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一,你怎麼了?快開門。」
我扶著墻壁站起來,如常地按下沖水鍵,迅速補了補被淚水弄花的妝容,然後如常人一般地走出去。
「我沒事,不小心摔了一下。」
李姐那心疼的眼神看得我心裡難受。
「在我面前你不用憋著。」
我別過臉,「我沒事。」
李姐看著我欲言又止,最終拍了拍我回床上去了,轉頭的瞬間,我又看到了桌子上的東西,橙色的請柬,傍晚的婚禮,那本該是屬於我的啊!那一刻我忽然就覺得很不甘心很不甘心,感情佔了上風,我沖出門,直奔大廳,
我要告訴他,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7
鹹鹹的海風吹過來,吹得臉生疼,葉檸的笑聲從二樓傳來,我抬頭,看到沈觀南正在給葉檸吹頭發,那小心翼翼卻又充滿愛意的動作是那麼的熟悉,葉檸舒服地趴在他懷裡,而我,曾經的懷中人成了旁觀者。
我被那笑聲定在原地。
假如,假如我告訴他,我才是他的未婚妻,沈觀南是個負責任到底的男人,他該拿我怎麼辦呢?
我不想他可憐我,我隻想沈觀南愛我。
等我收斂情緒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可李姐還沒有睡。
「是觀南自己發現的,他雖失憶,但沒忘記自己的老本行。」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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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觀南一向聰明,怎麼會看不出來王隊有意無意地接近。
「他父母呢?王隊告訴他了嗎?」
空氣安靜了幾秒,「說是車禍。」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話,這個理由起碼還可以接受。
「觀南說婚禮結束後和我們一起回林城。」
良久以後我開口,「立業成家了,應該帶妻子回去看看父母的……應該的。」
「觀南問你了嗎?」
我又想起在門口等我的人。
「問了,我沒說,放心吧!」
「念一,你知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我捂著痛感傳來的胃,「可我是這個意思。」
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整整十年,沈觀南已經成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像藤蔓一樣纏繞在我最重要的記憶中,如今剝離出來,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來這裡的第三天,失眠重新找上了我,我睜著眼睛到天亮,離他們的婚禮還有兩天,院子裡一早就響起了葉檸的聲音,她在張羅婚禮。
「這裡,我要一個鮮花拱門,要紅玫瑰,紅毯需要多長呢?背景板需要多大的呢?阿南,要是沒有照片墻,你就死定了!」
院子裡的聲音不斷,我把頭埋在被子裡,可葉檸的聲音直直鉆進我的耳朵裡。
其實我們也有一場婚禮,花路是他求婚時的白茉莉,手捧花是沈觀南親手做的,橙色的小蒼蘭,幽香中帶著一絲甜蜜的味道,賓客的座位用的是橙色絲帶,菜品是我們改了四次菜單才定下來的,就連喜糖也是我們兩個一起挑的,喜糖盒子上還印著我們兩個的漫畫版。
他拉著我的手走過那條長長的花路,溫熱的手竟然忍不住地顫動,不過是彩排,他卻緊張得不行。
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可任務偏偏是那天晚上,他還沒來得及給我戴上婚戒,也沒來得及看我穿上繡了他名字的婚紗。
他不停地給我道歉,說一周就回來,就一周,他就馬上回來娶我,我就那樣等啊等,等了五年,等到了他娶別人的消息。
等我化好妝出去的時候,院子裡好多人正在搭建場地,葉檸看到我立馬跑過來,「念一姐,有個小忙需要你幫一下。」
我怎麼也想不到,葉檸找我幫的忙居然是她的婚禮。
8
白色的背景板上,我熟練地拿出我的調色板,找出要用的顏料,寥寥幾筆,勾出了一個夕陽的輪廓。
「好了好了念一姐,你畫的真好,要不是得貼照片,我真想讓你畫滿。」
我收起畫筆,「照片?」
葉檸掉頭,「是我和阿南這五年的照片。」
葉檸把一張張照片貼到上面,她是一個自來熟的女生,又或者她想把自己的幸福分享給所有人,所以她不停地說著他們這五年。
「這一張是阿南剛剛出院,整個人瘦得不行,但是又特別兇,我救了他,他給我打工還債,其實最先心動的是我,我追了他兩年,他每次拒絕我的理由都一樣。」
葉檸撓頭,「他說他忘記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沒找到之前不想其他的。」
我忽然想起了他求婚時說的,「念念,有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幫我做,也隻有你能做。」
「什麼?」
「做我老婆。」
我看著照片裡的人,嗓子發啞,「那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找到了嗎?」
葉檸搖頭,「沒有,他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陪著他漫無目的地找了三年,後來我們一起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可憐我是個老姑娘,就委身於我了。」
良久,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看來還是不重要。」
葉檸立馬出聲反駁我,「不是的,對阿南來說很重要的,他特別討厭醫院,可為了那件事,他去醫院進行了長達三年的治療,風雨無阻。」
眼前的照片裡沈觀南站在海邊,陽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笑得張狂而又肆意,我仿佛看到了十八歲的沈觀南,輕狂又目空一切的少年,唯獨向姑娘低頭。
我抬手,摸了下照片,「何必呢!忘記了就代表不重要。」
「念一姐,你來簽第一個名字吧!」
橙色的簽字筆此刻萬金重,我拿著筆久久不動,「算了,我的字不太好看。」
婚禮上的鮮花需要提前預訂,沈觀南很忙,忙著布置和葉檸的婚禮,葉檸就拉我一起出門,其實我很想拒絕,可又想聽她說他這五年。
花店在鎮上,店鋪不大,花卻很多,「王老板,一千支紅玫瑰,後天用。」
看樣子是熟人,老板比了個 OK 的手勢,「剛來的小蒼蘭,新鮮得很,要不要拿幾支?」葉檸搖頭,「我喜歡香味濃烈,顏色熱烈的花,那個不是我的花。」
眼前的姑娘就如紅玫瑰一樣,熱情而有活力,可以治愈一切,包括受傷的人。
出花店的時候我還是買了兩支小蒼蘭,橙色的花瓣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路邊有賣水果的攤子,葉檸蹲下撿山竹,「阿南最喜歡吃山竹了,給他多買點。」
我們生活在北方城市,常見的水果是蘋果、梨,我也不知道他最愛吃的居然是南方的山竹。
除了他那張臉,好像其他的一切都不是我的沈觀南了。
遠處摩託車的轟鳴聲傳來,搖擺的摩託車在狹小的巷子裡迅速逃竄,身後是兩個警察,摩託車很快逼近,可車主沒有一點兒剎車的意思,葉檸就要起身的瞬間,摩託車已經擦到了她的衣服。
我用盡全身力氣去推她,撞擊的疼痛感瞬間出現在我的身上,我被撞到水果攤上,隨著滑落的水果又摔到地上,那一刻,我隻看到我的花被人踩在腳底。
「念一姐!」
9
來到這兒的第三天,我進了醫院,醒來的時候是傍晚,床邊圍了一圈人,包括王隊和沈觀南。
我實在沒力氣開口,葉檸說了好多話,眼裡還淚汪汪的,我看到有人在安慰地拍她後背後又閉上了眼睛。
等我一覺醒來的時候是凌晨,屋子裡黑乎乎的,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我的頭發,黑暗中有人拉下了我的手,替我整理了一下頭發,手背忽然一熱,床上的人抽泣了一下。
「什麼時候的事?」
我看著眼前的黑影,嘆了口氣,「半年前吧!」
「為什麼不說啊?」
我拍了拍她的手臂,「不是壞事,這個病對我來說是解脫。」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生病了,我還防備你接近觀南。」
我拍了拍李姐的手,「你沒錯,我的確目的不純,那可是沈觀南啊!我愛了十年差一點就結婚的人,怎麼樣說我都得為自己爭一爭的。」
胃部的抽痛又傳來,我憋了會兒氣,等疼痛散了一些才開口,「要不是這個病,我真的會大鬧一場,要不然我不甘心啊!」
李姐細細碎碎的哭聲哭得我難受,「真的不要告訴他嗎?還有機會的念一。」
此刻的李姐忽然倒戈讓我有點措手不及,我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落下,即使我再不甘心,也隻能認命,「不了。」
「我們都知道,沈觀南父母的死不是意外,是報復,如果他知道真相以後,那他該多痛苦啊!而且按他的性子,不會就此罷手的,可能他拼上自己的命也要……我不想他再受傷害。」
我吸了吸鼻子,「我總不能剛告訴他,我是他的未婚妻,立馬就讓他替我處理後事吧!一下失去三個親人,他該怎麼辦呢?他馬上就要……結婚了啊!」
旁邊的李姐哭得越來越厲害,我拉著她的手,反倒安慰起她來,「不用為我哭的,知道自己得這個病的時候,我感覺自己解脫了,那折磨我的一切終於要結束了,直到聽到沈觀南的消息,我才感覺到崩潰,可看到他跟葉檸在一起的時候,我忽然又慶幸自己得了這個病。」
「念一……」
我別過頭,眼淚滑進枕頭裡,「而且,你也看到了,他是阿南,不是我的沈觀南,沈觀南一定還在等我去找他,李姐,我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
李姐輕輕地抱住了我,我回抱住了她,「李姐,幫我個忙好嗎?」
那個夜晚,李姐哭得睡不著覺,而我因為吐露了自己的秘密,毫無負擔地睡著了。
第四天早上,我醒得很早,李姐為我梳理假發,我往臉上塗塗抹抹,她說我,「還化妝嗎?」
來這裡以後,我每天都化妝,因為我的氣色太差了,也因為我想體面一點。
「簡單塗一下,顯得精神一點。」
李姐不說話,但手上的力道更輕了。
葉檸來送早飯的時候,我發現她神色不對,整個人沒有精神,恍恍惚惚的,終於等李姐出去的時候,她走近我。
「念一姐,阿南就是你的丈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