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上,我低頭吃的正歡。
聖上最寵愛的三公主請旨賜婚。
我抬起頭,想聽聽她要嫁給誰。
她一說出名字,不待皇上回答,我趕緊阻止:「不行。」
1
我叫許唯一,是鎮北大將軍許文遠的女兒,我娘走得早,來不及再生下一個,我也就成了他唯一的孩子。
毫不誇張,我爹疼我入骨。
具體到什麼程度?
我甫一出生,他就給我擇夫君。
他說,我的夫君必須可靠,而且必須願意陪著我,留在他身邊。
於是,他收養了十來個孤兒,提供吃食,親授武藝,還請師父們教他們讀書識字。
經過一年觀察,他從中選擇了褚明朗。
一個比我大七歲的俊逸少年。
為了讓我們感情深厚,在我一周歲的時候,他就給我們定下婚約。
自此,八歲的褚明朗開始擔負夫君之職。
上崗第一件事,就是牽著我的手,教我學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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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褚明朗是一開始就存在的人。
在我的意識裡,他就像我爹一樣,是人生的必需選項。
誰都可以來去,但他和我爹必須留。
這是我從小就建立起的認知。
我們長在北疆,性格大方,不扭捏。
我多次當著我爹的面表達:「我及笄後,就和明朗哥哥成親。」
我爹哈哈大笑:「對,不過要先長大。」
明朗哥哥看著我倆笑。
我在內心祈禱,一家三口,長長久久。
還沒等到我長大,變故發生了。
皇上要我爹回京述職。
每年他都去,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同。
但今年他說,我也十歲了,去見見京都的樣子吧。
於是,他帶上了我和褚明朗。
2
本來我們與三公主沒什麼交集。
皇上要請我們吃飯,俗稱宮宴。
我爹帶我們去了。
開宴之前,皇上找他談話。
我和褚明朗就在附近轉轉。
一個姑娘在放風箏。
是一隻大蝴蝶,閃動著翅膀冉冉上升,特別好看。
我看入了迷。
姑娘很開心,不一會兒,樂極生悲。
她拽得太緊,風箏斷了線,掛在了樹上。
樹很高,她急得跺腳。
我看著風箏,覺得那麼好看的蝴蝶,實在是不應該待在樹上,便求明朗哥哥幫忙。
明朗哥哥噌噌幾下上了樹,拿下風箏遞給我,由我轉交給姑娘。
他沒一步逾矩,也沒多看姑娘一眼。
沒想到,卻入了姑娘的眼。
她問了我們是誰,我如實回答。
她卻不看我,反倒對著明朗哥哥一笑:「我是父皇最疼愛的三公主,咱們一會見。」
宮宴上,我和明朗哥哥坐在一起,挨著我爹。
宮裡的東西很好吃。
我示意明朗哥哥多吃點,他笑著摸摸我的頭,自己也吃,也給我夾。
挺好的一頓飯,沒想到九公主卻整了這麼一出。
我哭著說:「三公主,我幫你救下蝴蝶風箏,你不感謝我,怎麼反倒來搶我夫君?」
三公主忙對著皇上搖頭:「父皇不是這樣的,是褚公子幫的兒臣。」
我哭著解釋:「明朗哥哥是我夫君,我讓他去他才去的。」
於是,喜氣洋洋的宮宴尷尬了。
十歲的鎮遠大將軍獨女與皇上最愛的三公主,爭一個男子。
確切地說,三公主要搶,許唯一在護。
「褚公子,你怎麼看?」皇後笑呵呵地開了口。
三公主今年十六歲,在皇後眼裡,顯然褚明朗與三公主更般配,而我更像個不讓別人搶走自己東西的小孩。
褚明朗有禮地答:「小的八歲時,便與許姑娘定下婚約。」
他隻說了這一句,便不說了。
把我急得不行。
明朗哥哥你多說幾句啊,說你喜歡我,非我不娶啊。
說你要一輩子和我在北疆,陪著我爹啊。
可褚明朗就站在那裡,再無一句。
半天後,皇後點了點頭。
褚明朗長得好,舉止端莊,而且聽他的話,他的心並沒有留在許姑娘身上,兩人之間,更像是小姑娘的一廂情願。
既如此,不如成全了三公主。
她看向了皇上,示意選此男人,可——
三公主一直看著褚明朗,淚眼汪汪。
皇上接收到了信號,便對著我爹說:「許將軍啊,有眼光啊,你看,朕的女兒看上了你選的女婿,你,能否割愛啊?」
我剛要再說不行。
我爹按住了我的手,制止了我。
他說:「回皇上,明朗自幼被臣收養,在臣心裡,他既是臣的女婿,也是臣的兒子,唯一還小,不懂什麼男女之情,他們之間相處如兄妹,明朗能被三公主看上,是他的福氣。」
什麼?我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爹。
我爹低下了頭,躲著我的目光。
我也哭了,不同於三公主的無語凝噎,我大聲號。
皇後於心不忍,她說:「唯一啊,你明朗哥哥這輩子都會是你的哥哥,這輩子,他都會把你當妹妹愛護的。」
「明朗哥哥成了哥哥,那誰來當我的夫君?」我雖然十歲,也不是好糊弄的。
皇後尬了,她玩偷換概念哄我。
可我不傻,我知道自己失去了夫君。
她很不好意思,左右看看,看向身旁,忽然開口:「我讓皇上把六皇子賜給你做夫君可好?」
六皇子?
聞言,她旁邊一個胖乎乎的男孩,放下了筷子,之前他一直主攻盤裡的餃子。
他愕然地看向皇後:「母後?」
皇後拍了拍的後背安撫。
皇上很開心,他說:「甚好,甚好!許唯一,六皇子今年也十歲,正好與你同年,年歲相當才般配啊。」
我撇撇嘴,要反駁。
我爹捏了捏我的手,我把話咽了下去。
六皇子又矮又胖!再看看褚明朗豐神俊朗,他哪裡比得上啊?
可我爹不容我再多言,拉著我跪下磕頭謝恩。
於是,我爹進京都述趟職,我跟著打醬油的功夫,被皇室給換了夫君。
嗚嗚。
六皇子,他不合適,他不僅胖,他還是皇子,他能和我們回北疆嗎?
可我爹不讓我說。
3
褚明朗與三公主定親後不久,便搬去了三公主府。
皇後讓的,說讓兩人婚前培養培養感情。
我爹隻皺了皺眉頭便同意了。
他囑咐褚明朗小心。
北疆長大的孩子,比較糙,公主金枝玉葉,要細心對待。
褚明朗磕頭謝過我爹。
我舍不得,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送他出門。
我求他:「明朗哥哥,你不要去好不好?咱們回北疆好不好?」
褚明朗表情平靜,摸著我的頭說:「要好好長大,小唯一。」
他看我真的和三公主不一樣,我忽然很想哭。
皇後說的是對的,褚明朗對我好,確實是對妹妹的好。
褚明朗走後,我一個人失了魂一樣,幹什麼都沒意思。
我就催著我爹趕緊回去,我不想要六皇子,北疆還有其他的小哥哥們,他再給我選一個吧。
選好後,我們再不來京都。
我們三個就在北疆待著。
我爹則說不行,六皇子是皇上賜的,誰敢不要?
而且皇後傳了口諭,要我們多留些時日,她會經常送六皇子過來,與我熟悉。
六皇子要來?
想起他的胖樣,我更想明朗哥哥了。
4
不管我願不願意,小胖子還是來了。
他一點不拘謹,見到我就熱情地管我叫唯一妹妹。
近距離看他,我真地好想哭。
他的臉為什麼那麼圓?那麼鼓?
皇後好欺負人啊,搶走我好看的明朗哥哥,換給我這樣一個小胖子!
我要把他退回去,把明朗哥哥換回來!
心中翻騰著委屈和怒意,我的表情也隨之變得很難看。
他見我對他不喜,眼神暗了下去。
嗫嚅著說:「你想去哪玩?我可以帶你去。」
我不想理他,便說:「這裡我誰都不認識,我哪都不想去,你回吧。」
他卻不氣餒,憨憨地問我:「那,要不要去三公主府看看?我有令牌。」
「好啊。」我一下子就高興了。
小胖子很會猜人心,他直接搬出了三公主府來誘惑我。
而我確實好想看看明朗哥哥,便立刻說好。
他順了我的意,我看他順眼了。
心裡對他也沒那麼抗拒。
他說走吧,我便跟了上去,與他並肩出發。
一路很順利,小胖子帶我進了三公主府。
門房想去通報,六皇子讓免了。
他悄悄對我說:「一通報就有人跟著,不方便,我帶著你到處轉轉,三姐她喜歡種花種草,我帶你去摘。」
可以嗎?我看著小胖子。
小姑娘都喜歡好看的花,我也不例外。
可以摘花,讓我很開心。
然後第一次發現,他還挺可愛的。
他一路帶著我東拐西拐,確實見到了各色的花,是我們北疆沒有的。
小胖子心很細。
我對哪種花多看幾眼,他就從中給我摘一朵。
等我們到了一處假山那,我手裡已經有一大把花了。
又香又好看。
假山上有三股清水往下淌,這是我第一次見,想尖叫,太神奇了。
小胖子則慌亂地拉著我躲到假山後,要我住聲。
原來有人走過來。
我們順著假山的縫隙往外看。
是三公主和褚明朗。
我剛要喊明朗哥哥。
小胖子捂住了我的嘴。
這時,三公主左右環顧,她說:「怎麼感覺有人在喊明朗哥哥?」
褚明朗笑:「聽岔了吧,在你的府裡,除了你會這麼喊我,沒人會這樣喊。」
三公主羞赧一笑:「也是。」
他把她往懷裡一拽,緊緊抱住。
三公主嚶嚀了一聲。
我愣了,小胖子的身子也一僵。
下一秒,褚明朗的嘴對著三公主的嘴啃了下去。
他還伸出了舌頭,伸得好長,看著嚇人,但三公主居然張開口,讓它滑了進去。
他倆,就像纏繞在一起的妖怪。
我和小胖子看傻了。
我不敢呼吸,他也沒了喘氣聲。
好一會,我覺得我倆快憋死了。
褚明朗才放開三公主,摟著她走了。
等他們走遠,我和小胖子從假山後出來。
我們看著彼此,都是蒙圈狀態。
誰也不說一句話,默契地低著頭朝大門走。
回到府後,他與我爹打過招呼便告辭了。
我和我爹學了在三公主所見,我說我頭沉。
我爹面露愧疚地說:「怪我,沒教你,遇到這種情況要閉眼的。」
「這不是小孩子能看的。」
我不明白。
他自顧嘆氣:「唉,不該給你選比你年齡大這麼多的。
「他已到了鳳求凰的年紀,而你還這麼小。
「不怪他,讓他等你,確實太辛苦了。」
他自言自語,我卻聽不懂他在說啥。
5
第二天,小胖子又來了。
皇上把我們臨時安置在一個府邸。
府裡有魚池。
我和他坐在魚池前。
我手裡拿了兩個饅頭,遞給了他一個。
我揪饅頭喂魚,他就隨著我揪饅頭喂魚。
我倆都一聲不吭。
直到饅頭沒了,他才吭哧地說:「母後說,三姐與驸馬,他們是大人了,他們將要成親,他們可以那樣。」
「他們那樣,代表他倆相處得好,對將要成婚的兩人來說,是好事。」
皇後告訴他的比我爹告訴我的多,這回我聽懂了,我問:「長大了成親就要那樣嗎?」
我覺得那樣好惡心,我想,即使長大後和他成親,我也不會和他那樣。
「不知道。」他蔫蔫的。
我也隨他蔫蔫的。
兩個小孩子,消化不了這種衝擊。
我有點懂明朗哥哥了。
我爹說,六皇子站起來和三塊豆腐一樣高。
我比三塊豆腐稍高。
我們都不算大人。
明朗哥哥對我好,但他從來沒對我像對三公主那樣。
所以,明朗哥哥才會那麼快,喜歡三公主嗎?因為三公主和他一樣是大人?
可,怎麼才算是大人呢?
「大人和小孩有什麼區別?比如我和三公主?」我問小胖子。
他想了想說:「胸脯吧,三姐的胸脯是挺起來的,和母後一樣,你的胸脯是平的,和我一樣。」他挺了挺他的胸脯,演示給我看。
「哦,這樣啊。」我懂了。
怪不得,明朗哥哥摸我的頭,因為那是對小孩子的做法;而他對三公主就會緊緊抱住,那是對大人的做法。
皇後娘娘的判斷確實是對的,明朗哥哥是我的哥哥,不是夫君。
這樣一想,我好似沒那麼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