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心裡肯定也會不平衡。
可那是別人的事,眼下我更關心自己。
「六皇子成了太子,太子妃不能是我直升,得重新選了吧。」我問我爹。
我爹:「太子妃與皇子妃大不同,太子妃關乎國運。以你爹我的品級和戰績,你這太子妃是當得的,隻是畢竟事關重大,從長遠考慮,太子妃未必是你。」說完,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閨女,其實太子妃也沒什麼好的,將來要和無數女人共同伺候一個男人,最多一個月輪給你兩天。」他進一步進行安慰,神情緊張。
「沒事。」我對他一笑。
我猜探子給他提醒了什麼,否則以他的個性,早就開罵了。
但我,是真的沒事。
當不成就當不成唄。
被退婚這事,一回生,二回熟。
我熟。
我現在十五了,不會像十歲時那樣懵懂而無措。
男人,我懂。
要想過得好,就要像男人那樣思考。
關於配偶,這個不行,再換一個唄。
總之,我想得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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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不然,他擔心我嘴硬。
如果真被退了,估計還得哭唧唧。
他執意把我留在了京都外的一家客棧,留下幾個得力的侍衛。
他獨自一人進京述職,早上出發時,說晚上會回來。
11
我爹去了一天,到了晚上,不見人影,也沒消息傳回。
我有點擔憂。
這時,侍衛來報,左督御史求見。
左督御史是誰?沒聽我爹提起過啊?
我心裡犯了尋思,莫非我爹犯了什麼事?
我匆匆跑出來見。
卻是故人。
褚明朗!
一身官服,氣質軒昂地站在客棧大堂。
大堂已被清空,隻餘他一人。
我愣了。
他看到我,先是上下打量,然後眼裡滿是驚豔,他急匆匆走向我,要拉我的手,我躲開了。
他以為我害羞,對我的躲避不以為意,滿臉都是笑地對我說:「唯一,好久不見。」
「明朗大哥,好久不見。」我往後退了下。
不知為何,多年不見,卻一點歡喜都沒有,反倒有點厭煩。
「你來找我,是我爹他出了什麼事嗎?」不想與他多寒暄,我急著問出了我所關切。
他說不是。
他說是來尋我的。
不顧我冷淡,他像是終於找到了可以傾訴的人。
叨叨地說他這五年,如何先後經歷成婚,得子,妻病,升官等一系列事。
「三公主她病得那麼重?」聽了一大堆,我隻抓住了這個:
「她是皇後所生,所有太醫都供她所用,怎麼會病重無醫?」
他囧了:「也不算大病,就是產後得了嚴重的感染,留下了後遺症,不影響生活,隻是不能再行夫妻之事。」
「什麼?」我嚇了一跳,還有這種病?
那誰還敢生孩子啊,這不是生了就可能遭夫君嫌棄嗎。
怪不得我爹不讓我遠嫁,要讓我留在他身邊。
這女人身後沒個人撐腰,確實太危險了。
褚明朗說:「我對三公主一直不離不棄,細心照顧她四年,她被深深感動,今年主動求了皇上和皇後,皇上特許我入仕,皇後允我再娶一妻。」
什麼?褚明朗這是守了四年的活寡?
我爹說他等我會太苦,可看看,他就是這命啊。
我想笑,但憋住了。
我注意到了另一個問題:「再娶?皇後會讓你再娶妻?
「她是三公主的生母,她會忍心讓女兒做妾?」
他局促了,臉紅道:「三公主永遠是正妻。」
「哦,那皇後是讓你納妾啊,這個好辦,隻要不威脅公主的地位,放眼京都,所有官員的庶女你都可以選,品級低點的官員嫡女,也是使得的,恭喜啊,明朗哥哥,你不但娶了公主,還能享受齊人之福,還可以入仕,可賺大了!
「北疆的兄弟們要是知道了,不得羨慕死。
「對了,你和三公主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啊?」
公主患病,說實話,我並不難過,心裡還浮起了一念:【搶人家的男人應受此報。】
不過對於褚明朗,我是真心替他高興。
北疆的兄弟們怕我這個妹妹被騙,可給我講了不少男人的事,他們說,隻要條件允許,男人都希望賢妻美妾俱全。
我不贊同,用我爹為例,反駁他們。
他們說我爹是遇到真愛了,變成特例;還有尚公主,也是特例。
所以,褚明朗這樣的,那麼不能等的人,卻忍了四年,在妻子允許下才納妾,在男人中真不算壞。
既然不壞,又曾照顧過我,我就替他高興。
可他看著我,對我的提問,卻遲遲不語。
我不明所以:「明朗大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從北疆找嗎?咱們北疆的姑娘估計不願意來,京都規矩太多太嚴了。」
他猶豫了下,終於開口:「唯一,我記得當初,我被許給公主,你哭了很久。」
想起往事,我有點不好意思:「是啊,那時我太小,以為哥哥就應該是自己的,找了嫂子就受不了。」
「唯一,難道你對我的感覺,隻是把我當哥哥嗎?」他進一步追問。
這時,我才發現不對勁。
「你這是何意?明朗哥哥,你來尋我,不會是為了讓我去給你做妾吧?」起了這個懷疑,一股被羞辱的感覺襲上心頭,我握緊了拳頭。
不至於這麼惡心吧,我把他當哥,他要我給他當妾?
雖然我們有過婚約,雖然我現在已長成,風姿綽越。
但,我是誰,他忘了嗎?
我堂堂許大將軍的獨女,他妄想我去給他當妾?
何況我還是被皇上口頭許給六皇子的準六皇子妃!
一定是我想多了。
但褚明朗在我不可置信地注視下,眼神開始閃爍,不利索地說:「隻是名分上是……妾,但我心裡,唯一,你放心,我把你當我妻子,我會像對妻子一樣對你,陪著你,疼愛你,與你生兒育女。唯一,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與我再續前緣可好?」
哕!我惡心了。
實在聽不下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罵他,我活動起腳腕。
還未等我活動到手腕。
一個身影像風一樣撲過來,一拳把褚明朗打倒在地。
緊接著又來了一個,給了已經倒地的褚明朗一大腳。
我仔細一看,前者是個好看的男人,後者是我爹。
褚明朗看見來人,眼神暗了下去,他掙扎著爬了起來。
不待他行禮。
打他的兩人齊齊對他說:「滾!」
然後兩人齊齊走向了我。
12
皇家慣會騙人。
但皇後卻是說真話的。
瘦下來,變高了的六皇子即新太子,冠絕天下。
他確實像皇後,又比皇後更勝,英氣十足。
他得知我來了,第一時間跟著我爹趕來客棧。
我一直盯著他看,鼻子,眉毛,眼和臉,我想從中找到小胖子的痕跡。
但,真沒有。
他說:「五年前,就想打二哥,不敢打,今天終於打出去了。」
他微笑地看著我:「唯一,終於見了。」
我對他行了個禮:「太子殿下安。」
他扶起我說:「你與我不用行禮」,然後順勢牽起我的手,我想抽回來,沒抽動。
我爹在旁邊看著,嘴直抽抽。
但是,他看太子的眼神,是欣賞的,特別像老嶽父看心儀的女婿。
褚明朗很尷尬,退得遠遠地,再對我爹行了個禮,走了。
我爹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褚明朗高估了自己,高估了我對他的感情。
他的莽撞給我帶來不堪,也讓他難堪。
我看著他遠去的方向,終歸是舊人。
太子扳我的頭,酸酸地說:「你是我的太子妃,不能看其他男人。」
「啥?」這回不用扳,我自動轉頭看他。
「我是你的啥?」我問他。
他笑了,扯出一抹明媚的笑容:「你是我的太子妃,我的妻子。」
我差點原地跌倒,真直升了?
我爹眉開眼笑地對我點頭:「閨女,皇上皇後說了,你就是太子妃。」
13
我是太子妃,皇後讓我提前入駐東宮。
理由照舊——大婚前培養感情。
東宮裡也有一個池子,也養著錦鯉。
與宮裡的很像。
太子坐在池邊,往裡扔饅頭塊:「這麼多年,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拿饅頭喂錦鯉。」
我走到他身邊坐下,從他手邊拿起一個饅頭,撕開:
「你不是不想當太子嗎?」
當年,我打了二皇子後,問過他,二皇子那麼想當太子,他想不想?
他說他不想。
但現在他是太子了。
我有點不甘,好像被騙了。
我最多隻能當六皇子妃,當不來太子妃的。
聽出了我聲音裡的委屈,他笑著摟過我。
柔聲說:「別氣,我是為了你才同意當太子的。」
他說,他原來不想當太子,是因為他小時候去找二哥玩,看見貴妃發瘋,她不停推搡二哥,怪他不爭氣;她口裡咒罵皇上忘恩負義,答應她是皇後,上位後給了別人;答應立她的兒子為太子,又算計給了別人;他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明明是她母家扶持他上位的。
「那時,二哥也不大,他就是跪著一聲不吭,直到他母妃神志不清,他發誓他會去爭,爭太子之位。」
太子眼紅了:「二哥本來是個快樂的孩子,去爭太子之位後就成了酸敗的孩子。
「我那時覺得是我母後搶了他母妃的位置,我便由著他欺負我,覺得這是對他母子的補償。」
太子說,後來我受二皇子的嘲諷,他很生氣,私下裡問母後,為什麼搶貴妃的位置,置他於不義?
結果,母後告訴他,她也不想當皇後,更不想嫁給父皇,一切都是皇上的一意孤行。
皇後還告訴他,若真生氣,便去爭,否則他什麼都護不住。
他握住我的手說:「唯一,母後說得對,我隻有往上去,才能護住你,護住三姐,甚至是母後。」
我想了想,他說的是對的。
二皇子不敢惹太子,卻敢欺負六皇子。
說白了,不就是看位子嗎。
權力很重要。
無論是太子,還是二皇子,或者其他皇子當上了皇上,我們三個都會危險。
即使皇後成了太後,也可能被軟禁。
我爹說,褚明朗其實暗地裡和太子走得很近。
若太子登基,我難免成為褚明朗的妾室,三公主會怎樣,更是不敢想。
若二皇子登基,以貴妃的怨氣,不會放過皇後和六皇子。
六皇子得當儲君。
「你想護著我,不是非得讓我當你的太子妃吧?」
「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他眨著他的長睫毛勾引我。
我心一動,太好看了,悶聲承認:「願意的。」
「可你會有許多妃子,還要讓我幫你管理,我怕我生氣受不住。」我補充。
他哈哈大笑,將我摟得更緊:「不會的。
「我和父皇不一樣,他往後宮抬女人,是為了制衡,也是為了增加子嗣。
「我不需要,若有人比我更適合當皇上,我讓位;我的孩子若不適宜繼位,就從宗族中另選。
「我不想佔有,我隻想守護。」
嗚嗚,我抱著他的胳膊開哭:「不要讓給別人,你會是最好的太子,最好的皇上,最好的父皇,你要努力,不要退讓。」
他沉聲笑:「好。」
14
我和太子在我倆十七歲時大婚。
比皇後希望的推遲了兩年。
原因在我,我雖然喜歡看他瘦下來,變高變美的模樣。
但隻要他一走近,我就有反應。
褚明朗親三公主的樣子,給我留下了心裡陰影,總覺得男人那樣很惡心。
我怕他離我太近,更怕他對我伸出舌頭。
他很無奈, 但他接受,從不強迫於我。
一直陪在我左右, 不遠不近。
直到兩年後的一天,我發現太子府的後花園裡,種的都是我當年採過的花。
朵朵都在盛開。
那一刻, 我心中被驚喜灌滿,看他就像看天神。
他趁機走近我,我滿眼都是歡喜。
沒有半絲防備。
他,迅速低下頭, 用唇貼了下我的唇。
速度很快, 一觸即離。
把我驚住。
然後, 更讓我驚的是,我居然一點不覺得惡心,隻覺得柔軟。
於是,我反手抓住他, 學他用唇掃他的唇。
不惡心,很軟很電流。
然後, 在他的震驚中,我大笑不止。
我正常了。
太子眼睛笑的像朵花:「唯一, 我們盡快大婚。」
我笑著點了點頭。
次年我生下女兒。
滴溜溜的大眼睛, 像極了小時候的我。
我們都喜歡她, 最喜歡她的是我爹。
我爹抱著她一刻都不想放開。
他再沒回北疆,而是留在了京都。
皇上給了他軍中最高的文職之位。
皇後去求的, 她說太子妃身邊不能沒有親人。
我爹很高興,他畢竟年紀大了。
怎麼也舍不得離我太遠。
自此,八歲的褚明朗開始擔負夫君之職。
「我被」就為了看看小外孫女,順便看看我。
我產後身體恢復得很好。
與太子相處也十分親密,他感嘆:「幸虧沒得三公主的病。」
談起褚明朗和往事。
他說:「你一出生, 我就怕你遠嫁,想著給你養個童養夫,與你一起留在我身邊,共同與我守在北疆。
「結果,是我不遠千裡投奔了你,陪你遠嫁, 與你一起留在了京都。」
我笑:「爹,沒分別的, 隻要咱們不分開, 管他在哪裡呢。」
我爹抱著我閨女笑:「那倒也是,京都也好, 北疆也好,有閨女的地方就是家。」
這個閨女指他閨女,也指我閨女。
太子看我們這樣甜蜜,忍不住也加了進來, 不經允許, 他摟過我,又摟過我爹:「有閨女的家,我來守護。」
被一個大男人摟,我爹的嘴又抽抽了。
我的閨女見了, 咧開嘴,衝著我爹和他爹的方向,發出了她人生的第一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