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兒也去不成,今日若非唐韻找上門來,她連她是何時回的江陵,都不知道。
五公主剛從屋內出來,門外的宮娥已經領著唐韻走了進來。
兩人幾個月沒見,各自都經歷了太多的事兒,如今一見到人,心頭的喜悅太盛,帶了些激動,鼻頭竟一時乏了酸。
“韻姐姐。”五公主下了臺階,幾步走過去,一把抱住了唐韻,眼眶都湿潤了,“可算是見到人了,想死我了。”
唐韻被她一抱,眼眶也生了澀,想起當初她走時,不辭而別,瞞著自己的種種情景,心頭一陣感懷,也抱住了她,道,“五殿下回來了就好。”
她那一走,多少人在跟著擔驚受怕。
若非心頭當真苦了,又怎可能冒險去了那麼遠的地方。
“嗯,我回來了,往後定不會讓皇兄再欺負了韻姐姐。”到了這會子,兩人自然也知道了當初各自都瞞著對方了好些事。
太子沒娶唐韻為太子妃。
五公主偷偷去了西域,也沒有嫁到尚書府。
兩人能如此,皆是不想讓對方替自己擔心,如今再次團聚,兩人都有太多的話要聊。
五公主拉著唐韻進了屋,先從自個兒是如何離開皇宮,出城去了西域開始說起,說到自己跟著送親隊伍,遇上了戰亂,又是如何碰上的寧家大公子。
唐韻聽得膽戰心驚,倒是明白了為何大表哥會同五殿下熟悉。
是因為自己的那枚玉佩。
當初她給他那枚玉佩時,不過是想給她留個念想,完全沒料到會派上用場。
“你那位大表哥,險些沒讓人將咱們埋了,若非瞧見了我脖子上露出來的玉佩,韻姐姐這會子特定瞧不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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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韻:......
大表哥,應該也不至於如此殘暴。
“他是將我認成了你,起初才對我那般好,後來知道了我的身份,立馬翻臉不認人,要不是我拿韻姐姐一路要挾他,我的日子可就慘了......”
五公主沒等唐韻開口,將自己的經歷說完後,主動將那枚玉佩還回給了她,“這玉佩你大表哥做夢都想拿回去,我一直沒給,如今我人已經回來了,這輩子怕是再也出不去,估計也用不上了,既是寧家的東西,韻姐姐贈予我,也不合適,還是自個兒好好留著,改日韻姐姐再送我個其他物件兒便好。”
見她如此說,唐韻沒再推辭,點頭收了回來,低頭從袖筒裡,掏出了寧大公子給她的那枚腰牌,悄悄地遞給了她。
五殿下接過,愣愣地瞧了好一陣,才笑出了聲,了然地問唐韻道,“是你大表哥給的吧,他倒是知道我想要什麼。”
唐韻見她言語之間,似乎同大表哥牽扯極深,難免會往那一處想,可見五公主神色又似是坦坦蕩蕩,一時也弄不明白。
還有,她和韓靖到底如何了。
唐韻不明白,便也直接問了出來,“五殿下和大表哥可是......”
五公主倒是沒意外她會問她,不隻是她,如今連父皇母後都在想這事兒。
寧毅已經是烏孫的頭兒,父皇為了穩住他,又見自己是被他救回來的,心頭確實生了聯姻的主意。
可他們並不適合。
五公主眸子內閃過一絲恍惚,輕聲同唐韻道,“你那位大表哥,太難搞了。”
若是她什麼都沒經歷過,又或是沒有遇到韓靖,她指不定會跟在他身後,勢必要同其拼個輸贏,想法設法地將其拿下。
可如今她經不起折騰,一個韓靖夠讓她累的了。
五公主衝著唐韻一笑,“本宮還是喜歡韓靖這樣的,雖也難搞,但他又不得不臣服於本宮,這不腰牌都到本宮手裡了......”
唐韻:......
五公主說了這半天,還未聽唐韻提及一句自己的事兒,便問道,“韻姐姐和皇兄,到底是怎麼回事?先前皇兄來了西域,我便知道他是在尋韻姐姐,得知韻姐姐不在西域後,又馬不停蹄地去了蜀中,如今韻姐姐人都回來了,他去了瓊州,又是為何。”
父皇母後今日才收到消息,皇兄去了瓊州。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瓊州作甚,為此,父皇和母後頭發又愁白了幾根。
這會子,唐韻舌尖都是苦的,看著五公主無奈地道,“是去尋我。”
五公主:......
唐韻一時半會兒也同她說不清楚,隻道,“今兒我就不回了,陪五殿下,可好?”
五殿下一愣,笑著道,“韻姐姐可別反悔,我可巴不得呢。”
當夜,唐韻便歇在了覓樂殿。
*
江陵官道。
天色剛亮開,城外的官道上,便是一陣疾馳的馬蹄聲。
皇上的人馬已經等候多時,姚統領立在城門外,聽到動靜聲,遠遠瞧向馬匹上的人,精神不由一震,激動地同身後的侍衛吩咐道,“快快,開城門,通知陛下,太子殿下已回京。”
城門口瞬間一片緊張戒備。
太子和趙靈的馬匹一路疾馳,到了跟前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太子一身墨色衣衫,疾風將他的一張臉,吹得風塵僕僕,臉上再無往日的溫潤,眸子內甚至帶著幾分焦灼和煩躁。
姚統領確定自己沒認錯,眼前這人就是消失了幾個月太子爺,忙地迎上前去,跪在了他的馬前,朗聲道,“微臣恭迎太子殿下回宮。”
“恭迎太子殿下回宮......”
侍衛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黑壓壓的一片,截斷了太子的馬匹,將各個路口都堵得水泄不通,隻給太子留了一條通往宮中的路。
太子:......
姚統領及時地道,“太子殿下,陛下和娘娘,已經等候殿下多時。”
這陣勢,明白了是要杜絕太子再跑。
太子轉過頭,一身疲憊,冷聲同趙靈吩咐道,“去寧侯府,無論用什麼法子,給孤綁回來便是。”
他跟著那艘船,連夜急趕,都快趕到瓊州了,趙靈才追上來,將那封信遞到了他手裡。
才得知,她已經回了江陵。
太子看完了信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合著他又蠢了一回。
但他這一趟也不能白跑。
等趙靈將人綁回來,他再慢慢地同她清算這筆賬。
先前明明說了會一直陪著他,那話才過了多久......隻過了一夜,她便丟下他,一個人先跑了。
*
唐韻昨夜在覓樂殿陪著五公主聊了半宿,才歇了過去。
翌日一早,剛梳洗完,皇後娘娘便派了蘇嬤嬤過來請人。
蘇嬤嬤一進屋,便笑著對唐韻道,“奴婢可算是又見到了唐姑娘,娘娘昨兒聽說姑娘來了,心頭高興著呢,今日特意備了茶水,邀姑娘過去坐坐。”
不用蘇嬤嬤來,唐韻今日本也打算了去同皇後娘娘請安。
梳洗收拾完,便拉著睡眼惺忪的五殿下一同去了鳳棲殿給皇後娘娘請安。
到了鳳棲殿,皇上也在。
皇上最近一個多月,蒼老了好幾歲,一邊是匈奴不斷前去騷擾大周剛攻打下來的西戎,一邊是他那位從來不讓他操心,卻突然不辭而別的太子。
起初知道太子先斬後奏,跑去了西域時,皇上和皇後還以為太子是去擒安陽了。
直到寧將軍的一封八百裡加急的信送回來,皇上和皇後才知道,人又不在西域了。
皇上急得覺都睡不好,立馬下了一道強硬的口諭,讓寧家人先將五公主帶回來。
如今一個回來了,另一個卻又不見了。
這些年在太子身上偷來的清闲,這幾個月,一並還給了他,最近幾日皇上都歇息在了皇後的鳳棲殿,早上起來,聽皇後說起唐家那位姑娘進了宮,自然要留下來見一見。
蜀中的餘孽結案後,太子讓知府大人呈上來的折子上,添上了一句,太子和太子妃遇襲。
太子這一趟出去,何時有了太子妃,皇上倒是好奇得很,問了安良軍的統領,統領才稟報給了他,“太子妃乃寧家的表姑娘,唐韻。”
皇上起初聽到時,無不震驚。
一番問下來,才得知,寧家的表姑娘唐韻,一個多月前已經到了蜀中。
回憶起往日種種跡象,皇上一向不怎麼轉得動的腦子,突然之間,便想明白了很多事。
什麼牽制寧家,要同其聯姻。
去西域,視察戰況。
到蜀中清繳餘孽。
皇上很難不去懷疑,太子的居心到底何在。
但他不相信。
旁人便罷了,他這位兒子一向冷靜自持,他不信他的太子會幹這等子糊塗之事......
絕無可能。
可此時再見到寧家的表姑娘唐韻之後,皇上心頭的想法,突然有些不太堅定了。
寧家這位表姑娘,確實生得好。
比起上回在除夕夜裡見到的,明顯又多了幾分神韻,乖乖巧巧地坐在皇後身旁,無論是氣質,還是談吐,均不比皇後差。
皇上瞥過頭,心頭的懷疑愈發濃烈。
再想起當年自己幹過的那事兒,去顧家直接將皇後綁進了宮,太子是自己的兒子,萬一遺傳到他的脾性......
皇上正揣測著,城門口前來送信的侍衛便到了鳳棲殿,匆匆地進來,跪在地上稟報道,“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回來了。”
唐韻坐在五公主和皇後娘娘之間,聞言脊梁不由一繃。
皇上和皇後這會子倒是沒有去注意她,個個神色都帶著緊張,皇後先問,“人呢。”
話音剛落,門口的魏公公便急急地走了進來,驚喜地稟報道,“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第95章
“宣。”這回皇上搶在了皇後前頭開口。
話音剛落,一道腳步聲便從外傳了進來。
屋內幾人齊齊抬頭,唐韻的身子不動聲色地往後一挪,隱在了五殿下身後,半低著頭,偷偷拿眼,心虛地打量了過去。
裡屋的丫鬟拂起了珠簾,太子微微躬身走了進來。
一身深紅中衣,墨色箭袖常服,玉冠束發,雙肩暗繡雲狀金絲花紋,身形修長清瘦,利索幹淨又不失穩沉,依舊是一副風度翩翩的貴主子。
唯獨清雋的面容上,帶了些疲憊和蒼白,許是染了風塵的緣故,神色之間亦沒有了往日的半絲溫潤,一股子的清冷孤傲。
太子上前,目不斜視,走到了上位,掀袍跪下行禮道,“父皇、母後。”
自太子進來,皇上和皇後的目光便一直在他身上,見確實是自己那位如假包換的金貴太子之後,兩人皆是松了一口氣。
這幾個月,皇上和皇後盼星星盼月亮,如今終於見到人回來了,倒也沒急著去質問他,當初為何先斬後奏出宮跑去了西域。
“太子趕緊起來吧。”皇後見他似乎是瘦了,眼裡更是露出了心疼,柔聲道,“剛回來,先坐下再說。”
皇上沒發話,算是默認了。
太子起身,坐在了皇上手邊上的高凳上,這才抬起了眼。
漆黑深邃的眸子,抬起來的一瞬,眸光淡然,毫無波瀾,卻也隻是瞬息之際,在碰到了對面的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時,瞳孔明顯一震。
唐韻看著他,唇角一彎,露出了淺顯的一道梨渦,給了他一個無比溫柔,好看的微笑後,才起身朝著他行了個禮,“殿下。”
太子:......
她怎麼在這兒。
太子在去瓊州的路上,無時無刻地不在惱她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發誓定要將她擒住,讓她哪兒都去不了,心口繃著的一股鬱氣,直到前一刻還未消散。
可她一笑,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