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天長嘆:「我宇哥真的舔了好些年啊!」
褚時宇一拳砸在了他頭上。
好像我跟褚時宇的第一次遇見是在高中的一輛校車上,我全程戴著耳機望向窗外,都沒注意到身旁坐下了個什麼人。
直到校車駛入一片綠蔭樹下,我才從車窗映出的影子裡看到,坐在我身邊的好像就是學校裡那個鼎鼎大名的校草,褚時宇。
他好像也在看向窗外,嘴角還勾著笑意。
我們全程沒有交流。
直到下車的時候,他才對我說了一句話:「同學,你的綠色發卡很好看喔。」
後來他進了娛樂圈,我是一點點地目睹著當初那個笑起來嘴角會有梨渦、眼神清澈明朗的少年,逐漸地眼底失去了光。
他永遠都是笑著對待任何人,隻是笑意漸漸地不再達到眼底。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會在那天,把一隻耳機遞給他,和他一起聽我世界裡的音樂。
……
「好,我會對他很好的。」
我看著這個可愛的男生彎了彎眼睛:「也謝謝你一直以來對他的照顧。」
我記得他叫程思燃,皮膚很白、很嫩,中等個頭,由於長得過分漂亮總被人調侃成小女孩,他總是追在褚時宇身後跑。
那些年褚時宇面臨各種丁雨捏造的黑料襲擊,都是程思燃實名地站出來,為他據理力爭。
他說他剛上大學有次排了很長的隊結果飯卡裡沒錢了,是褚時宇出面幫他付的,從那天起他就無條件地相信他了。
Advertisement
他說他的宇哥從來就是清清白白,是最值得信賴的偶像。
隻可惜那些褚時宇都沒有看到。
因為經紀公司把他的電話卡都撤掉了,近乎軟禁了他的生活。
8.
吃過飯後丁雨就吵吵著要打牌,輸了的人有懲罰。
他早打聽過了我不會打牌,因此特意地把我和褚時宇分到一組,他和程思燃一組。
程思燃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但他也不能破壞我和他哥一組,因此無奈答應。
「可是我不會打牌呀。」
我抱著褚時宇的手臂委屈巴巴,少年目光都快要融化了,他無比溫柔地摸摸我的頭,戳戳我的臉說:
「沒事,你男朋友會。」
程思燃一副沒眼看的模樣:「太膩歪了我受不了了,當眾虐狗!」
我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吧唧」一口親在了褚時宇的側臉上:「我相信我男朋友。」
就在大家都說說笑笑的時候,唯獨丁雨的目光陰鸷而怨毒。
從褚時宇死後粉絲為他鳴冤時扒出的各種信息中,我永遠忘不了一段很簡短的醫院錄像。
那時褚時宇已經被他劃傷了臉,而丁雨一副得勝者的模樣走進來,無比痛快地指著病床上的人說:
「你不是無所不能嗎?現在沒了你這張臉我看你還怎麼猖狂!我承認,我長相不如你、家世不如你,各方面都遠遠地比不上你,可我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你追了那麼多年的校花餘薇薇,她無論如何都看不上你!哈哈哈哈,現在你毀容了,她更不可能喜歡你了!」
他發出世上最惡毒的詛咒:
「褚時宇,恭喜你,你狼狽的一生就此開始!」
床上的男人似乎動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低聲的嗚咽。
視頻戛然而止。
……
回到過去,我就是要讓丁雨看到,褚時宇,是我餘薇薇的此生摯愛。
除此之外,丁雨還算錯了一步。
現在的我實際上是 23 歲的都市女性。
玩牌嘛,那還不是輕輕松松。
「寶寶你可要好好地帶我哦,我要贏!」
第一次叫褚時宇「寶寶」,他驚喜交加的眼神比頭頂的燈光還要亮。
「好……我們薇薇一定會贏。」
9.
到最後,自然是丁雨這一組一敗塗地了。
我隻有一個懲罰就是,喝酒。
丁雨,當年你不就是仗著飲了酒耍酒瘋對褚時宇大打出手,將他毀容後逼著經紀公司把他視為棄子從而保你,將這起故意傷害事件定性為酒後互毆,最終全身而退嗎。
那麼現在,我給你這個現出原形的機會。
10.
程思燃認命地端起酒杯想要將滿滿一小杯白酒一飲而盡,我笑著按住他的手。
程思燃愣了一下,猛地抽回手,睜大了眼睛看向褚時宇:
「宇哥,這可是嫂子主動的!」
褚時宇笑罵道:「說什麼呢,滾。」
我斂起臉上笑意,淡淡地說:「既然輸的人要完全聽贏的人指揮,那麼丁雨,我要你把這桌子上的酒全都喝了。」
這一次,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對丁雨的敵意。
或許丁雨自己也在靜默的這幾秒時間裡短暫地回憶了自己是否得罪過我。
「這麼多?我自己喝??」
我不容置喙地點頭:「嗯。」
……
丁雨攥緊了拳頭,他看向褚時宇,可褚時宇的目光隻是停留在我臉上。
少年情不自禁地感嘆道:「唉,我家薇薇認真起來都這麼好看。」
「……行,」丁雨拿起了一杯白酒,「褚時宇,我這次可是聽你女朋友的,這麼多酒,我要是喝進醫院了你得給我賠錢,還有我的誤學費和精神損失費,你必須得賠給我。」
褚時宇依舊在看著我:「放心,你酒量大,這點兒對你來講不算什麼。」
程思燃也附議道:「對,之前我宇哥帶來的名酒不都被你偷著喝了,也沒見你喝進醫院啊。」
……
隻有丁雨一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他發狠地抹了抹嘴,賭氣似的將酒一杯接一杯地倒進喉嚨。
11.
這期間除了程思燃給他遞了張紙巾外沒人搭理他,我隻是附在褚時宇耳邊輕輕地說了一段話。
見他皺起了眉頭,我道:「你不相信我說的?」
「我相信你。」褚時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用口型對他說:「接下來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12.
丁雨的眼底已是越來越紅,開始往四周打量。
終於,在一個端著一盤紅酒的服務生和我們這桌擦肩而過時,丁雨踉跄了一下,直接撞到服務生身上。
「哗啦」一聲,猩紅的酒液四濺,玻璃碎了一地。
恰逢程思燃去衛生間上廁所,褚時宇伸手護著我退後幾步。
丁雨連聲道歉蹲在地上想要幫他收拾,可下一秒,他卻是突然舉著一塊兒酒瓶碎片站起來。
他像是瘋了一樣地又哭又笑,指著褚時宇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褚時宇,你一直以來是不是都仗著家境好,把我當一條隨你戲弄的狗啊?你們倆逼著我喝這麼多酒,是想要我的命嗎?!」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丁雨大著舌頭點點頭,肯定似的重復了一遍:「對,你丫的就是想要我的命!」
他瘋子一樣地舉著酒瓶碎片,向著褚時宇衝了過來。
13.
那一刻,他的眼中寫著,褚時宇去死吧,毀掉了你我的前途就能無限平坦了。
褚時宇,這個世界上有了我就不該再有你了。
14.
但也是在他低下頭趁人不備把一塊兒碎片藏進手心的時候,褚時宇心中尚存的一點兄弟之情徹底地湮滅了。
十分鍾前,我附在他耳邊說的那段話便是:
「一會兒,丁雨會裝著耍酒瘋,拿酒瓶碎片往你臉上劃。」
「他想取代你,成為那個導演唯一的男主角。」
15.
或許 23 歲的褚時宇會因為飲了酒外加沒有防備而被他得逞。
可 19 歲的褚時宇不會。
尤其是在我喊出「救命啊要殺人了!」這句話時。
丁雨最不該挑戰的,就是褚時宇對我的愛。
16.
他被當胸一腳踢翻在地,桌子上的東西都盡數地倒在他的身上,這一腳褚時宇下足了力氣,男生無比狼狽地捂著小腹幹嘔,門外的保安已經趕來了。
周圍的顧客已經嚇壞了紛紛站起來,我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倚在褚時宇懷裡:「太可怕了,我還是報警吧!」
褚時宇安撫地拍拍我的背,眼底是一片晦暗。
「誤會,都是誤會……」丁雨這會兒仿佛清醒了,他慌張地向四周擺手,「就是兄弟之間鬧了不愉快一時衝動想打個架,至於報警?」
「一時衝動?」
我的臉上逐漸地浮現了一層緩緩的笑意,我對著他晃了晃手機。
「剛才你把酒瓶碎片藏進手心的這一系列舉動,我可是都錄下來了哦。丁雨,身為學生暗中賭博欠了十幾萬債務,又意圖傷害同學來為自己博取試鏡的機會。噢對了,褚時宇平時在宿舍丟失的貴重物品也都會在你那裡找到的吧。」
我俯下身子,輕輕地對他說:
「你覺得,你的下場會是怎麼樣呢?」
語氣就像他當初對著病床上的褚時宇一般。
丁雨驚恐地看著我,呼吸顫抖。
他不顧身後滿地的碎片,踉跄地撐在地上後縮,手掌已經滿是鮮血,可極度的恐懼已經讓他已經感受不到了。
「丁雨,恭喜你。」
我深吸一口氣走上前,用僅有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無比暢快地說:
「你狼狽的一生就此開始!」
17.
他日褚時宇站在你永遠可望而不可即的巔峰,我要你做陰暗溝渠裡最見不得人的蛆蟲。
我要你連同你罪惡可憎的心一同沉入地獄,我要,你永遠都觸不及他的半點光輝。
18.
程思燃回來的時候看到這些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我就上了趟廁所這是發生了什麼?……」他茫然地撓撓自己毛茸茸的頭發,隨後看向褚時宇,「宇哥,丁雨是不是碰瓷想訛你的錢啊?你可千萬不能再給他了!」
我們大笑了起來。
去警局做完筆錄後已經很晚了,在打車回學校的路上,我靠在窗邊,褚時宇一直側著頭看我。
「你是不是覺得,我跟你想象中的那個柔弱又清高的女孩不太一樣?」
他沒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我,路邊的光影在他眼前擦過,少年的視線滾燙而灼熱。
半晌,他突然笑出了聲。
「我今天,真的很高興。」
「原來我的薇薇一直以來都那麼關注我,原來你一直都在保護我。之前你看似對我不理不睬,隻是因為還沒到時機。」
我咳嗽了一聲,他能這麼理解也是個人才。
「嗯。」我松了一口氣,剛才我也有些害怕他看到我可怕的一面會放開我的手。
但他沒有,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離我不過半步的距離,我對丁雨說的那些話他都聽得到,他離我近,隻是單純地害怕我被人傷害。
……
「褚時宇,以後好好地跟程思燃相處,他對你真的很好。」
「好。」
「最近那個趙導演的電影你去試試鏡吧。」
「好。」
「就這麼答應了?」
「嗯,我的薇薇說什麼,我都聽~」
19.
我記得很清楚,趙遠謙導演雖然在當下還是籍籍無名的小導演,但他一直重質量又端重自持,在圈內的口碑很好。
而就是這部曾經被褚時宇拒絕過的電影最終一炮而紅,除那個男主遭到一眾吐槽外其餘都完美得無可挑剔,趙遠謙也一躍成為導演界極具分量的人物。
此後他的地位更是直線上升,他也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過想要跟褚時宇合作了卻心願,但都被褚時宇經紀公司漫天要價拒絕了。
如果褚時宇能珍惜這個機會,他不僅會名利雙收,更重要的是,他能真正地實現自己的夢想,結識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當一個真正的好演員。
20.
等我腫著嘴唇回到宿舍時,我舍友也都聽說了丁雨的事,她們紛紛跳過來關心我。
但當她們走近了看到我時都愣了一下:「你嘴巴怎麼了?」
「剛才吃辣條壓驚來著,」我眼神閃躲地說,「被辣到了。」
「哦哦,我們薇薇今天真是受驚了,早點休息,我去給你打水!」
「我給你熱好了牛奶你過來喝!我這兒還有很多吃的你過來選選!」
「我……我什麼都沒有,但我能給你按摩肩膀,給你捶捶腿!」
……
重回校園真好。
這樣單純的音容笑貌是我畢業後再也沒有見過的。
最真摯的感動、最純粹的情意都在那些年,那些曾不被我重視的歲月裡。
當初的我總是想要快快長大,想要脫離家長的管教、老師的束縛,、學業的壓力,想要擺脫自己青澀的樣子,變得成熟而有韻味,想要像時尚雜志上的都市女性一般孑然而孤傲地生長。
可到後來,有一天我經過大學門口,看著挽著手臂說說笑笑地走在一起的學生,她們的臉上洋溢著最無憂無慮的笑容,不被世俗沾染最是純潔清澈。
我才恍然間發現,那樣的青蔥歲月才是最珍貴的,而我已經路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