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嬤嬤嘆了一聲,“你說你,平時瞧著穩重得很,怎就犯起了糊塗。”
“嬤嬤不知,民女身份雖低賤,可心頭也有想要維護之人,辱罵民女可以,但民女不能容忍她辱罵民女心生敬佩之人,民女不後悔,嬤嬤處罰便是。”
事情發生後,唐韻和雲姑娘之間,所發生的口角,管事嬤嬤一句不差得,都聽說了。
雲姑娘罵了五殿下一句,“不過就是個二手貨,克夫之人......”
說完,便被唐韻扇了一巴掌。
管事嬤嬤原本以為是唐韻運氣好,遇上了個好主子,這會子倒是突然覺得,是五殿下的福氣了。
“既然要按規矩處置,也不用你跪著,你起來吧。”
唐韻搖頭,“民女壞了選秀的規矩,應該受罰。”
*
小順子適才支嬤嬤去報信,情急之下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找上了管事嬤嬤,管事嬤嬤一見到小順子心頭便是“咯噔”一下。
這東宮的人,怎還來了。
管事嬤嬤實話實說,“那麼多人瞧著,確實是唐姑娘先動了手,倒也不是奴婢為難她,是唐姑娘自個兒非得要跪著領罪。”
小順子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才趕回東宮,在半路上便遇了的明公公,趕緊稟報道,“奴才已經露了臉,管事嬤嬤不會為難唐姑娘。”
明公公同小順子一道返回了東宮。
一進屋,小順子便將情況細細地同太子說了一遍,包括雲姑娘罵五殿下的那句話,“唐姑娘自知犯了錯,自願請罰,跪在了管事嬤嬤門口。”
太子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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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傻子嗎。
打了就打了,一巴掌還打輕了,有何可讓她請罪的。
小順子被太子這般一望,瞬間低下了頭。
太子心頭一團煩躁,一個安陽,再加上他,堂堂大周的太子,還不夠人為她撐腰?
她至於嚇成這樣。
一番折騰,天色黑透,已經到了戌時,逢春殿早就下了鑰,太子起身從書案上拉起了那本選秀名冊,交給了明公公,“明兒一早,拿給皇後,繼續選秀。”
*
逢春殿。
唐韻跪到了亥時才起來。
蘇姑娘攙扶著她回的屋,臉上一片擔憂,“雲姑娘就是那樣的人,唐姑娘一向都能忍,今兒怎就衝動了。”
唐韻沒應,由著她攙住自個兒,到了門口才回頭看著蘇姑娘,淡然地道,“明日我的名字便會從名冊上取下來。”
蘇姑娘一臉的替她打抱不平,“唐姑娘,當真是不值。”
唐韻一笑,看著她,“我不會參與選秀,更不可能入東宮。”
蘇姑娘依舊是一臉的憤憤不平。
唐韻伸手推開門,沒再同她說話,她隻是希望,她能聽明白自己的意思。
別再來惹她。
*
翌日早上,雲霧散盡,天色晴朗。
管事嬤嬤一收到今兒選秀的消息,立馬讓人叫起了屋裡的姑娘,唐韻的處置結果還未下來,自然得跟上一道。
昨兒被罰跪了幾個時辰,再加上聽說唐韻的名字已經被姑母從名冊上劃去之後,雲姑娘倒沒有再去為難她了。
心頭多半也有些虛,真要對她死咬不放,就憑她昨兒自己說五殿下的那句話,她也討不到好。
不過一個出局之人,她也沒必要再同她計較。
唐韻也很識趣,的腳步一如往常的落在了最後,有了昨日的經歷,個個都離她遠遠的,生怕沾上了麻煩。
蘇姑娘也沒再回過頭。
今日的復選,依舊在御花園,隻不過前來選秀的不隻是皇後,還有雲貴妃。
在場所有的秀女都被點上前,面見問話,唯獨唐韻沒被點上去。
復選一結束,眾人的目光,明裡暗裡,都瞟了過來,大抵也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唐韻連面見的機會都沒,直接被撂了牌子。
唐韻臉上並沒有什麼波動,平靜地立在那,待大伙兒走得差不多了,才提了腳步。
走了一段,便見蘇姑娘候在了前方。
唐韻不太想同她說話,轉身下了右手邊的岔路口子,腳步剛拐了一個彎,迎面便撞了一道墨黑色的身影。
唐韻的腳步一頓。
太子聞到動靜聲,也抬了頭,看到那張豔麗的面孔時,脊梁不由一挺,腳步也沒再動,立在了那看著她。
身後的御花園內,雖還有人出入,但這一處偏僻,並沒有人來往。
太子等著她挨過來,像往常那般,暗裡拽一下他的衣袖,或是輕輕地靠過來,用那她隻不安分的小貓爪子,撓一下他的手背。
昨日受了那麼大的欺負,又跪了幾個時辰,此時怕是正一肚子委屈。
太子耐心地等著她,唐韻的腳步卻沒動,也並沒有多看他一眼,低下頭,蹲身同他行了一個十分規矩的禮,“民女參見太子殿下。”
前幾日五殿下請來的嬤嬤教過了她禮儀,這個禮,她行得格外的端正。
他是太子。
她是罪臣之女。
兩人尊卑有別,也本應如此。
果然被嚇傻了。
太子走上前,腳步放得很慢,經過她時,甚至還停頓了幾息,但身旁的人,一直規規矩矩地垂目立在那,並沒有半分逾越。
太子正要回頭,餘光便瞟見她離去的身影。
行。
又不認識他了。
太子的手掌緊緊地捏住了手裡的瓷罐,心頭的一股煩躁瞬間衝上了腦子,直接喚了人,“唐韻。”
太子回過頭,不耐煩的情緒還未來得及在臉上暈開,便見她回過身來,給了他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殿下,民女在呢。”
太子:......
“過來。”太子懶得同她浪費口舌,轉身走向了前面的涼亭。
唐韻乖乖地跟了過去。
到了涼亭內的紅柱後,太子才轉過身,主動問她,“昨日怎麼回事。”
見她的腳步立在了自己五步開外,太子又提醒道,“這兒沒人。”
唐韻點頭,腳步卻沒往前移動一步,賠禮道,“殿下,昨日民女被逢春殿的秀女臨時拉去了逛園子,脫不開身,失了殿下的約,實在抱歉。”
太子等著她繼續往下說,唐韻卻說完了。
就這?太子抬眸看過去,卻隻見到了她垂下的額頭。
說了這兒沒人,她是沒聽見?
太子又問,“同人動手了?”
剛問完,便見唐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請殿下責罰。”
太子:......
他是來質問她的嗎?太子心頭的那絲不耐煩又冒了出來,“起來。”
唐韻聽話地起了身。
“膝蓋疼嗎?”太子伸手將手裡的瓷瓶遞給了她,“拿回去抹上。”
“多謝殿下,民女沒有受傷,用不上這個。”
太子的黑眸再次落在她臉上,深深地盯著她,唐韻倒也沒躲了,四目相對,唐韻的眼裡滿是感激,笑容倒是同往日一般。
明豔生媚。
太子卻總覺得又少了些什麼。
心口似是被什麼東西懸吊了起來,渾身都不得勁兒。
他遲早要被她磨死掉。
第44章
“你還能站得更遠些麼?”太子很不想開口,但看著她立在那,遲遲不上前來,還是忍著一絲不快,說了出來。
話音一落,唐韻便往前挪了兩步。
太子:......
太子輕吸一口氣,抬頭望向她。
“多謝殿下。”唐韻伸手從他手裡接過瓷瓶,依舊是一副笑臉,輕聲問道,“殿下,還有事嗎?”
態度不親近也不疏遠。
微微彎下的身子有著對主子的尊敬,抿起的一道笑容,似乎又比平常的下人多了幾絲曖昧。
不痛不痒,不清不楚,反而讓人心頭摸不著了。
太子看著她始終保持的君子距離,不由一聲輕嗤。
她防誰呢,自己莫非還會對她動手動腳不成?她怕是忘了,平時日她才是喜歡動手動腳的那個。
“阮嬤嬤呢?”太子也懶得讓她再上前了。
阮嬤嬤前日就已經給了她了,昨日明公公去了幾回卻都沒看到人,不僅如此,如今主子出了這麼大的事,也沒見她出現。
她人呢。
“民女忘了告訴殿下,嬤嬤昨日已經出宮了。”
太子的目光一瞬投了過來,滿臉的疑惑。
唐韻笑著解釋道,“年前民女的家弟輸了一筆銀子,將唐家的府邸賣了出去,先前當鋪裡的人已經過來催了好幾回了,要唐家將祠堂內的牌位移走,明日正好是民女母親的忌日,民女昨兒便讓阮嬤嬤出宮,將靈牌從唐家挪出來,再找個地兒,好生供起來。”
太子的目光又慢慢地柔和了下來,點頭應了一聲,“嗯。”
當初他隻想著讓唐家萬劫不復,再無起來的可能,倒忘記了這茬。
她一個姑娘,能將牌位安頓到哪裡去,待會兒還是讓小順子出去搭一把手......
往日他可以不管,如今到底是不同。
過不了多久她就得進東宮。
他也不能讓她白白地跟了自己,能幫到的地方,他盡量去幫襯。
明日他應該也能抽出一點空,倒是可以陪她出......
“殿下要沒什麼事,民女便告退了。”
那聲音輕輕軟軟,格外得動聽,卻讓太子的腦門心突地一跳,微笑著問她,“這麼忙?你不是已經被撂牌子了。”
一巴掌扇了雲家人,也不用他再想法子了。
她自個兒倒是成功地將自己的名字,從寧安殿的名冊上摘了下來。
不選秀了,還有什麼可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