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別不要我。」
他半跪在地上,慌亂地從書包裡掏出體檢報告,還帶著哭腔。
「姐姐,我不。」
——
許幼薇怎麼也沒想到,幾個月前會所裡的一時衝動,會惹出這樣一身風流債。
——
許幼薇,天之驕女富 n 代,從小到大稱得上事事順心,除了在感情上。
初戀是自私鳳凰男,整天隻知道找她要錢,分手時還說「你零花錢有十萬卻隻給我五萬,你就是不愛我,你個渣女。」
我?渣女??
經此之後,許幼薇多年沒敢再戀愛,直到大學快畢業時遇見隔壁學院的助教。知識分子家庭,談吐不凡,成熟穩重,與初戀半點不挨邊,許幼薇春心稍微萌動了下,之後是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半年後,許幼薇發現她是助教的女朋友 12 號。
我可去你的吧,八爪魚,滾!
放棄愛情幻想的許幼薇開始投身事業,雖然家族企業不需要她怎麼奮鬥,但該有的學歷要有,該搞的項目要搞。
然後她在搞事業的時候遇到了前任。
這次許幼薇學乖了,深度考察,不了解透徹不松口。男方追了她一年後兩人終於在一起,許幼薇覺得自己拯救了全世界,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男人啊,又帥又溫柔,體貼又細膩。
許幼薇深陷愛情,恨不得原地結婚,如果她沒有參加那個聚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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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上沒有燈光的角落,許幼薇當時的男朋友正摁著另一個男的親。
騙婚 gay,給爺爬!
「啊,好想談戀愛啊,不摻雜亂七八糟的感情,單純的戀愛。」
許幼薇和好友何錦倚著沙發喝酒,一杯下肚,暈暈乎乎,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
何錦笑她「真的假的啊?你忘記上次大師說你招爛桃花,談一次崩一次,傷心一次。還讓你三十歲之前不要再談戀愛了,這樣以後才能遇到真愛?」
許幼薇瞬間萎了,這大師算得超準的,連自己之前每次戀愛的細節都能算出來。
「啊,沒救了,可是我好想有人陪。」
看到好友喪氣,何錦突然歪著頭狡黠一笑「不過,我倒有個主意。」
許幼薇聽完直接愣住。啊這,啊這這。雖然她們圈子裡有不少人這樣做,但許幼薇一直沒把這種事往自己身上想過。
拜託,小鮮肉诶。
「什麼啊,這叫讓失足少年回歸正途,是扶貧好嘛。」何錦誘惑她,「何況,銀貨兩清的戀愛就不叫戀愛了嗎?現在有那麼多人打著愛情的幌子謀利益呢。」
許幼薇「……」
——?
在收到何錦的消息前,許幼薇都以為她隻是在開玩笑。是的,何錦給她發了一家會所的定位。
「晚上八點玫瑰房等你。」
許幼薇「……」
我不會去的,我是有底線的好吧。
一個小時後。
「薇姐好。」
前臺見是她,十分殷勤。先不說這位的身價,光是她是未來老板娘的好朋友,都夠他們巴結的了。
前臺妹妹領著許幼薇去了玫瑰房,就自動消失了。
這種地方許幼薇其實很少來,畢竟她是出了名的一杯倒,也不太贊同來這裡的許多人的做法,隻偶爾來接何錦。
她推開門,被晃了兩眼,何錦喝得沒個人樣,拿著熒光棒還是手電筒的什麼東西亂照。
何錦見是她,強撐著過來「快來,給你介紹。」
許幼薇順著目光仔細看過去,才看到角落裡坐著的小男生。
白 T 短褲鴨舌帽,在被點到時立馬站立,猶豫著走向許幼薇。
一身酒氣的何錦靠在許幼薇肩頭,嬉皮笑臉「幹淨弟弟,這兩天剛來的,不是家裡出事也不至於來這兒,這回真扶貧了。」
等等,這什麼跟什麼啊?許幼薇承認來的時候她是有點旖旎心思的,可現在又慫了,一時有點無措。
何錦才不管這些,她的好朋友什麼都好,就是太放不開,這樣活得很累。她把手上的東西塞給小男生,囑咐道「好好愛姐姐。」
然後裝模作樣地接了通電話,給許幼薇輕飄飄留下一句「我要一度春宵了,你也加油,拜拜,愛你呦。」就走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許幼薇沒想。好吧,她動了那麼一丁點兒心思,可在看到小男生那一刻就煙消雲散了。
這位弟弟看起來好幼,頂多大學生吧,如果對他下手,那我和那些永遠隻愛二十歲小姑娘的油膩中年男子有什麼區別。我就是個辣手摧花的禽獸。
於是在何錦走後許幼薇也想溜之大吉,然後她被小男生拽住了。
「姐姐,別走。」
昏暗燈光下許幼薇看不清小男生的表情,想來也應該不太好。她之前是聽過的,這種「王子」出臺不能空手而歸,不被帶走過夜會被恥笑的。
你被恥笑關我什麼事,不管了,快逃。
許幼薇這樣想著,卻還是從包裡摸出一沓現金塞到小男生連帽衛衣前面的口袋裡,因為太過慌亂,好幾張紙幣掉在地上。
「姐姐,能不能陪我說說話。」
——
許幼薇把車停在了江邊,兩人沿著江邊走。九月的晚風已經帶上初秋的涼意,許幼薇的白色裙擺被微風輕輕吹動。
男生怯生生的,聲音也小小的,一路走一路說。說家裡的境遇,為什麼來這兒,說之前遇到的顧客。
許幼薇時不時看向他,沒接話。
風把男生額前的碎發吹起,光照在稜角分明的臉上,青春,稚嫩。
許幼薇有一瞬間的恍惚。如果自己現在在讀大學,會想和面前的人談戀愛吧。
「姐姐,謝謝你。」
忽然男生走向前,將她壓在江邊白堤上,試圖去吻她。
???
什麼情況。
許幼薇跟觸電一樣,用力將男生推開,落荒而逃。
不是吧,劇情已經發展到以身相許了?這麼老套?!等等,你想做美人我不想當英雄,啊啊啊喂。
許幼薇在車裡坐了好大會兒才緩過來,正要驅車回家,然後就在後視鏡看到了那個男生。垂著頭,像隻大狗狗,看起來有點可憐。
她聯想到剛剛男生說的,家裡被人坑欠了幾個億,公司破產,父母離婚,小小年紀就要肩負重任扛起整個家庭,實在走投無路才來此地賺快錢,忽然就生了惻隱之心。
男生又往前走了幾步,就站在車屁股後面,眼睛閃爍著。
越看越像流浪狗狗。
算了,人已經帶出來了就不能再送回去,起碼今晚先安置一下。許幼薇想。
美色誤我啊!
許幼薇讓他上了車,因為剛剛發生的事讓兩人都有些尷尬,尤其是小男生,此刻完全不敢看許幼薇,她說什麼都乖乖點頭。
許幼薇「去酒店吧。」
男生聽見這話,整個頭都紅了,許幼薇內心吐槽:剛剛不還衝得挺猛嗎?
她本來想逗逗他,但怕出現什麼不可控的事,還是老老實實攤牌「不知道何錦怎麼跟你說的,但我沒想你,也不想……咳咳。」
「我明白的,姐姐。」男生「嗯」了一聲。
許幼薇好不容易松口氣,就又聽見他說「我不會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的,也不會給姐姐的生活帶來困擾。」
啊,你明白個錘子啊你!
許幼薇義正辭嚴「我不是那個意思。」
男生仿佛智障「姐姐,我很好養的。」
許幼薇「既然如此,你或許可以試試腳踏實地,自力更生。天上不會掉餡餅,撸起袖子加油幹。嗯!」
沉默,又是沉默。
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聽進去啦!計劃通?
夜已經深了,路上很少行人,許幼薇一路疾馳,繞過常去的活動區,停在了一家星級酒店門口,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許幼薇「身份證帶了嗎?」
男生下意識點點頭,從口袋裡摸索出來一個卡片,頓了頓又放了回去,搖搖頭「忘記帶了。」
許幼薇將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裡「你不會沒成年吧?」
男生沉默了會兒。
許幼薇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剛剛激起的一點保護欲也消失了「我從不帶人回家。」
男生這才磨磨唧唧地將身份證遞給她,許幼薇接過來看了眼,二十了。
自己那會兒正滿世界遊玩呢,如果不是家庭變故,他應該也在世界某個地方度假的吧。
許幼薇看到男生不知道是羞愧還是尷尬的表情,終究是於心不忍,無奈地嘆了口氣。
刷卡進門的許幼薇看到房間內設置,直接愣住,並且試圖攔住身後的男生,可惜來不及了,他已經大步踏了進去。
完了。
剛剛好不容易解釋清楚,現在都白搭了!這什麼酒店,我要投訴!
果不其然,男生眼神又熱烈起來,車裡那個害羞的小可愛徹底消失。
「姐姐你先休息下,我去洗澡。」
程昫將熱水開到最大,白霧緩緩升起,他的視線漸漸模糊。
三個月前他正和朋友在國外滑雪,收到父母離婚了的消息時他以為是朋友的惡作劇。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有很多紅顏知己,母親對這些事也從來不管,他雖然厭惡父親的做法,但以為那些都是上不了臺面的小打小鬧。
他從來沒想過父母會真的離婚。
他打電話問母親到底怎麼了,母親卻說「沒事,等你回來再說。」
等他到家時,一切都變了。
離婚後父親帶著新的老婆孩子去了國外,也是這時母親才知道原來父親在外面還有一個家。
沒幾天,公司破產清算,資產被凍結,家裡的房子全部被抵押還債。?
這些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本就心髒不好的母親病倒了,急需一筆錢做手術。
程昫把卡裡剩的錢全拿去給母親看病,還去各種地方做兼職賺錢,可錢還遠遠不夠。他含著金湯勺出生,從來沒操心過錢的事,眼下卻是走投無路。最後經朋友介紹來到這家會所賣酒,老板是父親曾經的朋友,對他也多有關照。
他長得白淨,花錢堆砌出的富家公子氣質又十分獨特,經常有客戶為他一擲千金。雖然才來了半個月,可會所裡其他人的銷售額遠不及他的一半。
幹了許多年的銷售眼看著自己的業績被搶,還是這種除了長得好看一無是處的小白臉,難免心懷怨恨,聯合了其他人給他使壞。
平時被陰陽怪氣,甚至被打幾下,程昫都忍著。他來這裡是賺錢,沒必要和別人鬧得這麼難看,那樣讓林老板也難做。
但程昫沒想到他們能壞到這種程度。
那天,他躺在會所的床上,覺得一切都完了。
耀目的燈光灑在臉上,像一把把利劍要把他的身體戳穿。
那一瞬間他想死。
他閉上眼睛,等待命運的宣判,可想象中的折磨卻沒有出現。開門的是林老板,他讓司機送他回家,還給他放了幾天假。
再回到會所時,聽說那幾個給他下藥的小人被罰了工資。
而林老板找到程昫,說現在圈裡有人知道他收留了他,讓他有點難辦。
這些程昫都能理解,樹倒猢狲散,尤其自己的父親現在還欠了那麼多錢,林老板能照顧自己這些日子已經很顧念舊情了。
程昫失落地收拾東西離開,又被林老板叫住,猶豫著給他指了條路。
許幼薇就是林老板給他找的出路。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出賣色相的一天,但他沒得選。?
來之前程昫就做好了心理建設,無論今天來的這個叫許幼薇的人年齡多大,長什麼樣,有什麼離譜要求,他都會盡力滿足,求她能憐惜他。
但誰知道碰上了個不動如山的。
從前他見過許多妄圖往自己父親床上爬的女人,她們裝傻充愣,沒有尊嚴與底線。那時候他對她們嗤之以鼻,可現在他卻做著和她們一樣的事情。
不同的是,自己的父親老態龍鍾,十分油膩,而外面那個女人,稱得上漂亮,似乎還很單純。
單純到不像成年人。
程昫洗完澡裹著浴巾出去,就看到那人筆挺地站在門口按手機,她聽見動靜沒抬頭,說「你將就休息,我留了些錢給你,明天自己打車可以嗎?我還有工作要處理。」
程昫裝乖賣可憐「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但我不想姐姐那麼勞累,姐姐先睡一覺再處理工作吧。
「而且,我從來沒有自己住過,我害怕。姐姐能陪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