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
怎麼有種被她說中了的感覺?
8
蕭明川又被弄了滿手的黑墨水。
據他說,他小時候用的早就不是這種擠壓式的鋼筆了。
穿越小說裡,未來穿越回來的人,一般都帶著最新的科技大殺四方。
蕭明川卻表現得像個笨蛋。
估計是遺傳蕭野。
不然怎麼會有人死心眼兒喜歡別人十幾年,都不表白呢?
我戳著飯,蕭明川洗完手又賊兮兮地湊過來。
又該說蕭野的八卦了。
我心中卻沒有一絲反感,反而期待他快點說。
「據Ṭṻₒ小道消息,我爸沒吃午飯,約了昨天那幫人找回場子。」
蕭明川摩拳擦掌,滿臉寫著興奮。
蕭明川被教育安分守己,但從小學散打。
這很符合我的教育觀——不惹事,不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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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鍾後,我們打包了飯去往昨晚的小巷。
「我有說錯嗎?!你媽不就是在廣州給人做……」
對面混混一句話還沒說完,蕭野就一拳打了上去。
混戰一觸即發。
蕭明川將飯塞給我就衝了進去。
我愣了一會兒,眼見著局勢愈發混亂,我拿出電話報警。
結果電話還沒接通,這邊已經結束了。
蕭野和小弟還沒怎麼動。
對方咿呀哎呀地躺了一地。
蕭明川按了我的電話,一臉驕傲求表揚地看著我。
我鼓勵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聽他身後的蕭野不爽道:「蕭明川,你什麼意思?教訓人也該有個先來後到。」
蕭野以為蕭明川也和這些人有仇。
我擔心吵起來,想說點什麼又不知怎麼開口。
蕭明川大大咧咧轉身對上蕭野。
我以為他是打得過,所以絲毫不懼。
沒想到下一刻,他指了指我,對著蕭野朗聲道——
「她擔心你,非要叫我過來。」
「你有意見?」
我:?
9
蕭野愣了一瞬,氣勢有些減弱。
呆呆地搖頭,又偷偷看我。
他身後的小弟也都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蕭明川大手一揮,「還傻愣著做什麼,喊大嫂啊!」
三秒鍾後,十幾聲大嫂響徹小巷子,嚇得我連連後退。
我們最終還是報了警,把地上的人都送了過去。
蕭明川無比熟絡地拉著蕭野回去吃飯。
兩人走在後面,蕭明川刻意壓低了聲音。
「我奶……哦不,就是你媽,真的是做那種職業的啊……」
我扶額,有點兒害怕他被打。
但蕭野也沒什麼過激的反應,甚至若有若無低低地應了一聲。
「我沒別的意思,就覺得她一定很漂亮,很受人喜歡。」
「廣州那地方挺好的。」
「诶,她就沒教你兩招嗎?」
「瑤瑤還有五個月過生日,她可就成年了!」
這個欺爸賣媽的狗兒子!
我再也忍無可忍地轉回頭,咬著牙道:「蕭、明、川!」
……
這是 2002 年的最後一天。
蕭明川說今天也算跨年,要大過。
所以拿我卡上的錢去市裡最好的飯店頂層包了一桌。
包間裡就我們三個。
我趴在桌子上寫著卷子,聽著兒子再勸老子上學,覺得有幾分好笑。
蕭野似乎喝了幾杯,唇紅齒白,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眼尾染了幾分綺麗的紅。
他總是偷看我。
在我看過去時,視線又迅速移開。
惹得我心跳也平白加快了許多。
落地窗外,有人放了煙火。
巨大的煙花照亮了整個天空。
我和蕭野都看呆了。
蕭明川卻不以為意,按著遙控器,說要給我們看維多利亞港的煙花。
他找到了香港鳳凰臺,卻什麼都沒有。
他嘟囔著時間沒到。
掰著手指一年一年算到 2002、2003 年……
突然似是想到了什麼。
他猛地站起身,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嘴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聽了好幾遍,我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兩個字——非典。
10
非典,傳染性非典型肺炎,致死率高。
蕭明川雖然也沒經歷過,但他看過紀錄片。
我和蕭明川都看向蕭野。
蕭夜沒在意,隻是平靜道:「你喝多了。」
是的,正常人一般都不會相信這種事。
「那你可以打個電話叫她回來啊,反正也要過年了,如果我沒記錯,奶奶死的就是這一年……」
蕭明川焦急得已經忘了變換稱呼,更把蕭野聽得雲裡霧裡的。
很快,蕭明川又看向我。
「還有姑姥……就是祖父的妹妹好像是個護士,每年上墳都能聽到他叨叨,不知道有沒關系!」
我心中一顫。
早年姑姑要嫁到南方,我爸覺得離家太遠而且一年也見不著面就不同意。
當時關系鬧得很僵,這麼多年也沒什麼消息。
我立即走向陽臺,拿小靈通給我爸打了電ŧũₛ話。
回來時,蕭明川還在勸說蕭野。
蕭野提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你為什麼會知道之後的事?」
「因為我本就來自未來啊!」蕭明川有些抓狂。
場面一度安靜下來。
沒有過多解釋,我將手機遞給蕭野。
「你信他一次,打一個吧。」
他接過手機,走向陽臺。
我發現,蕭野總是無條件信我。
蕭明川氣到吐血,「早知道就你來了,至於讓我費這麼多口舌嗎?」
我倒了杯水遞給他,誰都沒再說話。
陽臺和屋內隔著一層玻璃,隔音並不好。
電話那邊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喲,你這小兔崽子有小靈通啦?!回去拿給媽媽我用,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用這麼好幹什麼?」
「不過我今年過年回不去了,錢都打給老劉了,你要花就問他要。」
「不回去不回去!說了幾百遍不回去!回去了你養我?诶?你今年怎麼總想讓我回去,該不會是想騙我回去偷我的錢吧,我告訴你,一分都沒有!」
隨即,電話被掛斷。
那個老劉應該就是蕭明川說的暴力酗酒的繼父,蕭野根本不會從那人手裡拿到錢。
果然,有些人一出生就在深淵。
屋內外一片死寂。
良久,蕭野才從陽臺回來。
我們都裝作沒事人一樣地吃飯。
「這烤鴨剛上的,太香了!快吃!」
蕭明川遞過去一個鴨腿,蕭野沒接,隻是默默地喝啤酒。
我用春餅卷了個烤鴨放在他盤子裡。
沒一會兒再看,盤子已經空了。
……
天亮後,我終於撥通了姑姑的電話。
電話裡確定了現在廣州的醫院裡確實有一些不明病毒的肺炎患者。
我按蕭明川的說法,再三囑咐她一定要做好防護措施再接觸那些不明病毒的病人。
直到得到她認真地保證後,才結束通話。
而蕭野蕭明川那邊卻不是很順利。
「你就告我一個地址,我自己把她弄回來不行嗎?!」蕭明川怒道。
「誰知道這一切是不是你精神有問題幻想出來的,就算一切真是這樣,那也不用你管,就讓她死外面得了!」
「你不覺得莫名其妙嗎?這一切和你有什麼關系?!」
蕭野眼神冷冽,平淡的神情生出一點兇厲。
眼見著蕭明川又要爆發,我趕緊拉住他。
走ẗù⁺到蕭野面前安撫性地拉住他的手。
有些話想都沒想就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聲音格外輕緩溫柔。
「有關系的,未來我是你的妻子,他是我的兒子,你媽媽就是我的婆婆,這也不能管嗎?」
「我知道你是個嘴硬心軟的人,要真出點兒事,你一定會自責的。趁著這個小假期,我們去把你媽媽接回來……」
「好不好嘛?」
我輕輕搖著他的胳膊。
少年從震驚僵硬瞬間變得滿臉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有反駁,剛才對待蕭明川時的冷冽也蕩然無存。
蕭明川嘖了一聲,感嘆道:「哎,可憐的湯姆,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和蕭野:?
11
我們定了三張最快到廣州的機票。
離開前,我去看了我爸。
他是挖煤的,這兩年掙了一些錢。
我委婉地表達姑姑需要錢,ťűₗ那邊人很多生病,讓他快點投個工廠做點口罩、溫度計和消毒液之類的。
這是蕭明川的建議。
老頭子嘴硬心軟,滿口答應後,又直接給我塞了五萬塊讓我帶給姑姑。
就這樣,我們三個人出發去了廣州。
不知道是不是真被我迷惑,事後的蕭野,總想反悔。
面對那樣職業的母親,他大約是有些自卑的。
紅粉燈光的小屋外,蕭野站在門口久久沒有敲門。
蕭明川好奇地從窗戶外往裡望,被我錘了一拳。
「再看,我叫蕭野揍你!」
蕭明川不服,「你倆都還是小孩兒呢,憑啥揍我!」
蕭野回頭看了我們兩人一眼,就笑了。
那笑容淡淡的,好看極了。
他做了個深呼吸,隨即敲了敲門。
出來的是個化著濃妝穿著紅色吊帶的風情女人。
她本來帶著嫵媚的笑,但見到是我們後,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沒法叫我回來就直接跑這麼遠來找我?!還叫了人?老娘我是生你的不是欠你的!趕緊滾!」
女人又說了一些不幹不淨的話,邊推搡著蕭野。
蕭野隻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強硬道:「和我回去。」
女人罵得越來越難聽,甚至開始用另一隻手瘋狂拍打蕭野。
最後更是一巴掌扇在了少年的臉上。
蕭野側臉紅了一塊,但手依然沒松開。
事情越鬧越大,有很多人已經看了過來。
我趕忙過去讓蕭野先松開。
隨即讓蕭明川將蕭野拉遠一點。
「你是誰?這小子泡的妞?」
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我眉心微蹙,蕭野在我身後怒道:「你嘴巴放幹淨一點!」
女人嘁了一聲,喃喃道:「就沒見他這麼護過他老娘!」
我沒有多解釋,而且直接道:「蕭野要高考,你和我們回去,給他做飯收拾屋子,半年我給你兩萬塊。」
2002 年,平均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隻有一千三。
所以我不怕她會不心動。
女人聽得眼睛一亮,卻有些懷疑,「你一個小女孩兒能有那麼多錢?」
我正想說話,身後的蕭野卻搶先道:「不行,不能給她!」
要不是蕭明川攔著,蕭野可能會直接將我拽走。
女人又開始罵蕭野沒良心。
我則是直接從錢包裡掏出五千塊,「這是訂金。」
女人瞬間變得喜眉笑眼。
「那就這麼說定了,兩萬一分都不能少,回去的路費你也出了,我先去收拾東西啦!」
蕭野死死地盯著我,有些絕望。
我知道,他從沒有接觸過這麼多錢,大約覺得自己也還不起。
但這根本不是這麼算的。
他救過我的命,多少都不算多。
我的爸媽知道了會給得更多,但我希望這錢能花在蕭野身上。
女人進屋前調笑地看著我,用下巴指了指蕭野——
「喜歡那個臭小子?」
我下意識「嗯」了一聲。
回過神連忙擺手。
蕭明川興奮地狂拍著蕭野,「表白哎!我見證歷史了!」
蕭野愣在原地,眸子亮得驚人,臉紅到了脖子根兒。
12
待在蕭野身邊,有種很安全很舒服的感覺。
舒服到像是陽光透過窗戶曬在地板上,貓咪翻著肚皮打呼嚕,柔軟到了人心裡。
他含蓄內斂,對待情感厚重認真,遇事會衝到最前面。
不僅如此,這個人,越靠近也越心疼。
即使生活給他苦難眾多,他仍舊保持人性的善意。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不喜歡?
讓他們先回旅店後,我去見了姑姑。
她做了一家醫院的護士長,操勞使她老了許多,但眼睛仍舊有神。
她聽了我的建議,讓手下的人也都做了全套的防護措施。
塞給姑姑的錢,她怎麼也不收。
我索性買了一些物資放到了姑姑住的地方,又買了一些防護服和口罩捐給了醫院。
我們趕在開學前一天回到了小城。
一切都平靜得好像什麼都不會發生。
我和蕭明川分別寫了有關廣州疫情的文章以及防護措施,備注為廣州三甲醫院護士長建議。
我投遞給了報社,蕭明川則發到了網上。
時間過得急匆匆。
最後一次月考來臨,我們的關注又都被拉到了學校。
數學大題,第一問。
我翻開課本的公式找給蕭野看,想用盡量簡單的語言給他講清楚。
我講完,沒有回應。
我看著他。
他在盯著我發呆。
我伸手指著單詞問他什麼意思。
他又盯著我的指尖發呆。
我:……
我用鋼筆敲了下他的頭,「還記得那天你媽媽問我是不是喜歡你嗎?」
少年紅著臉點點頭,唇角微揚。
我起了逗弄的心思,看著他的眼睛道:「那是騙她的。」
少年的笑容瞬間僵住,有些無措。
「我喜歡努力的,上進的。考大學是多一條出路,你可以為我努力一下嗎?」
「不成功也沒關系的,但你想,如果成功了,我們可以白天一起上課去食堂去圖書館,晚上牽著手逛校園看星星和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