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正澤“老馮找你呢,給我幹嘛?”
“我看你倆聊得挺開心的。”
“嘁,大半夜的,是個妹子我還屈尊就駕聊兩口,萬年老光棍就算了。”
翻個身,羅正澤蒙住腦袋。
“睡了,勿擾。”
馮飛還在那頭繼續——
“都是地質狗,老天爺這心可偏到姥姥家了。一樣的奔三,不一樣的發際線。一樣的科研中堅,不一樣的桃花運。你說你再帥你也就一棵樹,咋那麼多桃花吊死在你身上呢?我和羅狗子歪瓜裂棗,難道歪棗子樹就不是樹了!”
羅正澤翻身而起,“叫誰狗子,誰歪瓜裂棗了!”
對比起兩個大晚上還激動得直嚷嚷的男人,程又年就很淡定。
“你趁早接受現實。科研能力還能通過後天勤奮有所提升,容貌和發際線就算了,我們不在一個水平線。”
馮飛“……”
“我禿我還不能植發嗎?”心肌梗塞好半天,才氣咻咻地質問,“你那富婆知道你這麼不要臉嗎?”
“你猜。”
“我猜個屁。也好,你都有富婆了,院裡的小姑娘們也該死心了。你最好抱緊富婆的大腿,就在塔裡木生根發芽,可別回來禍害我等待嫁閨中的大好青年了。”
馮飛嘿嘿一笑,最後點題。
“要不,我把這事兒透給徐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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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又年一頓,“插科打诨就算了,你還當真了?”
“哪能啊。多年兄弟,我還不知道你富貴不能淫嗎?”
“過獎。”
“誰誇你了?要點臉吧。我也是剛才聽於航說了那麼一嘴,替你支個招。徐薇畢竟是蘇老師的親閨女,你就是真對人沒意思,也不好把人面子往地上踩,不如趁這個機會,讓我去透透風,就說你那邊有人了唄。”
“我又不是不回北京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到時候一見面,不就露餡了?”
“嗨,回來就說分了唄。露水姻緣,好聚好散嘛。”
程又年笑了兩聲,不緊不慢誇獎他“難怪三十了還沒嫁出去,夠渣啊馮飛。”
馮飛幽幽嘆了句“空有一顆渣男的心,沒有渣男的命。哎,我他媽有這闲工夫操心你的爛桃花,不如研究研究嫁接技術,啥時候研究出了桃花嫁接大法,把你的桃花分得大家,也算是攻克了我等工科狗的世紀難題。”
程又年給予鼓勵“那你好好加油,潛心研究。我先睡了,畢竟要傍富婆,保存體力很重要。”
羅正澤在被窩裡笑得嘎嘎的。
程又年掛了電話,也笑了。
睡前,程又年又看見了微信裡那隻未被接收的紅包,陷入沉思。
他看起來到底哪點像包工頭?
馮飛剛才來的那通電話,字裡行間都對他的外貌給予了高度評價,好歹也是地科院的科研中堅、顏值泰鬥,怎麼擱她那就成民工大哥了?
一旁的羅正澤從被子裡幽幽冒頭,“不打算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
“富婆啊!”
“富婆沒有,隔壁的暴躁導演倒是有一個。”
羅正澤又嘎嘎笑了,片刻後反應過來,瞪大了眼,“女神載你去的工地?靠,你面子可真夠大啊。”
他一開始廣播,沒個分鍾是停不下來的。
程又年走了會兒神,忽然問他“上次你說她不開微博,也從不接受採訪,為什麼?”
羅正澤想了想,“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主要是萌萌喜歡她。當初《木蘭》剛出來那會兒,萌萌還在讀高中,牆上掛了不少她的海報。女孩子嘛,追星就愛嘰嘰喳喳跟人安利,耳濡目染的,我也了解了一些。”
程又年沒說話,凝神聽。
其實放在娛樂圈裡,這隻是個司空見慣的故事。
幾年前,《木蘭》剛上映時,有人質疑導演,這樣大的制作,為什麼會讓一個寂寂無名的新人獨挑大梁?
最初的採訪裡,昭夕坐在鏡頭前,帶著七分天真、三分狡黠,如實說——
“我也不知道梁導為什麼看上我。那天下午我在練功房拉韌帶——快期末了,我們有文藝匯演——結果拉到一半,老師就站門口衝我招手,問我有沒有興趣去試鏡……”
電影大火,關注的人也很多。一時間,評論趨於兩極化。
一部分人說昭夕天生麗質,被一眼相中也不稀奇。
還有一部分隱晦地笑了,開玩笑說“怕是試鏡的地方有張紅沙發吧?”
紅沙發是個隱喻。
當年的好萊塢,演員們參加試鏡的地點常常放了張紅沙發。若是想拿到角“色”,就自覺關上門,以色易“色”。
空穴來風罷了,卻沒想到在學校裡也能傳得沸沸揚揚。
那一陣,昭夕人前人後都能看到飽含深意的目光,聽到不堪入耳的謠言。
都是電影學院的年輕人,向往鮮花著錦,渴求烈火烹油。而今身邊的人平步青雲,多少人意難平。
近在咫尺,說不定不是昭夕,就是自己。
可偏偏又不是自己。
後來成為導演,她的處女作《江城暮春》上映時,獲獎無數。
她又一次站在鏡頭前,接受人群的詢問。
“為什麼不當演員,改行做了導演?”
“頭一部電影就有這麼大的制作,又收獲頗豐,你是什麼心情?”
“大家都說你資源好,背後有一整個京圈的勢力,你認為這是你成功的原因嗎?”
可聚光燈下,他們聚精會神地問,卻從不認真聽。
她說,
不當演員,改做導演,是因為祖母去世。祖母一生從事表演工作,遺憾於一直活在別人的故事裡,卻沒能講述她心裡的故事。
媒體寫,
昭夕謹遵長輩之命,迫於無奈,棄演從導。
她說,
頭一部電影制作挺大,這點要感謝投資方的看好。我認為隻要故事足夠好,劇本下了苦工,哪怕導演是個新人,也足以打動投資方。
媒體寫,
昭夕發布會稱電影成功全靠金主,隻字不提演員。
她說……
她說了很多,但等於沒說。
每看一次娛樂版面,她都隻有一個反應
?
??
???
後來就不說了。
根本沒人在聽,她又何必多費唇舌?
羅正澤打了個呵欠,很快睡著了。
程又年卻沒有睡意,失神片刻,從枕邊拿起手機,打開瀏覽器。
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輸入兩個字
“昭夕”。
蹦出來的詞條何止上萬條。
為首的幾條是——
“昭夕的背景”。
“昭夕愛睡小鮮肉嗎”
“昭夕x欲強”
“昭夕的金主是誰”
……
他匆匆掃過,眉頭一皺,最後點進了網頁推薦的第一條視頻。
那是《木蘭》剛上映時,昭夕第一次走進大眾視線,坐在鏡頭前接受採訪。
二十歲的小姑娘,眉眼間還帶著一抹青澀,有些緊張地在高腳凳上坐好,故作鎮定地衝記者笑笑,“開始吧。”
那時的她和現在有些出入,更稚氣,笑起來有種不諳世事的天真。
她的眼睛裡似乎有種難以描述的光芒,像漆黑夜空裡流光溢彩的星群。
記者問她“頭一次出現在大銀幕上,就獨挑大梁,心情如何?”
“很驚喜。”
仿佛沒料到她這麼惜字如金,記者又追問“驚喜自己能脫穎而出,得到這個角色嗎?”
她忽然笑起來,“不,是驚喜導演的眼光這麼好,慧眼識珠,一眼就相中了出類拔萃的我。”
記者“……”
……
……
彈幕飄過無數“2333333”,幾乎遮蓋了她的臉。
程又年忍俊不禁。
理所當然的,也有無數難聽的言論——
“關系戶還這麼光明正大。”
“臉不是一般兩般的大啊。”
“她不如幹脆說不驚喜呢,有金主在後頭撐腰,爹媽給她找資源,沒選到她才該吃驚吧。”
十分鍾的採訪,程又年連一半都沒看完。
因為彈幕上很快開始了新一輪的刷屏,討論昭夕的身材。
“這個胸也沒多大啊,導演看上她啥。”
“人家當年才二十歲,估計還沒發育完全吧,現在不挺大的?”
“這個腿我可以!”
“+v信258xx654。我的胸比昭夕小姐姐大哦。”
“哈哈哈誰捅了雞窩啊,咋這種地方都有雞?!”
程又年眉頭一皺,關了手機,重新放回枕頭下面。
一派虎狼之詞。
不堪入目。
他閉眼眯了一會兒,沒睡著,眼前雖沒彈幕了,但腦子裡還在飄。
最後幹脆又拿出手機,下載微博,不太熟練地注冊了一個賬號。
微博上顯示的幾乎都是最近的信息,提及昭夕,無一例外與林述一有關。
“批評”二字恐怕已不夠用來形容。
攻擊,謾罵,侮辱。
他甚至看到很多人叫囂著“你怎麼不去死啊”。
第一次使用微博,不夠熟悉,他偶爾失手,會點進一些人的主頁。
那些界面大多悉心裝點過,有可愛的背景圖,頭像上還有小耳朵。掃一眼微博內容,大多是熱情洋溢的應援話語——
“哥哥加油,你是人間水蜜桃,行走的大衛onno~”
“今天也是想溺死在哥哥甜美笑容中的一天嗚嗚嗚!”
小姑娘們用著可愛的表情,甜蜜的語氣,在偌大塵世間編織起甜美的童話。可剝開糖衣,童話之下是對另一個人的憎恨與仇視。
多鮮明的對比。
也不知是黑暗裡的手機屏幕刺眼,還是赤裸裸的現實更諷刺。
程又年目光微動,關了手機。
次日天亮,羅正澤剛起來,就發現他已經洗漱完畢,從浴室出來了。
“嚯,起這麼早,老年人睡眠就是少。”
羅正澤比他小幾歲,常拿年紀當優勢,畢竟除了這點,其他方面基本被秒殺。
程又年坐到書桌前,“用下你電腦。”
“幹嘛用我的?你電腦怎麼了?”
“密碼。”
說話間,他已經打開了羅正澤的筆記本。
羅正澤扒拉兩下頭發,帥氣地出現在屏幕前,打開面部解鎖。
然後就看見程又年打開他的秘密d盤,很快調出了那天他黑進酒店監控時,順手保存下來的視頻。
他一下子警惕起來,“你要幹嘛?”
程又年打開視頻,拉動進度條,瀏覽一遍。
“晚上11點58分37秒,到58分42秒,幫我把這段內容截下來,隻要這個片段,把聲音也保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