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述一又驚又怒,“我可是籤了合同的!”
“那又怎麼樣?”
“我滾蛋可以,你得賠違約金!”
“怎麼,我看起來像是賠不起違約金?”
“……”
林述一沒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一時語塞。
昭夕再次撿起拖鞋,穿好了,冷冰冰地說“違約金和好好演戲,你自己選一樣。”
昭夕都把門刷開了,才發現不遠處的電梯間站了個男人。
誰?
在那多久了?
有狗仔!?
她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大步流星衝了過去。
通常情況下,狗仔拍到想要的東西後,都會在正主抵達前跑掉。但電梯口的人沒有動,倒是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加上他手裡沒有相機,坦然而立,昭夕微微松口氣。
似乎不是狗仔。何況這種偏僻的地方……
但她還是謹慎地問他“這位先生,請問你站在這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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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面對面站著,男人個子很高,就算是一米六八的她也要仰頭才能對視。
電梯間燈光充沛,照在他那一頭利落的短發上,黑而亮。
昭夕有四百度近視,平日會戴隱形,但剛才洗澡時取下了,這會兒看得並不真切,隻隱約感覺到這人存在感極強。
一身深藍色工裝,眉眼深邃。
他這一身毫不起眼,但立在那像棵松,筆直凜冽,不容忽視。
昭夕等待著他的回答。
而他略一思索,神情坦然地說“自薦枕席,問過我感不感興趣了嗎——從那個時候開始。”
昭夕“……”
第2章 第二幕戲
男人回答完她的問題,拎著黑色箱子就走了。
他一臉淡漠,和她平常見到的人都不同。
昭夕愣了愣。
並非她自我感覺太好,實在是他這反應太罕見。
昭夕在大三時出演的《木蘭》成為現象級電影,她也因此火遍大江南北。爾後岑寂四年,像是銷聲匿跡般,再無作品。
四年後,一部電影《江城暮春》橫空出世,導演明明是新人,卻能請來影帝影後加盟,就連配角都是拿過金牌配角獎的老戲骨。
那一年,《江城暮春》奪得國內無數大獎,甚至選送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雖然隻是陪跑,但也光芒萬丈了。
而這個新人導演,就是昭夕。
眾人都驚了。她不是當年那個天才女演員嗎?怎麼搖身一變,又成天才女導演了???
難道是同名同姓?
可頒獎儀式上,那個身著晚禮服、手捧最佳導演獎,還一不小心就比旁邊的最佳女演員美了個百八十倍的,可不就是當年的木蘭?
娛記立馬著手挖料。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報道。
原來昭夕根正苗紅,是標準的大院子弟。祖父是當年八一制片廠的領導班子,祖母是第一批國家級演員。父親是著名京劇演員,在飾演《梅蘭芳》時與其母相識定情。
一家子都是大拿。
沸沸揚揚的討論後,蓋棺定論就一句話像她這樣的背景,不紅才是天理難容。
理所當然,難聽的話接踵而至。
“女導演花錢買獎。”
“祖傳資源。”
“如果我爺爺也是京圈大佬。”
這些年,有關於她的話題不斷。她雖不愛走到哪都被人認出來,但現在這種情況還真挺少見。
昭夕也隻是一愣,隨即追了上去,“麻煩你等等。”
男人停下腳步,側頭看她,“還有什麼事?”
“今晚的事,還請你保密,不要告訴別人。”
走廊的燈光要昏暗的多,男人低頭看她一眼,眼裡隱隱掠過一抹不耐。
“你多慮了。”
又要抬腳走人時,才發現面前多了隻手,橫在胸前,纖細,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折就斷。
昭夕微微一笑,禮貌地說“不好意思一再耽誤你,請問你方便籤個保密協議嗎?”
“……”
奔波一天,從工地回來的車程就十來分鍾,他都沒忍住睡了過去。眼下被一再糾纏,他也火大了。
“不方便。”他眉心一皺,周身的凜冽暴露無遺,像刀出鞘。
昭夕還想說話,他抬眼盯著她,反問“我為什麼要告訴別人?吃飽了撐的?”
這種譏诮的語氣,他真的……
昭夕問出了口“你不認識我?”
“我應該認識你?”
“……”
好。
很好。
昭夕不知道多少次為出名帶來的後遺症火冒三丈,這還是頭一次為自己不夠出名而反省。
她抬眼仔細端詳片刻。
這男人要真是個狗仔,有這種演技,金馬獎都拿下了,還當什麼狗仔啊?
何況他這模樣,演戲也綽綽有餘。
昭夕把手揣回包裡,客氣地結束了對話“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麼長時間。”
男人點頭,片刻都不逗留,拎著箱子就走。
從電梯間回房間,也就十來步。
走到一半,昭夕奇怪,她走他也走,男人還在和她並行。
嗯?
又走了幾步,她停在房門口,發現男人也停下了腳步。
什麼意思?
她又警惕起來,難道不是狗仔,是心懷不軌?
昭夕先抬頭掃了眼,不遠處,監視器的紅燈正亮著,兩人正在監控範圍內。
然後才側頭看他,“還有事嗎?”
男人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沒說話。放下黑色箱子,他幹脆利落從胸前的口袋裡摸出房卡,滴的一聲刷開她的對門。
重新拎起箱子,進屋,回身關門。
門合上以前,兩人打了個照面。
男人淡淡地說“能有什麼事?”
砰——
門關了。
昭夕“……”
她怎麼就這麼憋得慌呢。
託林述一的福,昭夕睡得並不好。
但隔天有日出戲,天不亮,小嘉和魏西延就在門外候著,一見她的黑眼圈,都嘖嘖稱奇。
魏西延“眼睛怎麼腫得跟熊貓似的?”
小嘉“新買的褪黑素不管用嗎?”
昭夕拿了車鑰匙,一邊帶人坐電梯下停車場,一邊皺眉“做噩夢了。”
“夢見什麼了?”
夢見什麼了?
昭夕冷笑“夢見林述一一直ng,ng到我他媽頭發都白了。”
兩個要搭順風車的人毫無感激之心,哈哈大笑。
畢竟是塔裡木盆地,酒店位置雖在國道邊,也隻有來往的長途客人會在這歇腳。
停車場很空曠,零星的車輛中,大紅色的路虎sv格外顯眼。
男人愛車,就跟女人愛包似的。
哪怕魏西延每天都搭這車,也還是忍不住摸了又摸。
“50周年典藏版啊!”
“寶貝兒,讓我聞聞你的味兒!”
昭夕系好安全帶,從後視鏡裡掃他一眼“聞出是什麼味兒了嗎?”
“人民幣的香氣。”
“是嗎。”昭夕不置可否,一腳踩下油門,“我從小聞到大,習慣了。”
魏西延“……”
大清早就開始氣人?
他立馬掏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來,剛才那話你再說一遍。”
“幹嘛?”
“咱倆這麼多年朋友,幫我賺點外快——‘天才女導演再出狂言,從小在錢堆裡長大’——我熱搜都給你想好了,往狗仔那一賣,起碼得有四位數的進賬吧?讓我也習慣習慣人民幣的香氣。”
小嘉見怪不驚,打了個呵欠,往椅背上一倒。
“你們慢聊,我打個盹。”
魏西延也是近些年叫得上號的青年導演了,專攻文藝片。
當年他的研究生畢業作品講述了一對盲人愛侶的故事,不見驚心動魄,卻憑借細水長流的相濡以沫打動很多人。
昭夕在中戲讀研時,與他同屬一個導師,也要叫他一聲師兄。
頭回見面是師門宴,酒過三巡,導師囑咐她“今後有什麼不懂的,盡管問你魏師兄。”
“我確實有個問題想問師兄很久了。”
魏西延很仗義“問吧,師兄知無不言!”
昭夕單刀直入“師兄也拍了不少文藝片了,外界傳言都說你內心世界豐富,情感細膩,你就不怕哪天你人設崩了,被人看出實際上是個逗逼?”
魏西延正喝酒呢,噗的一聲就噴了出來。
他匪夷所思地盯著這家喻戶曉的“木蘭”,而後者坦坦蕩蕩等他回答。
後來,兩人的關系一步到位,成了絕無男女之情,隻有革命之誼的師兄妹。
抵達片場時,天光未亮,塔裡木河畔尚在沉眠。
片場已準備就緒,場務在進行最後的檢查,一旁的化妝棚裡,演員們也在緊急上妝。
場務一見昭夕的車,就飛快地跑了過來,朝車裡看去,“昭導,魏導,林老師沒跟你們一塊兒來?”
昭夕從車上下來,眉頭一皺,“林述一還沒來?”
林述一的確還沒到。
今天的日出戲是重中之重,林述一飾演烏孫君主,親自來草原上迎接和親隊伍,與公主初次相逢。
女主角和女二號都在化妝了,群演也早早到場,唯獨他還沒來。
“打過電話了沒?”
“打過了,沒接。”
“他助理呢?”
“第一次通了,說是已經出發了,後來就都在通話中,打不進去了。”
“第一通是多久打的?”
“半小時之前!”
昭夕火冒三丈“從酒店開車到片場也就十分鍾,半小時,他們騎共享單車來的?”
今天的日出時間在早晨六點半,現在已接近五點。
古裝造型本來就復雜,林述一如果再不到,那是絕對會錯過日出拍攝的。
昭夕囑咐小嘉不間斷打電話給林述一,自己坐回車裡,準備返回酒店找人。
剛啟動,就聽見小嘉拍車窗,“來了來了!”
遲到了半個小時的林述一,終於抵達片場。
下車時還跟助理抱怨,這麼冷的天,覺都不讓人睡好就拍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