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年停頓片刻,“那也不妨礙我有心上人。”
有過被拒絕的猜想,無數次。
她想過也許他會說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或者項目太忙,無暇分心,又或者她不夠好,達不到他的標準。
可無論如何也不會是眼前這個,明明她比所有人都關注他,他怎麼可能忽然有了心上人?
徐薇深呼吸:“你不用找理由搪塞我,拒絕就拒絕,我輸得起,也有風度——”
“不是這樣的。”程又年從容打斷她,“既然你坦誠相待,我就沒有理由搪塞你。”
他的視線落在地上,轉角處有一道細細小小的影子。
“感謝你的真心相待,但我確實心有所屬。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還請你見諒,今後我大約需要和你……”
沉吟的剎那,他看見那個影子有了細微的動作,仿佛向前傾了傾身子,迫不及待想要聽見下文。
唇邊一動,不自覺揚起一點弧度來。
“保持一定距離。”
那個影子忽然頓住,如釋重負般舒緩下來。
*
徐薇走了。
大概是真傷了心,眼圈都紅了,卻又驕傲到不願被人看見,轉頭走得瀟灑漂亮。
突然撞見轉角處的人,她一愣,後者卻拿著手機好似在打電話,一臉專心聽對面說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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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
徐薇認出這是誰,勉強笑笑,快步離開。
昭夕如釋重負,還好沒發出任何聲音,這會兒離場應該來得及。
她收起手機,迅速轉身偷偷摸摸想跑,就聽見轉角那邊傳來程又年的聲音——
“出來吧。”
昭夕:???
嗯?
他在跟誰說話?
一定不是我。畢竟我從頭到尾都安靜如雞,並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行蹤。
她還捏著手機躡手躡腳往外走,下一秒就被點名。
“昭夕。”
“……”
背影一僵,她緩緩扭頭,就看見程又年門神一樣出現在身後,好整以暇看著她。
四目相對時,其實有那麼一點小尷尬。
但是她很快就意識到:幹嘛啊,我是來捉奸的欸!你背著我紅杏出牆(未遂),該心虛的好像不是我吧?
於是她很快找回底氣,趾高氣昂地說:“幹嘛?”
程又年有些好笑,“這話該我問你。偷聽的人反倒理直氣壯了。”
昭夕立馬表示不同意:“誰偷聽了?酒店是你家開的,還是走廊上寫了你的名字?我就吃過飯,過來散散步而已,怎麼就偷聽了?”
話音剛落,走廊另一邊傳來小嘉清脆又歡快的聲音——
“老板!你在那邊幹嘛啊?你的香煎小牛排到底吃不吃了?你不吃我就吃了啊,不浪費食物是一種美德~~~~~”
昭夕:“…………………………”
神他媽的美德!
有沒有人教過你啊朱小嘉,不出賣自己的老板才是人生最大的美德!!!
第51章 第五十一幕戲
被小嘉拆穿後,昭夕反倒理直氣壯起來。
是啊,和別的姑娘在這無人角落裡憶往昔、盼今朝的又不是她,她心虛什麼啊。
隔著半條走廊,她衝小嘉沒好氣地揮揮手。
小嘉遲疑一秒,這才看見她身後若隱若現的半個人影,茅塞頓開。
隻是轉身回餐廳之前,還是沒忍住說:“那你的香煎小牛排……”
昭夕:“……”
昭夕:“吃吃吃,都給你吃!”
小嘉歡快地應了一聲,蹦蹦跳跳轉身走了。
身後有人在笑。
昭夕好整以暇抱臂回首,“笑這麼開心,心情很好啊?”
“還不錯。”
“是該不錯,都這個歲數了,還有漂亮小姑娘跟你演偶像劇。”她斜著眼睛覷他。
程又年忍俊不禁,看她片刻,“昭夕,你吃醋了嗎?”
眼前的姑娘立刻否定。
“有什麼好吃醋的?不就是有人告白嗎?我從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人告白過,真要為這個吃醋,恐怕給你一整個醋廠你都不夠吃的。”
程又年定定地注視著她,半晌輕嘆:“我想也是。”
昭夕:嗯?你想也是?
她下意識問出了口:“你想了什麼?”
“想你人氣太高,將來我大概要,承包醋廠了。”
“……”
昭夕有點飄,但立馬意識到,眼前是個從來隻會甩刀子,不愛說好聽話的男人,今天突然說些甜甜的話,分明就是因為心虛!
畢竟才剛被她偷聽到牆角,這是怕她興師問罪,在轉移話題呢。
她立馬斂了笑意,嚴肅地說:“程又年,你不要以為我這麼好騙。”
“好騙?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昭夕:“前天中午我發微信問你在幹什麼,你說在吃飯。”
“難道不是嗎?”
“那你看看這個。”
昭夕翻出羅正澤的微信,打開那張高糊圖,無情地對準程又年。
畫面上,隻見徐姑娘端著餐盤坐在他對面,巧笑嫣兮,相談甚歡。
程又年頓了頓,哪怕手機界面上隻有一張圖,沒有別的什麼,他也瞬間猜到了這是誰發的圖片。
聯想到這些日子羅正澤有意無意的旁敲側擊,還有剛才那番“女人都是小心眼”的言論……
難怪。
他啼笑皆非,答非所問:“你什麼時候策反他的?”
昭夕一愣:“策反?”
“羅正澤。”
“用得著我策反?”昭夕眉眼間透著隱隱的驕傲,“都不用我開口,你的虧心事自有人看不過去,主動匯報給我。”
不遠處的羅正澤同學正在吃飯,忽然“阿啾”一聲,打了個噴嚏。
走廊盡頭,程又年眼底有一片流淌的笑意。
“所以不是因為想見我才提前來這裡,而是興師問罪來了?”
昭夕:“沒錯。”
“精心打扮成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是為了給我看,而是為了……?”
“遊行示威。”
程又年輕哂出聲,“那我該恭喜你,示威成功。”
昭夕都愣了愣,“成功了?”
“踏進餐廳的那一秒,大家的反應還不夠說明問題嗎?”程又年低頭看她,“昭夕,今天下午,恐怕大家都無心工作了。”
她本該開心的,哪怕有點膚淺,但女孩子都愛美,有一點虛榮心,被他這樣誇,的確該飄飄然。
可她心裡有個小疙瘩。
“徐薇跟你來塔裡木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程又年一怔。
昭夕:“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一次也沒有提過。她對你示好,每天端著盤子和你一起吃飯,哪怕工作時間也緊緊靠在你身旁。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昭夕——”程又年思忖片刻,才說,“我怕你多心,也自忖能處理好這件事。”
“那也該告訴我。我現在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嗎?”
她目光清澈,神色坦然望著他,“程又年,面對大家的撮合,你為什麼不直說‘我有女朋友了’?”
原本是不難過的,頂多隻是有點計較,計較他和徐薇相處數日,卻不曾坦言告知。
見面後,甚至偷聽完牆角,又因為徐薇的坦然大方而失落。
所以並不是想象中的惡毒女配,相反,人家知性又有氣度,對程又年的過去和專業都了若指掌。
這麼一比起來,她才忽然發現,程又年不愛說話,他們相處時,大多是她在主導話題,一個人嘰嘰喳喳,他很配合,卻從未像她一樣將過往攤開來,像畫卷一樣展示給對方看。
她對他似乎一無所知。
除了學歷,除了工作性質,除了住在哪裡,和那幾個旖旎動人、肌膚相親的夜,她還知道些什麼?
越想越迷茫。
程又年似乎也沒預料到這樣的走向,頓了頓,說:“昭夕,我剛才對她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聽見就該感動了嗎?”
“……”
程又年細心解釋:“她是老師的女兒,也是接到院裡的正式通知,才來參加塔裡木的項目,我沒有立場去阻止她。”
“雖然平常她吃飯工作都跟著我,但大家都在,並沒有過獨處的時候。老師也曾拜託我對她多多照顧,我隻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力而為。”
“在她沒有開口說破之前,我總不能先對她說,‘你不要喜歡我’,萬一是我會錯意,那我該有多自戀。”
昭夕沉默聽到這時,才又一次問出剛才的問題:“你明明可以說你有女朋友的,為什麼不說?”
好一會兒,她才聽見程又年說:“昭夕,因為你的身份、你的職業,聚光燈下,我怕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
昭夕靜靜地望著他,半晌才說:“你是擔心我們走不下去,遲早會分開,所以秘而不宣,免得留下隱患。”
即便是為她考慮,怕娛記胡亂報道,給她原本就濃墨重彩的過去再添一筆,她也依然開心不起來。
他真理智。
理智到即便剛才出言拒絕徐薇,也隻說他是他人的裙下臣,而非“我有女朋友了”。
因為愛慕他人,就不會有人追究那個人是誰,主動方是程又年本人。但若是定下名分,說有女朋友了,徐薇一定會忍不住追問是誰。
“程又年,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抱希望,打從心底覺得這次實驗一定會以失敗告終?”
程又年一怔,忽然忘了回答。
黃昏的走廊寂靜空曠,日光傾瀉一地,像為大理石地面綴上一層金光。
兩人對視片刻,昭夕率先轉身。
“我還沒吃午飯,先回去了。”
程又年下意識開口:“昭夕。”
她卻沒有回頭,背影筆直,像剛剛來到餐廳時那樣,每一步都從容,每一帧都動人。
“餓了。回頭再聊。”
懶洋洋的語氣,驕傲昭然若揭。
*
羅正澤回到房間裡時,程又年站在窗邊沉思。
他咳嗽一聲,“怎麼了這是,難道不該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還一個人在房間裡發呆?”
程又年淡淡地說:“可能比起金風玉露來說,我還是決定先興師問罪吧。”
羅正澤:“……”
一秒鍾後,轉身開門,“那什麼,我看於航好像找我有點事兒,我先出去一趟!”
做賊心虛的人拔腿就跑,很快摸進了於航和老張的房間裡。
“讓我擠擠,蹭個網打手遊。”
老張愛打遊戲,每次回來就坐在書桌前玩電腦。
於航剛剛換上睡衣鑽進被窩,準備窩在裡面玩手機,露了個腦袋問:“你沒帶房卡嗎?程又年不在?幹嘛來我們這兒蹭網?”
羅正澤一邊嘆氣一邊說:“一言難盡,一言難盡!”
慘遭第二次“拋棄”的程又年獨自留在房間裡,耳邊似乎還回響著昭夕說過的話——
“你是擔心我們走不下去,遲早會分開,所以秘而不宣,免得留下隱患。”
他很想說自己從未這樣想過,但甫一思索,才漸漸發覺,也許這才是內心深處不曾思考過,卻潛意識認同的想法。
第一次留宿在國貿公寓的那一晚,幾乎沒睡好,抬眼望著天花板,腦中一夜都是繁雜的思緒。
那時候他在想什麼?
他在想,她是這樣嬌氣,哪怕在塔裡木拍戲,也會託人將她的愛車千裡迢迢從北京開去。
也很愛美。裝修華而不實的公寓,看起來比用起來更賞心悅目。琳琅滿目的衣帽間,光是一個季節的衣服大概都比尋常姑娘多了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