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天氣,我在公交站等了三個小時,沒等到邊珩兌現來接我的諾言。
剛想打車,看到五分鍾前他給我發的簡短消息:有事,不來了。
轉頭他的秘書便在社交平臺發了動態,照片中是熟悉的中控臺。
配文是:“感謝老板送我回家~”
若是以前,我可能會不斷打電話發信息質問邊珩。
可現在我隻是動了動手指,給這條狀態點了個贊。
我拎著行李不告而別後,他卻慌了手腳,滿世界找我。
他說,我可以改,你別不要我。
——
十年難遇的暴雨天氣在a城降臨,下班後,同事們陸續離開,隻剩我還在加班。
邊珩發來信息【雨太大,我去接你吧。】
我知道,他是在求和。
上周末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訂好了餐廳,他卻遲遲沒來。
我在餐廳等到打烊,才看到他的秘書姜雲薇在社交平臺發了動態,照片裡邊珩的側臉稜角分明。
配文是:“今年的生日真幸福,感謝老板請客~”
Advertisement
等到回家,我打開照片質問邊珩。
他隻是不耐煩地推開我的手:“一個小姑娘孤身在外過生日,我作為老板關心下屬有什麼問題?你別沒事找事!紀念日哪年不能過?”
是啊,紀念日哪年不能過?生日不也一樣?
從第二天起,我們就開始了冷戰,到今天已經是第十天了。
從前,都是我想方設法與他和好,若是他能像這樣主動與我說話,我更是歡天喜地,受寵若驚。
如今卻毫無波瀾,隻回復了一句【好】。
六點鍾,是我們約好的時間,公司門口不好停車,我快步走到了公交站。
九點鍾,雨越下越大,雖然站在廣告牌下,我的褲腿依然被暴雨打湿。
邊珩卻遲遲沒來。
我打開手機準備打車,卻看到了上方的特別關注提醒。
點開一看,是姜雲薇不久前發了一張照片,配文:“感謝老板送我回家~”
照片中是熟悉的中控臺,這臺限量款車型,a城隻有兩輛,其中一輛是邊珩的。
中控臺上方掛著去年我在大佛寺求的平安符。
掛上去時,邊珩還有些嫌棄:“這東西太難看了,跟我的車不搭。”
我再三懇求,他才不情不願地同意。
想到這裡,我突然釋懷了,給這條狀態點了贊。
邊珩應該不會來了,打車軟件提示前方一百多人,我看了看身上,也沒多少幹燥的地方了,轉身朝共享單車走去。
2
我到家時,邊珩還沒回來。
雖然迅速洗了個澡,又衝了感冒顆粒喝下,但臨睡前,我還是感覺到有些頭暈。
迷迷糊糊間被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吵醒。
是邊珩回來了。
大概沒想到我沒等他回家就獨自睡下,他走到床前站住。
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可我實在不舒服,就沒有理會。
片刻後是離去的腳步,緊接著浴室裡洗漱的聲音響起。
輕微的噪音十分催眠,我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第二天鬧鍾響起時,我還頭腦發暈,沒能第一時間按掉手機。
邊珩煩躁地嘖了一聲,我才徹底驚醒。
我發燒了,頭痛得厲害,可是今天要主持一項很重要的會議,我不得不拖著沉重的身體,收拾完畢去上班。
到公司後,旁邊同事看到我滿臉通紅,擔憂地關心詢問,又給我拿了退燒藥和退燒貼。
邊珩發來一條消息【你生氣了?】
我不明所以。
【那你怎麼沒做我的早飯?】
自從我們結婚,我每天都會做了早飯再去上班,就算在我們冷戰期間也照舊,隻是他一次也沒吃。
今早的確是我頭昏腦脹地忘記了,可他這樣理所當然命令下人一樣的口氣,也讓我皺了眉。
我簡單回復【忘記了,你自己出去吃吧。】
接下來的一天,因為忙於工作,我再也沒有看手機。
直到下班前才看到邊珩發來消息【我接你下班。】
我也沒矯情,同意了。
可是在公司樓下等了半個小時,也沒見到他的車。
電話響起,是邊珩。
“你下來了嗎?”
我看了看四周:“我在門口了,沒看到你的車。”
邊珩在那頭呼了口氣。
這反應我很熟悉,從前他等我不耐煩的時候就是這樣,眉頭緊鎖,深呼吸壓抑自己的焦躁。
他大概是想要彌補昨天的失誤,並沒有發脾氣,而是盡量耐著性子問:“你們換出口了?”
我隱約察覺了什麼:“你在富恆大樓嗎?”
他提高了音量,不滿我的疑問:“當然了!難道我還不知道你在哪上班嗎?”
他的確不知道,我們公司去年搬到了富恆大樓兩條街以外的另一個辦公樓。
搬過去以後我就把地址發給他了,可是他今天卻依然走錯了地方。
“我自己回去吧,這裡都是單行線,不好走。”
邊珩在那邊沉默了片刻,掛斷了電話。
到家時,邊珩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這是很少見的場景,我們結婚後,大都是我先到家,做好飯等著他。
可是常常飯菜都冷掉,他也沒有到家。
等他回來時,我就會抱怨他不提前告訴我。
他總是冷冷地看著我:“我成天就圍著你轉?你不能自己吃飯嗎?”
“可是飯菜都冷了......”
“飯菜冷了扔掉就好,這點小事你也要跟我吵?”
於是我不敢再說,隻是以後都把他的那一份提前放在保溫箱裡。
自己吃完了飯再坐在客廳裡等他。
見我進門,邊珩竟然出人意料地迎了上來。
3
他跟在我身邊解釋著:“子青,我太忙了,腦子還沒清醒,不是故意走錯地方的。”
我一邊脫外套一邊說:“沒事。”
他覷著我的神色,又說:“昨天是太晚了,又下暴雨,雲薇她住得遠......結果她家裡燈壞了,我就幫忙修了下。”
我點點頭,平淡地應了聲。
“你在生氣?”
我茫然抬頭:“沒有啊。”
他確定了,表情立刻從小心翼翼變為指責。
“你就是在生氣,我都跟你解釋了,你還是這樣,早上連飯都不做,現在又裝得這麼冷淡!”
我這才反應過來,如果是從前,昨天和今天的事足以讓我歇斯底裡地發瘋。
這樣的場景在這四年裡時常發生。
而每當這樣的時刻,他總是一言不發在旁邊看著我,仿佛看一個跳梁小醜。
如今想起來,那模樣一定很醜陋吧,也難怪他越來越不喜歡回家了。
可我現在真的沒有絲毫憤怒的情緒,帶著病體忙了一天,我很累。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去泡澡了。”
他湊上來:“那我跟你一起洗。”
“別了,我感冒呢,不太舒服。”說完掙開他的手,徑直進了浴室。
外邊傳來大門“砰”的一聲,大概是邊珩又出去了。
邊珩又與我冷戰了。
從前每次冷戰,我都會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總想著有什麼機會能讓我們和好。
比如裝作不小心發給他消息再撤回。
但邊珩很少會回復我,他對我撤回的內容也絲毫不好奇。
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會接。
這時,我總是沒心思工作,隻想著下了班趕緊回家去。
而現在,我竟然覺得身心舒暢。
尤其是因為生病,我很想睡個好覺,但邊珩常常晚歸必然會吵醒我。
現在他每天去客房睡,我能一覺睡到天亮。
我也不再做飯等他,反正做了他也不會吃。
我負責的項目正進行到最緊要的時刻。
於是我早飯在路上吃,晚上也在公司吃完飯,再加一會兒班才回家。
這樣節省了許多時間,我把全身心都放在了工作上,整個人充滿了幹勁。
自從結了婚,我總是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邊珩身上。
每天頻繁地發消息問他在幹些什麼,向他表達思念和愛意。
他極少回復,我依然樂此不疲。
我也很少加班,每到下班時間,就趕快回家做好飯。
可他總是很忙,不是忙於工作就是忙於聚會,一個月能回家吃飯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如今不再以他為中心,我的生活都輕松了許多,工作效率和質量都提升了許多。
等項目終於順利結束,我也大松一口氣。
打開許久沒看的社交平臺,才想起我早已取消了姜雲薇的特別關注。
可我還是有些好奇她又發了什麼。
果然,在我和邊珩冷戰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出現在姜雲薇的身邊。
他們一起去了海邊露營,姜雲薇還參加了邊珩和好友們的聚會。
他看起來很開心。
如果是從前,我早就一通接一通的電話打去與邊珩爭吵。
他剛開始會解釋,然後就會煩躁地認為我莫名其妙發瘋。
最終再以他摔門而出結束。
可現在再看到這些明顯示威的照片,我的心裡十分平靜。
甚至有闲心給這些動態一一點了贊。
因為這次項目的圓滿成功,公司有意給我升職,隻是新崗位在b市,我還在猶豫,現在終於下定了決心。
從公司出來,意外地看到了邊珩。
4
“今天正好到這邊辦事。”
我打開副駕駛的門,看到姜雲薇坐在裡邊。
她笑容甜膩:“子青姐,好久不見,剛才我跟邊總吃飯,他正好送我回家,你不介意吧?”
我笑了笑回答:“不介意。”
說著打開了後門坐了進去。
邊珩上車才察覺不對勁,他回頭有些猶豫地解釋:“雲薇暈車,坐前邊會舒服點。”
我點點頭。
他又看了看我,遲疑地轉了回去。
他一定很奇怪我的反應,從前我雖然不常坐他的車,但隻要坐了就一定在副駕駛。
我曾經得意洋洋地與邊珩說:“我在車上的時候,這就是老婆專座。”
邊珩當時隻嫌我矯情:“就是一個座位,坐哪裡不一樣?”
可我隻是想坐在他身邊而已。
姜雲薇坐在前邊,嘰嘰喳喳與邊珩說著話,都是他們公司裡的事。
我不懂,也插不上嘴,幹脆閉眼假寐。
直到姜雲薇轉過來問我:“子青姐,前天大楊哥生日聚會,你怎麼沒去啊?”
大楊生日?我睜開眼。
沒人邀請我,我總不可能自討沒趣去煞風景吧?
我輕聲說:“我不知道他辦生日聚會。”
姜雲薇驚訝地問:“你怎麼會不知道呢?大楊哥和邊總關系那麼好。”
我笑了笑,沒說話。
大楊確實與邊珩情同手足。
上個月邊珩從國外回來後,沒回家,而是先陪姜雲薇去山上看星星。
我問大楊時,他還為他的好兄弟打掩護。
隻是他不知道,我從姜雲薇發的動態裡已經知曉了這件事。
那次我又哭又鬧,邊珩不願意在家,就去酒店住了三天。
聽姜雲薇說完,邊珩有些心虛地從後視鏡看我。
我沒有理會他,隻是重新閉上眼。
外賣和我們一同到家。
我換了衣服就吃起了飯,邊珩從洗手間走出來,問:“我的呢?”
我有些意外:“你不是吃完了嗎?”
他的表情凝滯了一瞬,坐在我對面,似乎有話要說。
若是從前,我一定忍不住主動關切詢問,可現在我隻想專心享受美食。
邊珩叫了我一聲:“大楊生日的時候,我們還在冷戰,我就......”
我打斷他:“這種小事,已經過去了,就別再說了。”
他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錯愕,因為這句話他不止一次與我說過。
最近一次,是在與大楊一起吃飯的餐桌上,我問大楊為什麼幫他騙我。
當時大楊先是看了看邊珩的反應,接著似笑非笑。
“子青,我這不是怕影響你們感情嗎?”
我還要再問,邊珩已經厭煩透頂。
他低喝道:“就這點小事,過去多久了,還沒完?”
吃過飯,邊珩沒有要離開的跡象。
我趁機從包裡把律師擬好的離婚協議書拿了出來。
他看了一眼標題,氣笑了。
“你什麼意思?又要鬧離婚?”
協議書被甩在我的腳邊,我撿起來又遞過去
“我是認真的。”
5
“你天天這麼折騰有意思?”
我閉了嘴,再說下去,無非又是一場激烈的爭吵。
邊珩摔門而去。
我懶得再關注他去哪裡,又去做什麼。
心平氣和地將協議書放到他的書房,繼續看白天沒看完的b市房源信息。
直到我準備睡覺,邊珩也沒回來,我樂得自在。
第二天,邊珩又來接我下班。
我並不推拒,這幾年都沒享受過的待遇,如今也沒必要矯情。
我拉開車後門坐進去。
邊珩的表情變得古怪:“子青,你怎麼......坐後邊。”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坐哪裡都一樣啊。”
“那你坐前邊來吧。”
我不置可否,坐到了副駕駛。
一個小東西硌到了我的屁股,我拿起來一看,是一支口紅。
邊珩立刻解釋:“可能是雲薇的,她比較馬虎,總丟三落四的......”
他的聲音在我的注視下越來越小,有些忐忑地看著我。
我把口紅遞給他:“那你別忘了還給她,這個牌子還挺貴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我跟她也沒什麼......”
我打斷他:“邊珩,這不重要。”
“什麼?”
“我說,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跟姜雲薇有沒有什麼,我現在也不太在意。”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我轉過臉看向窗外,終止了話題。
邊珩從這天起,開始每天接我下班,也不再出去聚會。
我每天都會在客廳的茶幾上放一份籤好字的協議書。
可他隻當做沒看到,我也不催促,畢竟這是遲早的事,隻不過我先提了出來。
一旦我開口表現出急切,他大概又是譏諷著說我欲擒故縱、一哭二鬧。
這天我剛上車,邊珩就說:“大楊外甥的學籍解決了,大楊說想請我們吃飯。”
大楊的外甥想進一家國際幼兒園,但資格沒通過。
聽說我恰巧認識那個園長,他就找我幫忙。
如今孩子成功入園,若是他不提,我差點忘了這件事。
“子青,多虧你了,我表姐愁了好久,現在她可算是放心了。”
我微笑著接下他遞過來的酒杯,並沒有喝:“不是什麼大事。”
菜還沒上來,卻碰上了熟人。
姜雲薇從門外走進來:“我就說聽著聲音耳熟,邊總,大楊哥,果然是你們。”
她好像才看到我,收斂了笑容:“子青姐也在啊。”
她又面向邊珩,語氣帶了撒嬌:“邊總,我朋友放我鴿子,我跟你們一起吃好不好?”
邊珩看我一眼,有些猶豫。
我直接笑著說:“那就一起吧。”
大楊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邊總,你幫我剝個螃蟹吧?”
“子青姐,邊總是不是經常給你拆螃蟹呀?我們倆每次吃螃蟹,他都嫌我太笨,我就隻能吃他剝好的。”
她笑得甜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是一對。
我的確向邊珩提過這個要求,因為看到別人的男朋友都會這樣做。
隻是邊珩當時隻嫌我幼稚:“你又不是不會。”
“可是別人的男朋友和老公都會做的。”
“我是你的僕人還是保姆?你沒長手?”
旁邊桌子的顧客看過來,我訥訥地低下頭,不敢再提。
沒想到他為姜雲薇做了這麼多。
姜雲薇還要繼續說,就被邊珩喝止。
他對我解釋道:“她不太會弄,我就是偶爾幫一下......”
我沒有抬頭,一邊吃菜一邊說:“哦,那你就幫她唄。”
我的回答並沒有讓他滿意,反而讓他臉色鐵青起來,最終也沒有給姜雲薇剝蟹。
“邊總......”
他的語氣不太好:“這麼多菜,吃別的吧。”
周末我乘坐高鐵去b市看房。
出來得早,邊珩還沒有醒。
到達看房的小區時,我接到了他的電話。
“你在哪?”
我沒有正面回答,隻是問:“什麼事?”
邊珩似乎很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又問了一遍:“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