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跟林述一匯報,說昭夕和一個民工好上了,兩位娛記自己都是不信的。
興許隻是隨口一說,怎麼可能真是民工?
可收了錢,來到塔裡木盆地的片場,他們居然真的看見片場隔壁有個工地,黃線裡,一群穿著深藍色工裝的人來來去去。
他們是偷拍,連片場都隻是在附近蹲一蹲,拉進鏡頭拍幾張照,根本不可能靠近黃線。
於是隔得遠遠的,也試圖捕捉一下工地裡的場景。
奈何圖片太糊,看不清人臉,更不可能辨認出誰是當日出現在地安門的那個男性背影的主人。
直到昭夕住院,來到醫院,他們興奮地發現,背影的主人出現了!
大概是得知女友入院,男人還來得很急,衣服都沒換,還穿著一身風塵僕僕的工作服。
隔著21床的房門,他們透過那扇透明的玻璃窗拍了不少照片,有側臉,有背影。
更有意思的是,兩天內還陸續來了不少穿這種工作服的人,想必是男人的同事。
而昭夕入院的當天夜裡,趁夜深人靜,病房裡的人都睡著後,兩名記者還偷偷摸摸跑到昭夕的病房門口,拍到了他們同枕共眠的場景。
兩人當時都快樂傻了,恨不能繞著醫院狂奔三圈。
有了這種照片,還怕老板不出高價嗎?
說好的價格,至少得往上漲個五倍!
於是湊在一起看照片時,除了開心,也有了一些感慨。
“昭夕是我看見的第一個這麼接地氣的明星,沒找圈內人就算了,也沒傍大款,嫁入豪門,還真的找了個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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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們倆那樣子,是真愛無疑。”
“是啊,你沒看昨晚上相擁而眠的樣子,我一狗仔看了都他媽覺得溫馨。”
“就跟演偶像劇似的,老子這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還有啊,你看那男的,守著她吃飯喝水吃藥睡覺。那天在開水房我和他撞了個正著,看清了正臉,是真挺帥,不是圈子裡那種整容化妝的娘娘腔。”
兩人嘀咕了一陣,最後盯著幾張拍到程又年正臉的照片,討論了一下。
“要不,有正臉的照片就別發給老板了?”
“嗯,反正他要爆料的是這個事兒本身,和這男的是誰沒啥關系。”
“咱倆賺錢歸賺錢,職業道德還是要有的,昭夕和這男的又沒作奸犯科,也沒出軌搞婚外戀,別把圈外人的太多私人信息給爆出來了。”
原以為在醫院蹲守兩日,拍到昭夕和程又年同睡一張床,已是最大收獲,誰知道第三天,又來了更大的瓜。
當時兩人還在21床的病房裡吃盒飯,忽然看見走廊上走過一人,臉熟得要命。
兩人一驚,對視一眼。
“是我看錯了嗎?”
“不不不,我覺得我也跟你看見了一樣的奇跡。”
“我看見的是梁若原,你呢?!”
“我也是!!!”
“靠,他怎麼會在這裡?”
斜對面的病房裡,昭夕也吃了一驚。
“梁若原?”她支著身體,在病床上坐得更端正了些,“你怎麼來了?”
梁若原的身後還跟著陳熙,昭夕和她目光相對,頓時了悟。
梁若原把鮮花放在床頭,說:“我聽陳熙說了你住院的事,來看看你。”
三位老同學共處一室,一旁看書的程又年放下了雜志,對昭夕點點頭:“我去外面走走。”
梁若原目送他離開病房,回過頭來,一時半會兒沒說話。
房間裡過於安靜了,敘舊也敘得很勉強,最後梁若原出聲道:“陳熙,我想和昭夕談談,可以嗎?”
陳熙立馬會意,勉強笑笑,站起身來:“那我去外面等你們。”
於是病房裡就隻剩下梁若原和昭夕。
陳熙來到走廊上,心沉到了谷底。
昨夜收到梁若原的信息,他問她:“我聽說你在片場差點受傷?”
那時候她滿心歡喜,以為他在關心她,誰知道回了好幾句後,才看見他的主題——
“昭夕住院了?情況怎麼樣?在哪個醫院?”
不是不知道梁若原喜歡昭夕,甚至,春節期間他在北京和昭夕告白失敗這件事,陳熙也一清二楚。
因為她當晚與梁若原發消息時,從文字裡就能看出他的失魂落魄。
他和昭夕是一同從水雲澗離開的,陳熙一猜就猜到,大概是昭夕沒有接受他。
但她沒有說破,隻是提議一起出去喝酒,還說自己心情也不好。
兩人約在酒吧包間,梁若原喝了個酩酊大醉,說出了昭夕拒絕他的事。陳熙安慰他,陪他喝酒,陪他失意,最後才泛著淚光說——
“若原,我們這樣不是很可笑嗎?我看著你,你看著她,她卻看著別人。誰也不知道回頭。”
梁若原一怔,抬眼對上陳熙的目光,錯愕良久。
隻可惜那晚之後,他再也沒和陳熙見過面,回消息也回的萬分遲疑,想來是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種棘手的關系。
昨晚,陳熙收到他的消息,還以為他總算對她也有幾分關心,誰知道三言兩語,關心的還是昭夕。
更沒想到今天他就從北京飛來塔裡木,隻為看一眼病房裡好端端的那個人。
一顆心墜入谷底,陳熙在路上就告知梁若原:“昭夕已經有交往的對象了。”
即便不知道病房裡發生的細節,也沒從昭夕口中聽聞事情真相,但女人的敏銳感知力早已看穿,病房裡那個男人和昭夕一定有什麼。
可梁若原沒說話,還是買好了鮮花,還支開她,要和昭夕單獨說話。
陳熙在走廊上慢慢地走著,白熾燈在頭頂用力發著光,地上的影子張牙舞爪。
她回想到很多事情,比如當年在電影學院裡念表演時,不管她多麼努力,永遠都無法出頭的無力。
舞蹈課上,老師總說:“大家看看昭夕,她不僅動作標準,最主要是眼神到位。我們跳舞的時候,形隻是一方面,神韻才是一支舞有沒有靈魂的核心標準。”
表演課上,所有人都願意和昭夕分在同一個組,因為但凡和她在一起拍戲表演,總是容易拿高分,她總有那麼多層出不窮的鬼點子。
抗戰劇目裡,她也能加入一些喜劇配角,把嚴肅深沉的片段也變得時而輕快,時而動人。
聲樂課上,昭夕總算不是嗓音最動人的了,可她即便是破音,也能讓大家哈哈大笑,老師不批評她,反倒被她逗樂,說:“行吧,我也就勉為其難相信你,上天給你開了別的門,把你唱歌這扇窗給關死了。”
陳熙出身於普通家庭,因為漂亮,因為從小學舞身段好,後來走上了表演的道路。她也曾是學校裡的文藝委員,在萬眾矚目下長大,可來到北京,踏入電影學院,她才發現自己不是什麼白天鵝,隻是天鵝身旁的醜小鴨。
最令人絕望的是,不論她有多麼努力,有的人輕而易舉就能擁有她竭盡全力都無法得到的一切。
她在無數小廣告裡打拼,想要獲得多一點的關注度時,昭夕拿到了老師的推薦,卻還不屑一顧地推掉了那些廣告。
“我媽說演員就是演員,不要為了錢拍些黑歷史。”
而她所謂的那些“黑歷史”,是陳熙拼命爭取還拿不到的資源。
她好不容易討好金主,在酒席上挨個敬酒,敬到次日酒精中毒,輸液一整天都沒緩過勁來,才在泡沫劇裡拿到了出演女配角的機會。
可昭夕已經被欽點成為《木蘭》的女主角。
甚至,她喜歡的男生也沒有正眼瞧過她,隻知道跟在昭夕身後默默付出。
醫院裡充滿消毒水氣味,陳熙聞著鼻端刺鼻的味道,受刺激的卻是眼睛。
她很想哭,問自己奮鬥至今,意義何在。
她仍在酒席間卑微地討好著大腹便便的投資方,為了女配角的資源拼盡全力。
她仍在當紅博主的直播間裡賣貨,隻為讓自己稍微富足一點,能跟上圈子裡諸多女明星的穿衣打扮。
隨手一個LV都要幾萬塊,隨便出席一次典禮都要高定的禮服。她不像昭夕,品牌方會上門求著送禮。她就是腆著臉去求人家,人家也不稀罕借裙子給她穿。
這些都能忍受,可是一門之隔的病房裡,她愛慕的人還在向昭夕示好。
明明昭夕對他不屑一顧,他到底為什麼不回頭看看她呢?
鬼使神差,陳熙回身走到病房門口,不動聲色地立在原地,聽門內的對話。
梁若原果然還是在傾訴衷腸,一字一句,昭夕不為所動,但她卻聽在耳裡,心如刀割。
大概十來分鍾的時間,梁若原出來了。
陳熙抬頭看著他,慢慢地問:“現在死心了嗎?”
梁若原與她對視著,反問:“那你呢,你對我死心了嗎?”
陳熙一怔,“你明知故問……”
“你也一樣。”梁若原靜靜地看著她,“你也知道感情不由人控制,你對我不死心,我又怎麼對她死心?”
一門之隔的21床病房裡,兩位蹲在門口的娛記面面相覷,眼裡隻剩下震驚。
操,這是什麼狗血劇情?
你愛我,我愛她,她愛他……???
靜默良久,直到走廊上的人都消失不見了,兩位還默默蹲在牆角,沒有回過神來。
“這照片,發不發給老板呢?”
“發吧……?”其中一人摸摸腦袋,“這個瓜,應該能再漲點錢?”
“可這麼一來,萬一爆料,大家估計就要開罵了,我突然覺得好對不起我粉的西柚cp啊……”
“西柚cp是什麼鬼?!”
“你沒聽他們成天都叫那男的程又年嗎?昭夕,程又年,西柚cp是我給的愛稱呀!”
“你他媽到底是狗仔,還是粉頭啊???”
隔壁,轉了一圈才回來的程又年,對上昭夕心虛的目光。
“回來了?”
“嗯,回來了。”
“剛才那個,是我本科老同學……”
程又年點頭:“知道。”
看著她飄忽不定的視線,他淡淡地說:“就是那個,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車,好事將近正在籌備婚期,吃個飯也能老房子著火重燃愛意的,老同學吧?”
昭夕:“……………………”
你記性未免也太好了吧!!!
第56章 第五十六幕戲
昭夕住院觀察了四天,最後磨著醫生開了出院單,轉頭殺回了片場。
期間,程又年在醫院陪同了兩天,後兩天終於把位置讓給了小嘉。
原因之一,項目上需要他。原因之二,來往昭夕病房的多是工作人員和探病的圈內人,程又年不便在場,需要頻頻去走廊上回避。
昭夕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並不是不給程又年名分,不願向人介紹他,而是圈子裡魚龍混雜,人心難測。若都是相熟的人,大大方方介紹說“這是我男朋友”就好。可感情是私事,來的人裡不乏溜須拍馬、心術不正之徒,若是被有心人放大利用,那就不妙了。
昭夕倒是依依不舍送走了程又年,但有的人卻異常開心。
這個人總算走了!
小嘉喜極而泣,一把鼻涕一把淚,委屈地向老板哭訴:“我還以為我要失業了!”
昭夕老神在在地啃蘋果,“想太多。”
“哪有?以前都是我照顧你,現在被人搶著照顧。”小嘉氣咻咻地坐在一旁,越想越委屈,“我多叮囑幾句,你不僅不聽話,還要兇我。結果換了個人,你就跟個天線寶寶似的,被兇了被批評了,還會笑嘻嘻拍著手說‘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昭夕險些被蘋果卡住,捂著喉嚨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半分鍾,才緩過來。
“朱小嘉,你注意一下你的措辭!為什麼把你老板描述得像個傻子?”
小嘉拿一種“你看我剛才說什麼來著,你又兇我”的眼神望著她,昭夕就心虛了。
咔嚓兩下啃完蘋果,她像個渣女一樣安慰小嘉。
“放心啦,程又年怎麼可能搶走你的飯碗呢?除了當保姆照顧人,其他的他樣樣比不上你。”
“是嗎?”小嘉很懷疑。
“是啊。我難道能指望他幫我打理衣帽間?直男的審美,換你你敢信?”
小嘉表情稍霽:“也是喔。”
“而且你能一天二十四小時跟在我旁邊,他能嗎?”
小嘉點頭如搗蒜:“對啊,他不能。要是沒有了地科院之光,那地科院豈不是黯淡無光?”
昭夕:“……”
為了安慰小助理,她摸摸小嘉的頭,給出必殺技:“還有啊,你會每天盯著我,一口都不讓我多吃。換做是他,隻會說,‘怎麼吃這麼少?太不健康了,快點吃!’,下場可想而知。”
老板和助理都對此心有餘悸的樣子。
小嘉收好了病房裡的一切,把還盛放的鮮花送給了其他病房,果籃則是提前讓場務開車帶回了片場。
最後扭頭說:“老板,都OK了,可以走了。”
結果發現自家老板陷入了深思。
小嘉湊過去:“怎麼啦?”
昭夕神情僵硬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驚悚的事情……”
“什麼事?”
“前兩天他在醫院的時候,我真吃了挺多的……”
小嘉一愣,上下打量她,驚訝地瞪大了眼。
“老板,你好像真的圓潤了欸!”
離開醫院時,昭夕戴著口罩和墨鏡,踏上了醫生辦公室門外的體重秤。
她默默盯著表盤上的指針看了片刻,扶著心髒,虛弱地轉頭:“我覺得我還要再住兩天……”
護士小姐在一旁摸不著頭腦,“昭小姐還有哪裡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