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決聽見教導主任的詢問,冷冰冰地抿了下唇,沒有說話。
他們的車開到半路,被追尾了。
這不是什麼大事,交給保險公司來處理就行。
司機一腳踩下油門,重新起步,誰知道一頭撞上了行道樹。安全氣囊都彈出來了。
人是沒事,但把司機和車上的保鏢嚇得夠嗆,生怕這位金貴的主兒出半點差錯。
“出了點小車禍。”宮決身旁的保鏢回答了教導主任的問題。
教導主任臉色一變,趕緊問候起來:“宮決同學沒什麼事吧?”
宮決:“沒、事。”
沒事才怪。
宮決對“倒霉”這個詞,從來沒有一個具象化。
因為他的人生打從出生就順風順水。
但這一切,從昨天傍晚開始有了變化。
他回到家,一個放在高幾上的花瓶突然朝他砸了下來;宮太太給他盛了碗粥,他還沒吃,裡面掉了隻蒼蠅;進到浴室,擰開花灑,熱水器故障噴出了滾燙的水……
這種不對勁持續到了早上,連宮家人都察覺到了。
宮先生沒想太多,但他的母親,也就是宮決的祖母有點迷信。老太太生怕孫子出事,就讓他一定要帶著保鏢進學校。
教導主任這會兒也覺得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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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宮決身旁的保鏢,怎麼也想不通今天怎麼突然就這個陣仗了……
“站住!”教導主任分神間,突然又瞥見了一道身影。
好麼,又一個遲到的!
那道身影頓住腳步,緩緩轉過了身。
“程冽?怎麼是你?”教導主任的語氣更驚奇了。
那頭程冽和宮決對視了一眼,可謂是仇敵見面,相當不爽。
“你怎麼也遲到了?”教導主任問。
也。
程冽眸光一動,很快注意到了這個詞。
他看了一眼宮決。他也遲到了?
“你為什麼遲到?”教導主任問。
不應該啊!程冽這麼優秀的學生都遲到了?
程冽抿了下唇,低聲說:“我住的地方有人鬧事,打架把路堵了。”
教導主任:“……”
這借口,這不荒唐呢嗎?
其實這還真不是借口。
程冽說:“您可以查得到報警記錄。”
他本來不想管的。但打架的雙方都把他當成了對方的人,一扁擔砸下來,差點正好砸他頭上。程冽當時就臉色一冷,馬上撥了110。這麼一折騰,當然也就遲到了。
“行吧,那趕緊去上課吧。”教導主任也不好再說什麼,他轉過身,衝宮決笑了笑,“宮決同學也趕緊去教室吧。”
等送走了這兩位,教導主任才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今天這事兒可真夠怪的。
程冽也覺得怪。
他本身並不是一個幸運的人,但當霉運降臨得離譜又稀奇的時候,是個人都會覺得怪異。
看上去宮決好像也遭遇了?
所以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程冽一下想起了昨天那個踩了他一腳的女孩子。
但想想又有點荒唐,這事兒和對方能有什麼關系……
一轉眼就到了下午。
江家的車果然早早就來接人了。
因為太早,還沒到放學的時間點,江惜環顧一圈兒,竟然沒能發現那個賣魷魚的燒烤攤子。以致於上車的時候,江惜都還很不高興。
痛失魷魚!
不開心!
江惜和江茉被帶去做造型的時候,江太太已經換好晚禮服了。江太太今年已經四十一歲了,但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她穿著黑色的魚尾擺禮服,脖頸間佩戴的南洋珠光澤瑩潤,襯得她光彩照人。
江茉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見江太太這般模樣,就覺得她的“母親”有些難以親近。
“快,換上我親手給你們挑的衣服看看。”江太太熱切地說。
江惜是沒什麼意見的。
不上學都好說。
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任由佣人幫她穿上了裙子。
江茉的動作要慢一些。
等她局促地抓著衣擺走出來時候,她一愣。原來江太太給她們挑的是姐妹裝。
兩條淡粉色的裙子,款式略有不同。
穿在江茉身上的是及地長裙,剪裁合身,將她的腰線拉得很漂亮。腰間一點粉鑽,精致亮眼,恰到好處。
轉頭再看江惜,裙擺及膝,底下是一雙筆直又白皙的腿,視線往上走,是盈盈一握的腰。大概是為了遮掩手臂上的傷疤,江太太還額外為她搭了一件毛絨絨的披肩。披肩斜斜搭在手臂上,讓少女看上去仿佛一朵被擁簇起來的嬌嫩的花。
少女的胸口同樣還墜著一顆粉鑽,隻不過這一顆的造型更誇張些,燈光一照,流光溢彩。可它好像怎麼也奪不走少女本身的光華,隻襯得她肌膚瑩潤,整個人都熠熠生輝。
江太太望著這一幕,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一絲遺憾。
“走吧。”她說。
“今天的宴會是葉家辦的,阿惜,葉家你應該知道吧?”江太太引著她們進門,從侍者手中取過一杯酒,一邊往裡走,一邊說。
不等江惜回答,江太太似乎是想起了江茉肯定不知道這些事。
於是江太太連忙道:“這個葉家可了不得,葉家祖上往前數是做過御醫的。到建國初期,葉家人研制出了兩個藥方,申請了專利,後面硬生生就這麼白手起家,做起了東風藥業,後來更發展成了葉氏集團。現在市面上的十個特效藥裡,六個都是東風藥業的專利。光東風藥業一年的銷售額可以高達180億美元……”
江太太都忍不住感慨。
葉家和江家,根本都不是一個層次。
江太太說完,卻發現兩個孩子沒一個應和她的。
她不由回頭去看她們。
江惜還是沒什麼表情。
而江茉是聽得傻住了。
一年,光一年銷售額就有180億美元!
要知道江茉在來到江家之前,一百萬對於她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存在了。
江茉看著眼前被布置得流光溢彩的大廳,感覺到了更強烈的格格不入。
這頭江太太將她目瞪口呆的模樣收入眼底,皺了皺眉。
不過她還是繼續往下說了:“葉氏現在的掌門人葉總有個哥哥,他這個哥哥身體不太好,常年在私人小島上養病。聽說最近身體好轉了,就回來了。今天的宴會,就是為這位葉先生舉辦的。”
江太太說到這裡,突然宴會上有了騷動。
眾人一時間都抬頭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葉總來了!”有人低聲喊。
江惜的目光從紙杯蛋糕上滑過,然後才落到了不遠處的人身上。
東風藥業的葉總大名叫葉德鳴,他年過四十,面容儒雅,穿著白色西裝,顯得很年輕。
大家都認識他這張臉。
但此時此刻,更吸引人注意的卻是走在他前面的另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黑色西裝,眉眼俊美,隻是兩邊眼尾各拉出了一條長長的淺痕,像是傷疤。但這無損他的面容,反而拉長了他的眼尾,更顯得有股說不出的邪氣。
男人的身形很高大。
走近了,令人有種逼仄的窒息感。
這人是……?
大家腦中閃過了驚異的念頭。
葉德鳴笑了笑:“諸位,這是我的大哥。”
眾人都是一愣。
等會兒,葉總您這個大哥怎麼看著比您還……年輕啊?
江太太這時候卻是禁不住打了哆嗦。
那個極具壓迫感的男人,那個葉總的大哥,……怎麼好像在看她?
另一頭的詹家。
詹老爺子有點不舍,扒著門框問自家老祖宗:“您真的不和我一塊兒去葉家的宴會嗎?”
屠維沉著臉:“不去。”
他要等大巫。
大巫怎麼還不打電話給他?
或者,他其實應該直接去她的學校接她。管他什麼江家?不服氣就殺了他。
作者有話說:
評論前50發紅包。
第8章
◎不許殺人◎
009 號的恐懼還真不是白給的。
屠維的確動過直接把江家鏟平,然後把江惜帶走的念頭。
江家要真被鏟了,故事線也就崩一大半,幾乎等同於世界毀滅。
這邊詹老爺子擱家裡勸了兩天,才勸住了屠維。事後還沒忘記把核-爆-炸的紀錄片,拿給屠維反復觀看。
保住老命不容易啊,詹老爺子感嘆著踏入了葉家的宴會。
詹謹軒沒有來,因為自從那天挨完打,現在走路都還有點不太順暢。這樣的家醜嘛,也就不好外揚了。
最後跟著詹老爺子來的是詹總。
詹老爺子是有點老眼昏花了,詹總的視力卻好得很,他一眼就看見了江太太,也就是自己的妹妹。
“曉雲怎麼帶著兩個孩子來了?”詹總驚訝道,“倒是沒見江博,他可真是個大忙人。”
“兩個孩子?”詹老爺子好奇地眯起眼,這樣方便他看得更清晰一點。
“對,江茉,還有那個江惜。”詹總應完聲,就拔腿朝江太太那邊走了過去。
“曉雲。”詹總走近,喊了一聲妹妹的名字。
江太太輕輕呼吸著,一時間都不敢答應詹總。因為葉德鳴帶著他那位奇怪的大哥,朝他們走過來了。
葉德鳴其實隻是跟著他大哥過來的。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往這邊走。
他不認識江太太,最後目光一轉,落在了詹總的身上。這個他認識。葉德鳴這才露出了笑容:“詹總,好久不見。”
葉德鳴身邊的高大男人,也低低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一下把詹總和江太太都說愣了,弄不清這話是對著誰說的。
“這位是?”還是葉德鳴出聲,一下把大家的思緒又拽了回來。
詹總回神說:“葉總不認識嗎?這是妹妹,詹曉雲。”
葉德鳴一笑:“後來和江總喜結連理了對吧?看我這記性!”
葉德鳴的大哥,不動聲色地掀了掀眼皮,從一旁的侍者手中拿過了一杯雞尾酒。
雞尾酒是用巨峰紫、百香果、檸檬汁等物特調的,顏色層層疊翠,混合茶香和果香。剛才侍者端著走過來的時候,一下就吸引走了江惜的目光。
葉德鳴的大哥端著這杯酒,突然遞到了江惜的面前。
大家都是一愣,這、這是……
江惜眼底光華躍動,正要抬手。江太太也正糾結要不要拒絕這杯酒呢,卻見男人突然虛晃一圈兒,又收回手,把這杯酒重新放回了侍者的託盤上。他笑了下,眉眼間的邪氣驅散了一些,他說:“換杯牛奶。”
江惜磨了磨牙。
嘴角咧開,一點小白牙露出來,尖尖的,很晃眼。
男人見狀,臉上的表情頓時更放松了。
倒是江太太頓時舒了口氣。
她拿不清這凝滯的氛圍是怎麼回事,隻好也露出笑容:“對,還是喝牛奶好。葉先生,這是我的女兒江惜,那是我的大女兒江茉。”
男人應了聲:“嗯。”
看也沒有看江太太和江茉一眼。
江太太頓時回過味兒來了。
剛才她察覺到的目光,並不是男人在看她,而是……在看江惜?
江太太表情僵了僵,心想這不合適吧。
就在氣氛越來越奇怪的時候,侍者拿著牛奶回來了。
誰知道男人掃了一眼說:“冰的不行。”
江惜出聲:“我要冰的。”
男人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
兩人目光相接了足足半分鍾。
一旁的江太太和江茉都禁不住有點打哆嗦了,江太太還想著要出聲勸一勸江惜。在主人家面前要有禮貌嘛,人家說冰的不行,那不也是為你好嗎?
可江太太還是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因為男人突然開口:“好吧。”
像是無奈地縱容了江惜。
“請。”男人端起那杯牛奶,重新遞到了江惜的面前。
江惜沒有說謝謝,看上去甚至還有點不高興。
“不要生氣。”男人又衝她笑了笑,帶著點哄小姑娘的意思。然後他招招手,又讓侍應生拿來了紙杯蛋糕,遞到了江惜手裡。他說:“你喜歡這個?這個不算好吃。”
然後他看向了葉德鳴。
葉德鳴瞬間會意:“對,白馬路有一家開了幾十年的蛋糕店,做的東西更好吃。江小姐什麼時候去嘗一嘗?”
就這麼一段簡短的對話下來。
江太太幾人都看出來了,葉德鳴很敬重,甚至是敬畏他的大哥。不是一直在外面養病嗎?怎麼還能壓葉德鳴一頭?
還有,……這場宴會是為葉先生接風,但現在看上去,江惜才像是那個被眾星捧月的。
“葉先生……和我們阿惜認識嗎?”江太太實在忍不住了。
葉德鳴看了看自己的“大哥”,他大哥完全沒有要開口的意思。葉德鳴隻好自己開始瞎編:“江小姐還小的時候見過。”
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江太太也記不清了,隻疑惑地說了句:“是嗎?”
“我大哥不能久站,幾位不如坐下來慢慢聊。”葉德鳴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