阏逢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一點妒忌的色彩, 不過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他問:“不玩這個了?”
“嗯嗯。”
“那換一個吧,猜大小。”
其他人心想這有什麼好玩的嗎?
隻有許聽風面色一凜。
阏逢輕啟薄唇:“……猜錯了的人,要從五樓跳下去。”
許聽風:“……”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對面的其他同學也是一怔。
半晌,才有人擠出了點笑容:“……是開玩笑吧?”
阏逢金色的眼眸一斜:“誰在和你開玩笑?”
那個人莫名覺得有點瘆人,立刻閉嘴了。
阏逢頓覺無趣。
這樣的遊戲,大巫小的時候和他玩過很多次。
他還和大巫賭過自己的尾巴。
隻不過他輸了之後, 她怎麼也不肯要他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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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想, 阏逢就又有點妒忌了,不由轉頭看向了門的方向。
江惜是出去了。
隻不過還帶上了程冽。
倒也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為程冽可以做翻譯。
程冽這會兒也差不多猜到, 那牌面上寫的可能不是什麼正經內容。
但江惜很明顯不知道。
他委婉地說:“這個要求太難做到了,換個遊戲吧。”
江惜:“很難嗎?”
她搖了搖頭。
江惜很快走到了門口。
守在門口的人立刻向她行了紳士的禮。
她的目光從來往的人身上掃過。
畢竟是王宮,哪怕如今王儲並不在這裡居住了,但周圍的行人也本能地和這座建築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或許其他人沒有發現。
但江惜卻一眼鎖定了,人群之中, 有一個中年男人, 縮起雙手。明明應該是夏天, 他卻好像畏寒一樣, 縮起了脖子。他在走動。但卻沒有走遠。
不太像是一個好人。
不過這不重要。
因為在看見江惜之後,那個男人很快從路過的花僮那裡,購買了兩支玫瑰花。
然後他緩緩朝江惜走了過來。
他很快走近了。
而江惜面無表情的面容上,也有了一點些微的變化。
她從他的身上聞見了很濃重的血腥氣。
江惜抬頭望了望天。
嗯,雖然不是在華國境內了。但這個時代,人是不可以亂殺的。他們將這稱作是“和平年代”。既然是這樣,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人?
江惜看了看他的手。
這雙手上沒有多餘的裝飾,甚至在兩支花的映襯下,顯得有些粗糙。
但死在這雙手下的人,一定很多。
程冽在看見男人的時候,手比腦子更快地先按住了江惜的肩。
他說:“不要往前走。”
江惜:“嗯?”
這時候男人也被守衛攔了下來。
男人指了指江惜,用輕快的口吻和守衛說了兩句什麼。然後守衛就沒有再攔他了。
於是男人重新邁動步子緩緩往前走去。
他的眼底亮著兩簇光。
像是看見美人時出自本能的驚豔。
但隻有男人自己知道,他本質上並不是在看這個過分漂亮的少女。而是在看少女身邊的少年。
他克制住了那種直接流露出的惡意,隻盯著少女,用蹩腳的華國話說:“美麗的小姐,今天是你的生日嗎?”這是一個混了點華人血統的男人。
程冽冷淡地注視著他。
江惜有點茫然。
怎麼連一個路過的人也知道我的生日?
“您的名字出現在了這裡最大的沙溫廣場的熒幕上。在古德利亞王宮舉辦生日宴的華國富豪,我想就是您,對吧?”男人笑笑說,“這是我一點猜測的小技巧。……這裡的人都很野蠻,竟然不歡迎您的到來。但要我說,像您這樣的美人,來到這樣的國家,隻會使這片大地都變得美麗。”
男人滔滔不絕,一邊遞上花,一邊不經意地按了按自己的大腿側。
江惜沒有接他的話,隻問程冽:“他在說什麼鬼話?”
男人表情僵了下。
男人並不太精通華國話,顯然是在國外居住得比較久。
所以這樣大段的話,他就隻能用英文來說了。
沒想到完全是說給空氣聽了。
這頭程冽輕挑了下眉尾,不急不緩地說:“誇你好看。”
江惜:“哦。”
男人:“是的、是的!”
江惜看著他,輕輕念了一句話:“魘昧造畜,舌強耳豎伏地走。”
男人面露茫然。
這下輪到他聽不懂了。
江惜歪了歪頭。
嗯?
怎麼還沒有變呢?
江惜隱隱約約意識到,……大概是因為語言上的不通,以至於她的巫術“失靈”了。
她立刻轉頭看程冽:“這句話你會翻譯嗎?”
程冽:。
文言文?
“翻譯給他聽。”江惜說。
程冽不知道她為什麼執著於要翻譯一句話,但他既然來的時候,借口就是“翻譯”。
程冽:“……我試試。”
魘昧指巫術。
造畜,在蒲松齡的短篇故事裡曾出現過。
舌強,指舌根發硬。在故事中,似乎也是將人化成畜生之後的一種反應。
耳豎伏地走,……是狗的特徵?
程冽眸光輕動,飛快地翻譯了一遍。
這次男人聽懂了。
他臉上的茫然飛快地褪去,轉而被另一種興奮的神色所替代。他將手從大腿根上收了回來,舉起雙手,屈住手腕,然後脖頸前伸,吐出舌頭,繞著江惜轉了一圈兒。
江惜並不滿意。
這樣的惡人……
她養的流浪小狗比他可愛多了。
不過江惜並不打算現在就嫌棄他,她轉過身,發現程冽並沒有跟上來的意思。
程冽的表情凝住了。
他盯著男人,目光冰冷,被拉出凌厲弧度的丹鳳眼裡,透出一點震撼之色。
……那是一個咒語嗎?
程冽腦中驟然掠過了這個瘋狂的念頭。
少女脆生生的聲音很快在他耳邊響起。
“你牽住他,跟上來啊。”江惜說。
“……牽?”雖然男人很明顯像是一下子,從人的特徵變成了狗的特徵。但程冽還是覺得眼前這一幕太不可思議了一點。
江惜:“嗯。他看上去就不太聰明,不牽他會走丟的。萬一咬了別人的人也不太好。”
說到這裡,她的目光越過大門,掃向了更遠處的行人。
嗯,也有幾個看上去沾了血氣的人。
不過把他們都變成狗也太麻煩了。
程冽一個人牽不住的。
於是江惜收回了目光,緩步往回走。
程冽看了看男人。
男人嘴角已經流下了口水。
跟狗一模一樣。
程冽:“……”
所以怎麼牽呢?
程冽垂下目光,從男人寬大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根飛索。
……攀牆用的?程冽目光一閃,把飛索套在了男人的身上。男人果然立刻就跟著他走了。
等走出去幾步,男人就從直立變成了伏地行走。
牢牢扣在他另一個口袋裡的東西滾了出來。
是折疊刀。
程冽眼底的光變得更加冷銳了。
他抽出手帕,俯身隔著帕子將刀撿了起來,然後才繼續往前走。
沒等他們回到宴會廳。
男人的兜裡就又滾了個手機出來。
江惜轉過身,感嘆道:“他的口袋裡裝的東西真多。”
程冽:“是啊。”他撿起了男人的手機。
江惜接過來:“……有人給他打電話。”
男人的手機特地調成了靜音,顯然是不希望在關鍵的時刻暴-露自己。
江惜按下了接聽鍵。
那頭傳來了聲音:“我看見你走進了王宮,你瘋了嗎?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去?……還是說事情太順利了,你已經殺掉他了?”
江惜……江惜聽不懂。
她看向程冽。
程冽壓低聲音,幾乎挨著她耳邊將這段話翻譯了。
江惜:“告訴他。這個人不會再回去了,他變成狗了。”
程冽眼底飛快地掠過笑意。
他應了聲:“嗯。”
他微微躬腰,低頭,湊近手機話筒,開口,外文流利:“他沒有瘋,他現在隻是變成了一條狗,再也不會回來了。”
江惜往後退了一點。
她盯著他,覺得這一刻的程冽好像有點不同。
哦。大概是因為他說著她聽不懂的鬼話吧。
這時候趴伏在地上像狗一樣走路的人,大概是聽見了自己是狗,於是還真的像是一條忠實的主人的狗一樣,拱了拱江惜的裙擺。
江惜的裙擺很大。
被他一拱,就掀起了漣漪般的波紋。
程冽動了。
他踩住了男人的頭。
男人被踹開了一點。
程冽才平靜地收回了腿。
江惜看著他,緩緩地眨了下眼。
好像真的有點不同。
和在國內的時候不太相同。
“你是誰?”電話那頭傳來厲喝聲。
但程冽掛斷了電話,他說:“下一輪換個遊戲玩吧。”
江惜還覺得有點可惜。
抽到未知的牌很有意思。
她說:“先進去。”
江惜身後跟著程冽,程冽還牽著一個人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震驚了。
臥槽?!
不是吧?
她真去找了個路人當狗?
班長瞪大眼,頭皮都快炸開了。
其實如果他們看過一些國際新聞的話,大概頭皮會炸得跟煙花一樣,表情更加精彩。
這時候電話的那一頭。
男人的手指一用力,將通訊器生生捏變了形。
“……我想起來,我聽過那個聲音。就是他,就是我們的目標的聲音。”
“什麼?你確定沒有聽錯?我已經打聽過了。那裡面就是一些幼稚的富二代,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子。他們不可能抓住我們的金牌殺手。”
“你可以進行聲紋對比。”男人說到這裡,語氣頓時變得艱澀了起來:“……電話那頭的少年說,我們的金牌殺手現在已經變成狗了。那羞辱的、淡漠的口吻……不愧是那個人的弟弟。事情變得困難了。”
這頭程冽摸了摸鼻子,和江惜一塊兒重新坐了回去。
元煦看見這一幕,三觀都要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