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差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倒是理解他此時的心境。
體貼地為他分析道,“莫哥,你說太子爺見了我們,會不會記恨?之前我可是聽說過不少這種事,歷來無論是哪個朝代,隻要見過君主落魄的人,最後都沒有好下場,而且,我們可不隻是見過太子殿下的落魄,我們還是造成他落魄的罪魁禍首之一......”
試想,誰敢將太子殿下當成鹽販子抓。
就他莫哥敢。
還叫過人家瞎子,婆娘,親手將人送走了天牢......
要他說都這個時候了,莫捕頭還能如此淡定,沉得住氣,也不怪他能做頭兒。
叫人家耙耳朵,兇婆娘的李四,就慘了,前日一回來,聽說瞎子就是太子殿下後,當場就被嚇癱,早已告了假,不敢出門。
也不隻是莫捕頭和李四,那日見過太子的一批官差,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隻不過這兩日太子在忙地剿滅餘黨,顧不得上門同他們清算。
莫哥這會子湊上去,明擺著是提前過去送人頭。
小官差能想到的,莫捕頭自然也能想到,心頭正愁著呢,被他這番火上澆油,剛鼓起勇氣邁出去的半步,又收了回來,轉身一腳踢在了小官差的腿上,“給老子安靜點兒。”
小官差頓時捂住腿,一陣亂跳。
打鬧之間,小官差無意抬起了頭,便見到跟前廊下的拐角處走過來了一盞燈火,燈盞後的人,小官差一眼就認了出來。
就是那日的漂亮小娘子。
小官差心頭猛地一跳,忙地放下了抬起的腿,躬身垂目行禮道,“屬下參見娘娘。”
前面的莫捕頭,倒是“噗通”一聲幹脆地跪了下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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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官差:......
莫捕頭都跪下了,他總不能還站著,小官差瞬間也跟著跪了下來。
唐韻自然認識這兩人。
為首跪著的那人,便是前日將她和太子當成鹽販子,抓起來的領頭官差。
當時可謂囂張跋扈得很,說什麼也不信。尤其是那位罵太子耙耳朵,罵她兇婆娘的官差,脾氣甚是暴躁。
如今太子的身份爆了出來,當也嚇得不輕。
堂堂太子被幾個官差欺負,傳出去確實有失皇家的臉面,若真要論罪,死罪難逃。
但以當初她和太子的處境,能被誤會,也是情理之中。
且一路上,這些官差就算是將他們當成了鹽販子,也並沒有為難他們,甚至在刺客出現時,第一時間護送的便是手無寸鐵的鹽販子。
唐韻看得出來,這些官差的品性不差。
真要到了後面追究起來,以太子鐵面無私的手腕,還不知道會如何處置。
唐韻看向了莫捕頭手裡的冊子,適才兩人的說話,她也都聽到了,也不想當真就要了他們的性命,“起來吧,冊子給我,我遞進去。”
莫捕正緊張,聽了此話,如獲大赦,趕緊起身,將冊子遞給了唐韻,“多謝娘娘。”
唐韻接過,突地又道,“明兒各自去領十個板子。”
她先罰了吧,免得太子受累。
唐韻提著燈盞,轉過身,身影消失了好一陣,小官差才從地上爬起來,不可置信地看向莫捕頭,“莫哥,咱們這是被赦免了......”
十個板子,於他們而言,簡直就是天大的恩赦。
小官差有些不敢相信,問莫捕頭,“娘娘說話算數嗎,萬一明兒太子殿下再發話,要了咱們的命,十個板子豈不是白挨了......”
莫捕頭突地伸手,敲了一下他腦袋,斥道,“我看你還不如李四通透。”
*
唐韻在外面饒了個七彎八拐才回到了院子,進門之前,特意將說話聲放大,吩咐身旁的丫鬟,“明日早膳多備些蘿卜條。”
今兒早上她見太子還用了不少。
“是。”丫鬟忙地應了一聲,笑著說道,“這是咱們蜀地的特色,幾乎每家每戶都會腌制一些,本還以為殿下和娘娘吃不慣辣呢......”
唐韻一笑,“殿下倒是喜歡。”
太子已經同趙靈談完了事,正坐在蒲團上,候著人,聲音一入耳,太子下意識地抬手,檢查了一番眼睛上的白綾。
喉嚨不覺又冒出了一把火。
那蘿卜條,他並不喜歡。
今兒不過是她喂進嘴裡的東西,他瞧不見,隻能往下咽,咽下去還未來得及開口,她便問了他一聲,“好吃嗎。”
他能說不好吃嗎?
她喂給他的東西,都好吃。
*
唐韻給足了他時間,腳步慢慢地跨了進來,抬頭見太子坐在那,眼睛上的白綾綁得好好的,這才放心地問道,“殿下,忙完了?”
“嗯。”太子點頭。
唐韻走過去,坐在了他身旁。
太子伸手去攬她,“去哪兒了。”
“隨意走了走,轉到前院時,恰好碰到了送冊子的人來。”唐韻配合地歪在了他懷裡,順手將手裡的名冊遞給了站在一旁的趙靈。
趙靈彎身接了過去。
這知府的院子,巴掌大的地方,太子知道她也逛不到哪兒去,也沒再多問她,輕聲地同她道,“再忍忍,很快,咱們就能回江陵了。”
他不能再瞎下去了,明日他必須得復明,以最快的速盡快清繳完餘黨,帶她回江陵。
回去後他立馬上寧侯府提親。
納彩,成親,最遲半年內,他便能迎娶她進東宮。
且他已經想好了,這半年,就先接她到母後那兒住著,同之前那般,他們還是每日都能見到面。
在唐韻沒進來之前,太子就已經籌備好了。
太子輕輕地摟著她,低下頭,溫聲地同她道,“府衙的院子小,難免會發悶,明日你去外面走走,孤讓趙靈跟著你......”
如今五皇子雖已落網,但麾下眾多線人藏匿各處,一日不拔,難以安穩。
這一來,怕是還得耽擱三五日。
若是他的眼睛瞧不見,隻會更久......
他讓趙靈帶她出去轉轉,等她回來,他的眼睛也就好了。
她不在場盯著,他便不會被揭穿,局時找那大夫過來交代一番,她自然也會相信,他並非是在诓騙她。
唐韻窩在他懷裡,壓根兒就不知道他的謀算,心頭也在想著事。
正想著該如何開口,同他說自己先回江陵之事,便也隨口順著他的話,敷衍地應了一句,“有殿下在,我怎會覺得悶呢。”
太子:......
那話如同蜜糖在太子的心頭瞬間化開,太子剛剛才清晰的腦子,突然又開始亂了。
再想起今兒她同顧景淵說過的那句,‘我喜歡他’,太子心頭不由湧出了一股暖流,垂下頭,低啞地挨著她耳畔道,“孤倒也覺得,有韻兒在,哪兒都行,要不咱們就在這住上一陣?”
她喜歡蜀地,多呆一段日子也無妨。
唐韻:......
又瘋了。
她才剛勸走了一個顧景淵,唐韻有氣無力地道,“我還是喜歡江陵。”
太子頓了頓,似是權衡了一番,道,“成,明兒我們就回去。”他交代好趙靈,讓他留下來清繳餘孽也行。
唐韻:......
果然,情愛誤人,他腦子就不能清醒一些嗎。
等他回到了江陵,他愛怎麼矯情都成,她慣著他就是,但此時大事要緊,他不能分心。
唐韻耐著性子勸道,“殿下的眼睛還未復明,身上還有傷呢,不急著趕路,殿下放心,我會等著殿下。”
去江陵等他。
那前朝的刺客三番兩次地欺負到他頭上,就憑他那有仇必報的性子,他能咽得下氣?
趁著大軍還在蜀中,此時他就應該一網打盡,不能留下任何禍根,免得日後隱患無窮,又來興風作浪。
她必須得走了,她不想禍國。
她也不打算告訴他了,一旦知道自己會先走,還真就會擱下了一堆爛攤子,跟著她一道回江陵。
明兒她走後,留封信給他便是。
她人不在這兒了,他眼睛便也能復明,收起心思,好好地忙他的正事。
唐韻見他生了猶豫,又倒在他懷裡,道,“殿下不是怕我悶嗎,明日我去一趟大舅舅家,上回走得匆忙,大舅舅來不及捎東西回去......”
兜了一圈,又兜了回去。
倒是同太子起初的打算一樣,見她願意留下來,最好不過,太子點了頭,“那成,孤讓趙靈送你過去。”
一番折騰,兩人終於達成了共識。
“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唐韻沒再同他磨下去,及時地掐斷了他滿腦子的情情愛愛,從他懷裡起了身。
太子的胳膊卻沒松開,耍起了賴皮,“時辰還早,讓孤再抱一會兒。”
唐韻剛起來的身子,又被他按了回去,跌了個滿懷,愕然抬起頭來,便見他的嘴角揚起了一道捉弄的笑意。
綁著白綾的一張臉,深邃黑眸一藏,斂住了那股子鋒芒,唇角的一抹笑意,燈火一照,愈發魅惑,委實好看。
唐韻:.....
唐韻腦子裡突然生出了個念頭,他要不,就這般瞎著,也挺好......
唐韻仰起頭來,鬼神神差地親了一下太子的唇,輕輕軟軟,如同蜻蜓點水,點完便逃,“好了,殿下該歇息了。”
從昨兒夜裡起,太子一直都在忍著。
他受了傷,剛從‘死’裡爬出來,斷也不能去貪欲。即便是眼睛瞧見了那活色生香的一幕,身子崩到了臨界,也隻能生生地承受著。
如今被她這一點,豈能再忍得住。
唐韻剛從他懷裡鑽出來,腳步還未來得及挪開,纖細的腳踝便被一隻手緊緊地擒住。
唐韻:......
唐韻回頭看著太子傾過來的身子,歪斜在了蒲團上,哪裡還有半點儒雅,又急又忍不住笑,及時地提醒他,“殿下,你眼睛瞧不見的......”
“擒個你,還是足夠。”
話音一落,握住她腳踝的手,突地一個用力,唐韻一聲驚呼,魂兒還未歸位,人已經跌進了太子懷裡。
即便是綁著白綾,眼睛瞧不見,那雙薄唇也能準確無誤地咬住她的唇瓣。
唇瓣相碰,太子的腦子霎時一麻,滾燙的舌尖,勾在了她嫣紅的唇瓣上,輕輕一掃,感受到她的一絲輕微顫慄後,再也沒有顧及,嫻熟地撬開了她的齒列。
唇齒之間,全是彼此的氣息,放肆妄為地糾纏在了一起。
動靜聲傳來時,趙靈及時地別過頭,去了隔壁的堂屋避難,可眼睛看不見,耳朵卻聽得見。
“韻兒是不是喜歡孤綁著白綾,感覺你的反應同之前不太一樣......”
趙靈:......
他還是聾了吧。
趙靈守到了亥時,見那動靜聲終於停了下來,知道多半今兒也不用他伺候更衣了,便去了隔壁的耳房,躺在床上,睡得正沉,大半夜的房門突地被推開。
趙靈一瞬坐了起來,便見太子立在門外,“換藥。”後背開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