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莎靜靜地站了會兒走到了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坐在樓梯上低聲抽泣了起來。沒過多久,她就聽見了腳步聲,有人走到了她的背後:“朱小姐。”
“太、太子殿下?”她愕然地轉頭,驚慌地想起自己的現況,手足無措地抹去了眼淚,故作無事,“殿下怎麼在這裡?”
趙元辰言簡意赅:“路過。”
朱莎應了聲,抱著膝蓋不作聲,半晌,悶悶地問:“你都聽見了?”
趙元辰沒有回答。
過了會兒,她說:“對不起。”
“不要緊,我沒有責怪過你。”趙元辰平靜道,“事情已經過去了,請不必再放在心上。”
朱莎垂下眼睑,睫毛上沾滿了淚珠:“殿下寬宏大量,我……”頓了會兒,沒說下去,而是道,“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趙元辰便道:“坐在這裡不像話,不嫌棄的話,過來喝杯茶吧。”
她咬了咬嘴唇,猶豫著說:“我沒什麼,就不妨礙殿下辦事了。”
“隻有我一個人,請過來吧。”他起身帶路。
她踟蹰片刻,站起來跟了上去。
趙元辰坐了回去,闲闲問:“吃過晚飯了嗎?”
“嗯。”她滿懷心事,禮儀卻半分不錯,映照在玻璃窗上的影子端方優雅,“謝謝殿下關心。”
他道:“不用這麼客氣。”
接著便是漫長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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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車水馬龍,歡聲笑語交織成一片,室內卻落針可聞,靜得不可思議。朱莎用眼角的餘光瞄著他,見趙元辰仿佛心有觸動,便主動道:“茶涼了,我重新泡一壺吧。”
“不用忙了。”趙元辰微微笑了笑,“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朱莎心中詫異,面上卻道:“殿下請問。”
趙元辰問:“當初,為什麼答應我的求婚?”
這個問題超出她的預料,但轉念一想,趙元辰肯主動提起有關的事,或許就證明他開始在意了。朱莎想了想,答道:“因為我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他說:“你不喜歡我。”
“可我也不討厭殿下,那個時候,我對殿下……”她咬著嘴唇,神情有些迷惘,“對殿下有敬慕之心,所以並不反感,隻是……意難平……”
“原來如此。”他點了點頭。
系統:好感度+10%
朱莎暗暗松了口氣:看來是答對了,既不能崩喜歡初戀的人設,又要表達對現在的他的好感,這題很驚險了。然而,她萬萬沒想到更送命的題目在後頭,隻聽趙元辰問:“因為喜歡而反悔婚約,值得嗎?”
值得嗎?當然不值得。她想著,卻不能就這麼答,思考片刻,答道:“這件事,不能以值不值得來評價。”
“願聞其詳。”
“很多人看來是不值得的,現在的我回過來想想,也隻能笑自己愚蠢。”朱莎自嘲地笑了笑,卻隱晦得表達了自己不會再衝動幼稚了,而後,委婉地表述愛慕之情,“可是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理智地思考,隻能那麼做,我被感情操控了,沒有辦法反抗。”
停了片刻,她道:“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可能不值得,我做錯了很多事,可能值得,我沒有辜負過去的自己。”
室內一片靜謐。
朱莎的心慢慢懸了起來,許久,趙元辰輕輕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殿下……”她欲言又止。
趙元辰笑了笑,神色溫和了些:“不必多慮,我隻是隨便問問。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朱莎隱晦地瞥了眼時間,現在是九點鍾了,趕去帝國大學至少要三個半小時,肯定來不及了。她心中微松,見好就收,婉拒了他的提議:“不用了,我自己開了車來。殿下事務繁忙,不用管我。”
趙元辰也看了一眼智腦,眉間微蹙,沉默了少時,點頭同意了:“那好,你跟我一起下去吧,人少些。”
這家是皇室餐廳,他有單獨的通道離開,隱私性比貴賓通道更好。
朱莎沒有拒絕:“那就麻煩殿下了。”
“走吧。”
然而,從停車場離去時,一個為了偷拍明星緋聞而潛伏在餐廳內的記者恰好路過,眼疾手快地拍下了一張照片。
待看清照片中的人是誰之後,他興奮地兩眼放光,連忙套了多重代理,把照片放到了星網上,用的還是自己的馬甲:
《獨家揭秘!除夕夜皇太子殿下幽會神秘女子,是太子妃還是情婦?》
發帖時間:九點二十分。
夜色漸深,春晚的全息投影愈發清晰逼真,這會兒,節目正輪到音樂天才布魯克的獨唱,給他伴奏的是國寶級的鋼琴演奏大師,旋律纏綿:“為何世間良緣每多波折,總教美夢成泡影,情天偏偏缺……”
是《梁祝》,古地球時代的經典名曲。
人群熙攘,調皮的孩子跑來跑去,尖叫笑鬧,情侶在街角擁抱接吻,白發的老人手挽著手,聚精會神地聽著。
全息投影上有跨年倒計時,離新的一年隻有兩個半小時了。
懸浮車裡,內置的AI說:“殿下,前方人群擁堵,無法以現有模式行駛。”
趙元辰一時出神,沒有回答。
“蒼天愛捉弄人,情緣常破滅……”布魯克有精靈族血統,嗓音空靈,格外具有感染力,“無奈困於繭中爭不脫,想化蝴蝶,衝開萬千結……”
同一時間。
白黎坐在書桌前,託著腦袋看星網上的轉播,布魯克的顏值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美如傳說,熟悉的曲調勾出無限悵惘:“情緣強中斷時,痛苦不消說,可歌往事留在腦海,夢中空泣血……”
滴答,滴答,新年的腳步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懸浮車:港真,星際時代了,誰告訴你我隻有一種駕駛模式的?
第40章 夜放花千樹
十點半,寫完高數作業的白黎看到了論壇上飄紅的熱帖。看到標題的剎那,她的心就猛地往下一沉,待點開來瞧見照片以後,就真的如寒冬臘月一桶冰水澆頭,涼得徹底了。
光線很差,但攝像頭像素極高,趙元辰的臉看得非常清楚,而因為角度的關系,他身邊的女子隻有個背影。她高挑而纖瘦,發如波浪,腕上戴著一隻白色的手镯,火眼金睛的網友們瞬間扒出了具體的品牌,是帝國最高端奢侈品牌“星辰”的限量款。
朱莎就有這麼一隻手镯,機甲比賽的照片上就有。
網友們的主流評價是這樣的:【666,怪不得太子殿下沒去春晚,原來是和太子妃溜出去約會啦?這波狗糧可以,含淚吞了】
早在之前,似乎就有人提過朱莎就是隱而不見的太子妃,等到這張照片一出,幾乎就坐實了——畢竟對於大部分善良的網友而言,新婚出軌太喪病,還是夫妻秀恩愛比較能接受。
白黎:“……唉!”
思蕊:“主人?”
“沒事。”白黎忍著鼻酸,故作釋然,“我早就猜到了嘛,隻是沒想到這麼刺激,連十二點都沒到就有答案了,哈哈哈哈……好了,睡覺吧。”
她關掉了燈,一把把被子蓋到了頭頂,在合上眼的剎那,淚珠滑落眼角,沁入鬢發。
地底深處又暗又靜,待久了覺得像是個棺材,所以天花板上會有模擬月光,光線淡而溫柔,音響裡播放著下雨的白噪音,淅淅瀝瀝,叮叮咚咚。
白黎把臉埋在枕頭裡,瓮聲瓮氣地說:“明天早點叫我起床,要跑步,還要寫作業……有兩張卷子沒寫完……早點做完才能去訓練……”
思蕊平靜地說:“好的,主人。”
白黎想,果然現實不是小說,放著有錢有顏有才華的小姐姐不要,喜歡一無是處的女主,現實中怎麼可能發生?哦,也不對,無數女配文已經證明了,不切實際的灰姑娘早就是過去式了,白富美才是王道。
世界真是太真實了……不過,沒什麼大不了的,徹底結束了也好,就能安安心心地開始自己的生活了。
從明天開始要更努力,希望“情場失意職場得意”這句話不要過時,至少給貧民窟少女一條活路啊!
“快把我的桌面換成布魯克。”她假裝兇狠地說,“從明天開始,我要做一個顏狗,誰長得好喜歡誰。”
思蕊:“好的,主人。”
“再給我下一個小哥哥的起床鈴,要聲音很溫柔很好聽很蘇的那種。”
思蕊:“下載完畢。”
白黎沒什麼好說的了,腦海裡滿是亂七八糟的念頭,仔細去捉又找不出個頭緒,喉嚨發痒,鼻子發酸,完全克制不住。她沒辦法,坐起來咕嚕咕嚕喝了一大杯水,恨恨道:“就當排毒了!”
喝完繼續睡。
地面上,夜放花千樹。
團圓的一家人說笑守歲,跨年的情侶恩恩愛愛。
一蓬又一蓬的煙花在夜空炸裂,灑落下五彩繽紛的煙火,如夢似幻。
可惜地下的人聽不到,看不到。
排掉了體內多餘的水分後,白黎沉沉睡去了。
她做夢了。
夢裡,她還在地球上,正和父母吃晚飯,聊著明天出發的畢業旅行:“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啦。人類上天都有多少年了,隻是去趟太空站,又不是去火星。”
父母不放心,嘮嘮叨叨地說著什麼不如去南北極,要不然非洲看個大草原也挺好。
白黎狂翻白眼:“對對,載人飛船是有危險,開車沒有啊?車禍每天都有發生,飛機失事的也不少,你們不開車不坐飛機了?錢都付了,五十萬呢!這可是我所有的壓歲錢!”
付了的錢不能退,她是絕對不會放棄的,信誓旦旦地說:“到時候你們看我朋友圈,我肯定要和地球自拍,太酷了,去南北極哪有上天來得帥?!”
於是,滿懷著冒險之心的美少女登上了載人飛船,準備去太空站裡溜達一圈,回來吹噓自己上天的經歷。
嗯,她順利上天了,還遇到了前所未見的宇宙震蕩,迷失在了時間與空間之中。
再醒來,滄海桑田。
算一算,在這裡十六年了,楊過都等到了小龍女。
她卻是再也不可能回家的了。
*
一夢醒來,凌晨三點,被尿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