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嗆醒的。
空氣中飄浮著奇怪的黑色灰塵。
「這是什麼?」
我起床,拉開窗簾,清晨的陽光傾瀉而下。
鋪滿房間的一瞬間,灰塵瞬間消失不見。
昨晚是發生什麼了嗎?
打開臥室門後,巫蠱也醒過來了,剛巧從紅棺裡坐起來,長衫不得體地散落著,露出一截蒼白的肌膚。
看見我的一瞬間,原本睡眼朦朧正在打哈欠的巫蠱,泛著水汽的血色眸子瞬間張開。
「早上好啊,小溪。」
巫蠱笑瞇瞇地跟我打招呼,順便起身活動了下身體,腐朽的關節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
看得我目瞪口呆,巫蠱到底多少歲了?
過了一會,巫蠱蹲在地上,好奇地看我換鞋。
「你出去幹什麼?」
「家裡的廁所壞了,還沒來得及找人來修,我去樓下的公廁。」
「廁所沒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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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了眨眼,示意我去看。
真的假的,廁所女鬼這麼快就無了?
我半信半疑地去了趟廁所。
「真的沒了。」
半根頭發都看不到了,隻是周圍莫名多了些黑色粉末,跟臥室的很像。
6.
今天是周一,吃完早飯後我準備去上班。
巫蠱扔給我一個葫蘆。
「這是什麼,葫蘆娃?」
我打開蓋子,裡面飄出一個小鬼,全黑的瞳孔,沒有一絲眼白,兩個臉蛋紅彤彤的,正捂著嘴哭。
「它得贖完罪後,再去輪回。
「小溪上班的時候帶上它,能保護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也可以扔出去擋刀哦。
「下班了,我就去接你。」
巫蠱笑得一臉純良,小鬼聞言哭得更大聲了,然後在巫蠱的眼神殺下默默閉上嘴。
「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嗎?」
巫蠱搖頭,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沒有問題。
「店長給我們培訓過相關課程的。」
我有些好奇:「哪些課程?」
巫蠱掰著手指頭數:「怎麼使用現代電器,面對火災的正確逃生辦法,以及……」
他抬起頭,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地摩挲了下我的腦袋,彎起嘴角。
「以及如何取悅我親愛的主人。
「上班加油,小溪。」
高了我一整個頭的少年,逆著光,細碎的陽光跳躍在他漂亮得過分側臉上。
低頭看我時,臉上的笑容柔和得不可思議。
我捂著不自覺就跳快了一拍的心臟。
好吧,我承認,我被取悅到了。
7.
這份愉悅一直保持到上班,電梯裡,遇見了很久沒見到的上司。
也是我學校的學長。
穿著修身的白色西裝,腰細腿長,臉上的表情永遠都很平靜。
誰能想得到他是個修行的道士呢。
前幾天要不是他出差了,我也不至於過得那麼悽慘。
「鈺溪,這幾天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嗎,我之前給你的護身符快要失效了,等下給你拿個新的。」
學長一如既往的細致入微,看過來的目光雖然沒什麼波瀾,但卻很可靠。
大一的時候,我聽室友說學校裡有個冷冰冰的道士。
性格比較孤僻,有些不好招惹,都沒什麼人敢跟他說話。
後來,一次課外實踐課的小組上,深入接觸後,我才發覺不是那麼回事。
學長他不愛說話的原因,大概率是不知道說什麼。
從小在山上修行,和現代生活有很大的代溝,與同齡人也沒什麼話題。
我是個比較喜歡交朋友的類型,帶著他和小伙伴們出去玩了幾次。
大家似乎發現了這個人原來挺可靠的,隻是不愛說話。
後來在學校裡見到傅梓清學長時,他身邊也漸漸圍了幾個人,臉上也有了笑意。
真不錯啊。
那時的我沒有多去打擾他,一直到上班後,發現傅梓清學長居然成了我的上司。
「你最近靈魂不穩,可能會有小鬼纏身。」
一個月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這麼說,過了不久後,他給了我一個護身符。
8.
想到之前的事,我臉上浮起一個感激的笑容。
「學長多久有空啊,我請你吃飯。
「不過護身符就不用了,我找到解決的辦法了。」
我跟那個遠房親戚溝通過,傅梓清這一派的道門最忌情愛之事,入世講究無為而治,萬物皆有命數,不強求。
也因此養成了學長這種淡如水的性子。
之前插手我的事就已經違反了他的原則了,現在能不麻煩人家更好。
再說,這麼處下去,萬一我對他有了好感怎麼辦?
何必自討苦吃,況且……
腦海裡莫名浮現出巫蠱那雙鉤子一樣的桃花眼。
誒,我在想什麼啊!
那可是隻僵屍啊,人鬼情未了可要不得!
傅梓清微愣,垂下清冷的眸子,說了句好。
「吃飯就不必了,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告別了學長後,去辦公室的路上。
我思索了一會,「嗯,怎麼感覺學長生氣了。」
葫蘆裡小鬼慢悠悠地飄出來,落在我的肩膀上。
「那人肯定對你有意思。」
它撐著胖嘟嘟的下巴,臉上的表情堪比聽到了八卦的村口大媽。
「不要亂說,」我打開電腦,「壞了出家人的清譽。」
「可他明明心就不靜。」
小鬼嘟嘟囔囔的。
「不過修為還是可以的,勉強算個青年才俊。」
「和巫蠱比怎麼樣?」
我順口問了一句。
扭頭時,卻發現小鬼一副仿佛吃了翔的表情。
「你拿他們兩個比?」
不行嗎,我記得巫蠱說他是隻很弱的僵屍啊。
那被巫蠱抓住的小鬼修為得有多低啊。
虧他來的路上還跟我吹牛逼,說自己厲害得不得了,和這一片的怨鬼基本能打個平手。
9.
周一的日子,果然很讓人痛苦。
我仿佛是被妖精吸走了精氣的唐朝和尚,躺在電腦椅上,看向窗外的落日餘暉。
童年印象裡,似乎有家裡的老人說過,這個時間點,是傳說中逢魔時刻,會有妖怪抓小孩的。
公司的人現在基本走了個幹凈,我因為有點活沒幹完,又多待了一會。
學長走的時候問我要不要一起走,被我拒絕了。
當時他的神色有點茫然,似乎想要再勸勸,卻又止步了。
每個人都有命數,莫強求。
「沒事的,天還沒黑呢,再說有人來接我。」
傅梓清猶豫了一下:「是你男朋友嗎?」
我臉不自覺地紅了一下,剛想說不是。
就見學長背過身:「那我先走了。」
他拿著外套,步伐有些匆忙,瘦削的背影莫名有點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