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得眼淚水在眼眶打轉。
江峋臉色大變,轉身擋在中間。
「松開她!」
下一秒,隻聽一聲慘叫,我沒看清江峋動作,隻見江文禮捂住手腕,吃痛地退後。
他面前,少年暴戾陰鸷,一雙眸子紅透了。
「你再動她一下試試!」
說完,抓住我往外走。
身後的人淬了一口。
「賤人,難怪別人讓我防著你,你他媽勾搭我兒子!」
6
「不對啊,你新媳婦天天說你兒子壞話,咋能勾搭他,你應該擔心,她惦記你房子。」
「就是就是,她親口和我說的,你兒子是個混球,遲早要進去。」
「她還說啊,你遲早喝酒喝死,被人追債打死。」
「不過凡事都有萬一,今天他們敢牽手,明天就敢親嘴,說不準她圖你房子圖你兒子。」
我眼睛瞪得像銅鈴。
我可真謝謝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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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江文禮聽完暴跳如雷。
「賤人,我先打死你!」
江峋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廚房拎了一把菜刀。
「打死她,你坐牢。」
狠厲和厭惡情緒沒遮掩的往外湧。
江文禮視線落在冷凜的刀身上,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我,我就開個玩笑,那啥,家裡沒鹽了吧,我去買。」
ţů⁴說完從人群中擠出去,一溜煙跑沒影了。
「至於你們。」
江峋掃了一眼看熱鬧意猶未盡的鄰居。
「要讓我聽見,誰他娘的在外面亂嚼舌根,後果自負!」
少年輕飄飄丟下一句,很有壓迫感和震懾力。
一群人臉色大變。
「快走快走,江峋殺過人的。」
「我們又沒說他遲早進局子,要殺也得先殺他後媽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尷尬得呵呵笑。
「你看過爽文吧?反正你名聲也不太好,我在外添油加醋的說一點,大家都以為你不學好,可突然有一天,你考上大學了,你不是他們口中說的那樣,那不就狠狠打了他們的臉了嗎?你想一下,是不是挺爽的?」
江峋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
「那倒不用,今天你也幫了我,走走走,鬧這麼久不餓嗎?我請你吃燒烤。」
我把江峋強拽出去,少年臉色很臭,不過沒抗拒。
吃完飯,我又以吃撐了要散步為借口,散到出點門口,強拉硬拽地給他選了復習資料。
我生怕他像上次一樣扔出去,連忙賣慘。
「就當可憐可憐我不行嗎?我就那點工資,扔的都是血汗錢啊,我是想討好你沒錯,可那不是怕你爸,想有個倚仗嗎?」
江峋神色微動,語氣卻依舊冰冷。
「不用給我花錢,我有。」
成了啊。
我大喜,一把挽住他胳膊,「我的兒,媽就知道你能懂!」
江峋臉色瞬間黑沉,「你他媽……」
「忘了忘了,下不為例!」
「不過。」我補了一句,「他們說你殺過人……」
一記冰冷的眼神掃過來,我秒變臉。
「兒砸,媽相信你!」
「……」
7
轉眼開學了,我去學校給江峋開家長會。
江峋讀了三年高中,他爸就缺席了他三年家長會。
帶補習班的班主任正好是他原來班主任。
家長會開一小時,他訓我三個小時。
「你們隻管生,不管養嗎?」
「老師,我是他後媽。」
「後媽也是媽,就得對孩子負責!」
「是,他爸不負責,以後江峋我來管。」
「江峋底子好,好好勸他,千萬別荒廢了。」
我拍著胸脯保證,就差發毒誓,「好的老師,我一定督促他考上清北!給學校爭光,給您爭光!「
「……」
等江峋第一次考試成績下來,我兩眼一黑,差點厥過去。
考啥清北,考地瓜還差不多。
不生氣!
否則這些日子我風雨無阻,每天接他上下學建立起來的「母子」感情就全毀了。
「進步的空間非常大,而且英語交白卷,不錯,你還挺愛國。」
江峋嘴角狠狠一抽。
「不過,掌握一門外語,能有利的幫助我們學習他國文化,你要不會,我給你講講。」
我把選擇題講了一遍,標注重點單詞,語法。
江峋看我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你不是高中就輟學了嗎?」
「我聰明啊,一學就會。」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我穿過來前主修的就是英語專業。
少年懶洋洋地轉著筆,漫不經心地問。
「英語這麼好,就沒想過以後?」
想過啊,獲得你的好感,保住小命,然後溜之大吉啦。
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敢這麼說。
「當然是把你拉扯大,看著你考上大學。」
「你可別考上大學就不認我這個後媽了啊,我也不圖你房子,等你賺錢了,真要感謝我,給點錢就行。」
我補了一句。
江峋有些無語。
「目光短淺!」
愛錢怎麼就目光短淺了?
小屁孩什麼都不懂。
「行行行,你把題做完,我洗完澡出來要檢查,對了,順便把碗也洗了啊。」
為保證營養,我經常給江峋做飯,不過我不愛洗碗。
一個小時後我出來,碗洗了,卷子做了,江峋人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少年睡著時眉宇間舒展,沒了白日裡陰鬱和戾氣,平添幾抹柔和,看上去青春洋溢多了。
對嗎,這樣才像個青春期的少年。
我把卷子收進他書包,打算把他喊醒進房間,手腕猛地被人扣住。
「姜妤。」
喊我呢。
我湊過去。
「還敢跑嗎?」
「忘了你之前,怎麼對我的了?」
「……把你關起來,打斷腿,就好了吧……」
我的老天奶!
後背驚出一身冷汗,我急忙甩開他手,想到書裡的我的結局,我驚恐地後退幾步,撞到椅子,摔了個屁股墩。
8
動靜驚醒了江峋。
他眼底有未來得及收回的銳色,和剛醒的惺忪。
我一時半會竟分辨不出剛才是我的幻覺,還是事實。
「你坐地上幹嘛?」
怎麼看,都是一個普通少年啊。
是夢吧。
我捂住怦怦跳的小心髒,「我涼快涼快。」
「……」
「起來……」
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開了。
幾個月不見的江文禮回來了,油光滿面,手裡還拎著燒烤,看上去心情不錯。
他看見我坐在地上,臉登時拉下來,對著江峋訓斥,「你又欺負你媽了?」
「沒有沒有。」我急忙起來,「我自己摔的。」
江文禮估摸著覺得也不像,沒計較,「去拿酒,陪我喝一杯。」
我沒理解這話喊誰,就聽江峋回話。
「她不喝。」
「她是你媳婦還是我媳婦?滾去睡你的覺。」
說完,視線落在我身上,盯著我若有所思地看了會兒。
「今晚,上我屋睡。」
「……」
他在說什麼鬼故事!
「我今天有點不舒服……」
「江文禮,做個人吧。」
江峋忽地開口,「她多大你多大,你可以當她爹了。」
江文禮勃然大怒,手裡燒烤直接朝江峋扔過去,「你在教我做事?」
露在塑料袋外的竹籤擦著江峋臉過去,冷白的肌膚劃出一道紅痕,洇出細小的血珠。
江峋卻像沒感覺到痛一樣。
「小姑娘你都欺負,不當賭鬼酒鬼,改當畜生了?」
他說話絲毫不讓,字字句句往江文禮心窩子上扎,「也是,本來就一畜生,我指望你幹什麼人事!」
果然,不幹人事的江文禮臉色陰沉得可以滴出水。
「我是畜生你也跑不了,我是大畜生,你就是小畜生!」
不是,咋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呢?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好了。
江文禮說完似乎也覺得自己話荒唐,可說出去的話,一時也不好找補。
他視線落在掛在椅子上敞開的書包上,渾濁的眸色忽地閃出一抹光。
他手一拎,裡面的書哗啦啦倒了出來。
他抓了張卷子,撕了個稀巴爛。
「以為裝模作樣去幾天學校就和我不一樣了?我是爛賭鬼爛酒鬼,你就是爛賭鬼爛酒鬼的兒子,一輩子背負,你注定隻能爛在這兒。」
9
窗外下起了雨,今夜注定不太平。
江文禮是走了,可留下一地狼藉。
這些日子,我眼睜睜看著江峋身上有點人氣了,像個學生了,可被他這麼一攪和,好像全部白費了。
少年就站在那兒,滿身孤獨,連光,都照不進他眼底。
絕望吧。
被親人往泥沼裡踩。
我不是沒聽過街坊鄰居是怎麼議論江文禮,又是怎麼議論江峋的。
好像有ƭŭ̀₇這樣一個爹,所有可能性就都被否定了,連細微的一點好,都不會和他沾邊。
小喪星,混球,不安分,遲早要進局子,壞事幹盡,不是好學生……
在家裡,被議論。
在學校,同學怕他,卻也看不上他。
反派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
如果不是這樣的環境和外在因素推動,江峋會有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未來吧。
我忽然有點心疼這個少年了。
「坐,臉都破相了,明天要被學校暗戀你的那些女生看見,還不心疼死。」
我拿出碘伏棉籤。
江峋抬眸,眼睛裡是濃鬱的自我厭棄,他一把推開我,又恢復渾身是刺的陰鬱模樣。
「滾遠點,我不需要你同情!」
我他媽……
忍不了了。
我一巴掌朝他腦袋甩去,火力全開。
「你跟我演什麼憂鬱呢?這麼一點事就把你一個一米八五的大男生給打趴下了?江峋,你他媽真慫。」
「你說什麼?」江峋眼底狠戾更甚。
媽的,比我高了不起是吧。
我一腳踩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訓斥。
「要比慘嗎?好啊,我小時候爸媽就沒了,被送去舅舅家,我舅媽不待見我,我成績好,高中生生輟了學,唯一對我好的外婆病了,我也沒辦法,我隻有嫁來你家,嫁給你爸這個爛賭鬼,我舅媽才肯給我外婆治病,我才 24,就有 18 歲的好大兒,你說,誰比誰慘啊?」
越說越氣憤。
我甚至扇了江峋一巴掌。
「你好歹能上學,沒錢了我供你,我陪著你,我沒放棄你,我都不怕,你慫個屁啊!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客廳一片寂靜。
江峋不說話,直勾勾地盯著我。
理智回來了,這會才覺得後怕。
不會過了吧。
我眨眨眼,從桌子上爬下去,打算剛柔並濟。
「那啥,剛才情緒激動了,話重了點,可……」
忽地,腰上覆上一隻手,整個人被拽了過去。
少年懷抱溫暖,身上氣息清冽如雪。
我有些懵。
「你說的,陪著我,說到做到!」
他嗓音暗啞如砂,說完,松開我,撿起地上的書本進了房間。
「晚安,姜妤。」
不是,這就成了?
10
那天起,我和江峋關系無形中拉近了許多。
他不再逃課,認真完成功課,成績逐漸穩定,也會告訴我他的事。
重點,這小子外表冷淡,可他護短啊,可護著我了,壓根聽不得別人說我一句不好。
我討厭洗碗,他洗,我不愛打掃衛生,他掃,我口渴了要喝水指使他,雖然臉臭,可還是會端來。
逢年過節,還會不動聲色地給我準備小驚喜。
養兒好,養兒大大的好。
這天,他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讓我去學校一趟,我請了假回家換了衣服,出門時撞見回來的江文禮。
他喝酒了,沒到喝醉的地步,不過我還是心生防備。
「那小子,真要考大學?」
「你慫恿的?」
什麼叫我慫恿的。
「學生不考大學考啥,考地瓜嗎?」
「他說沒說考哪裡的大學。」
我一整個胡說八道。
「你兒子能考上啥大學,南翔技工,新東方廚師,或許學挖掘機,具體哪一個我就不知道了,他又不和我說。」
江文禮覺得很有道理,「你之前不挺討厭他,怎麼,從我這裡得不到房,把主意打那小子身上了?我告訴你,房子是我的,和他沒半毛錢關系,你也別指望他將來能回報你,他心硬得很。」
「……說得好像你心很軟一樣。」
「你覺得,他和我像嗎?」
這話就很微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