未來生出怨恨,防止當年的事情重演,石心被剝奪了一切,無論是悲歡還是喜樂,統統都被剝奪了。
便連如今這短暫的歡愉,都隻是偷來的。
因為面前這位少女的一時心善憐憫,從而得以短暫的獲得了外出的機會,體悟短暫的歡愉,而為此需要付出的代價……卻是原本便注定活不了多久的命,被加速了死亡,真是諷刺。
這到底是幸,亦或是不幸?
——
很多年後,已是天石心的女修回答他道:“遇見她,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仿佛曾經遭遇的所有不幸,便是為了此刻,與她的相遇。”
第145章 九陰靈體 經驗包疊加的快樂
轉瞬便到了月華流漿之日,林毓秀此番前來韶光城正是為了借取月華流漿的太陰之力升級她的體質,從太陰靈體進階為九陰靈體。
是夜,她與姬晏一道前往了月華山,那是距離月華流漿最近的靈山,在那裡她可最大的汲取月華流漿。
月華山。
林毓秀和姬晏站在山峰之巔,等待著月華流漿降臨之時,她站在懸崖邊,仰頭望著前方夜空上仿佛被放大了數倍的月亮,一輪皎潔明亮光輝令人不可忽視的圓月懸掛在天上,天地如此之近,令人生出一種月亮仿佛觸手可及的感覺。
在不遠處,一襲明紫色劍袍的姬晏正佇立在那裡,目光遙望著她,仿佛是守護珍寶的巨龍。
時間一點點過去。
在月亮攀升到最高處時,那光輝達到了最亮,最耀眼。
隨之無數月華流光自圓月傾瀉而下,光輝璀璨明亮,那是一條……光的瀑布,太陰之力的具現化,是為月華流漿。
林毓秀站在山峰懸崖,月華流漿從天而降,她沐浴在月光的瀑布下,無數的太陰之力將她籠罩,一點點的滲入她的體內,她運轉心法,本能的汲取這些月華太陰之力,陰柔純淨的太陰之力順著經脈流入她的身體內,一遍遍的洗滌她的身軀,提純她的體質。
月光下,鍾靈毓秀奪天地造化的端麗少女,閉著眼眸,被無數的光所環繞,明亮耀眼,柔和美好。
太陽太過刺目,灼熱,靠的太近會被灼傷。
而月亮,剛剛好。
像是守候珍寶的巨龍般佇立在遠處,目光始終遙望著前方月光下的少女的姬晏,覺得此刻的林毓秀,便像是月亮一般。
如同月的化身的少女。
另一邊,石府。
在隱秘黑暗的不為人知的地下深處,藏有一個古老邪惡的祭壇,那是石府隱藏的最大隱秘,亦是韶光城最大的罪惡。
無數的守衛,森嚴密布守護著這個祭壇。
這些守衛全都是石氏的族人,他們身體內皆流淌著石氏罪惡的血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唯有如此方才可信,方才不會背叛。
今日,這座古老邪惡的祭壇將再一次開始,獻上輪回的祭品鎮壓黃泉的怨靈,以此平息亡者怨者的憤怒怨恨。
雙手雙腳被束縛上鎖鏈的身著一襲雪白長裙的少女,清豔美麗的臉龐上沒有絲毫的情緒,烏黑冷澈的眼眸深幽沒有一點光,她被送上了祭壇,等待祭祀開始。
石城主站在祭壇下方,目光望著上方祭壇中央的被鎖鏈所束縛的少女,眼底裡沒有一絲的溫情,他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不,甚至連人都不是,那並非是看人的目光,而是在看即將被屠宰的牲畜,沒有絲毫憐憫與共情,唯有冷酷的利用。
“石心。”石城主望著祭壇中央身為祭品的少女,冷酷說道:“石家養你十六年,你該為此回報。”
站在祭壇中央的石心,不為所動,臉龐上情緒沒有絲毫波動,恍若是玉雕假人。
石城主對她如此反應並不奇怪,或者說,這便是他想要的結果。這十六年來,自石心出生被選定為祭品開始,他便以堵住了她的耳朵,蒙上了她的眼睛,打斷了她的雙腿,割斷了她的舌頭,將她圈養隔離在石府的那間僻靜院子裡,聽不見外界的聲音,看不見外界的風景,無法走出離開那座囚禁了她的院子,也無人與之交談,最終變成如此一尊無情無欲無悲無喜的玉雕假人。
這是最好的祭品。
“你在此看好她。”石城主對身後的石磊說道,然後轉身前去了其他地方,在祭祀開始前,他需要和族中的族老做一些其他準備。
“……是。”石磊表情難看應道。
等到石城主離開走遠之後,他方才抬起眼眸,看著前方祭壇中央的石心,他的眼神帶著連他自己都未能察覺的愧疚和沉痛、悲哀,“為何不求救?”
“為何不逃離?”他看著祭壇中的石心,問道:“如果想要逃離的話,隻需要向那兩個人求救便可以吧?”
石磊看著表情依舊是毫無變化的石心,不知出於何種心理,他對著石心說道,“如果是他們的話,一定可以救下你的吧?”
“你還不知道那兩人是誰吧?他們並非看上去的那般簡單,那個叫季衍的男人是被修界恐懼尊稱為鬼神之劍的可怕劍道至尊,而他的師妹,則是曾經的燭龍神女。”他對著石心說道,“你還不知道燭龍神女是什麼吧?燭龍神女,和你一樣,都是祭品。”
“是為了撫慰鎮壓亡靈的祭品!”
聽到這裡,祭壇上無悲無喜無波無動的少女,方才抬起了眼眸看著他。
石磊臉上掛著諷刺的笑容,“同為祭品,可是那個人,卻是被她師兄、師尊、師伯……被所有人強行從幽冥帶了回來,她得到了拯救。”
但是你呢?
你卻要在這暗無天日邪惡血腥的祭壇中,被獻祭而亡。
無人知曉,亦無人關心。
石磊的心下不由地生出一股怨恨,是對石府,對他自己,對所有人的怨恨,以及痛恨……
他痛恨自身的無能為力,無法向姬晏那般,從幽冥,從燭龍的身邊搶回他的師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石心被獻祭。
“你不恨嗎?”石磊目光盯著前方祭壇中央的雙手雙腳捆綁著鎖鏈的少女,問道,“不恨嗎,這一切。”
一陣長久的安靜沉默。
石磊以為她不會回答了,這也正常,這這不是他們想要的嗎?
卻忽地聽見,“不恨。”石心說道,“恨,是什麼?”
那一瞬間,一股沉重劇烈的痛擊中了石磊的心髒,他的臉色瞬間慘白,自心髒傳來的密密麻麻的沉重痛苦,讓他不由地彎曲岣嵝的身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恨……”
“不恨!”
沒有哪一句話能夠像石心這句話這般,瞬間擊潰了這個男人原本就破爛不堪的心靈,他長久在愧疚和苦痛中的掙扎瞬間便敗得一敗塗地,他一直以來都知道這是錯的,是錯誤的,卻無力去改變它。
既然無法改變罪惡,便選擇一同沉淪。
這便是石磊,一個無用逃避軟弱的男人。
他不由地想起了姬晏,那個曾經將修界攪得天翻地覆,與所有人為敵,便是為了將他師妹從幽冥搶回的強大男人。
這一瞬間,石磊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是個無用軟弱的男人,他做不到的事情,有人能夠做到……
凡人無法做到的事情,便交給神去做。
石磊抬起眼眸了眼眸,他目光注視這前方祭壇上的少女,眼底迸出了明亮灼熱的火光,“石心,你想逃離嗎?”
“逃離這一切!”
“等著我!”他對著祭壇上的少女說道,然後轉身大步離去,這一次他的表情沒有迷茫,腳步快速而堅定,他不知道他做的是對還是錯,但是他知道,如果現在不去做,那餘下一生他將永遠後悔。
這一次,石磊決定任性一次。
在他離開之時,祭壇上的少女忽地抬眸,一雙烏黑無波的眼眸望著他大步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