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活躍。
一坐下來,顧景淵便激動地道,“臣已經查過,俘虜拿了唐大人蓋印的通關文書,走的是西側門。”
太子端起木幾上的茶盞,抿了一口,喉嚨的幹澀稍微緩解了一些。
顧景淵繼續道,“臣也問過了那日值班的侍衛,俘虜用的那張通關文書,章印蓋在了左側,而唐大人蓋章時,一向習慣蓋在文書右側,這一點臣可以作證。”
唐文軒是尚書,顧景淵是侍郎,兩人同屬工部,自然沒少打過交代,“殿下,這通關文書並非是唐大人給的。”
太子面色平靜,笑著道,“子犯法,父同罪。”
“就唐家那小畜生,也就是诓诓旁人,你我心頭還不明白,他能有那個本事通敵?那等草包哪裡及得上唐韻半分。”如今這裡沒有外人,顧景淵一急,也不同太子裝了。
確實不及。
就她那番處心積慮的手段,這天下也沒幾個人能及。
太子的神色並沒動容,“你的意思是讓孤也這麼同刑部交代?”
“殿下放心,臣已經打聽到了那俘虜的去向。”
太子終於拿了正眼看他。
顧景淵面色嚴肅,湊近了太子跟前,“殿下,臣想即刻啟程去渝州,臣已經查到了,有人在渝州曾見過此人。”
太子目光一頓,看著顧景淵著急的臉色,緩聲問道,“就為了唐家大姑娘?”
一提到唐姑娘,顧景淵的臉上立馬生了紅潮,“康王爺那兒,是臣誤會了,臣問過一個街坊,唐姑娘亥時一刻上了門前的馬車,而康王府那晚並沒有馬車出府。”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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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也查過了,那夜無人出城,唐姑娘應該還在城內。”
這話一出,身旁的明公公都替太子捏了一把汗。
太子本人倒是平靜得很。
顧景淵突地衝太子一笑,“唐韻一向聰明,且心思善良,殿下當初不還誇過她單純嗎,大抵是不想讓我招惹上麻煩,自個兒躲了起來。”
太子看了一眼他滿目的痴相,一時也不知他是心瞎還是眼瞎,本著親戚的關系,好心地提醒道,“人會長大,自然也會變。”
“唐韻她不會。”她連同他說話,都會臉紅。
“你了解她?”
顧景淵的目光堅定了點了頭,“臣今日前來,便是想求殿下,在臣回來之前,暫緩唐家的定案,隻要殿下肯給我們一個機會,臣定會找出證據,還她一個清白之身。”
到那時,便不再是外室的身份,也不是妾室,而是以正夫人的身份,風風光光地將她迎進他國公府的大門。
顧景淵也沒等太子同意,起身便同他告辭,“事情緊急,還請殿下幫臣這一回,臣先告退。”
太子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扭頭擰眉,國公府怎就養出了這麼個蠢貨。
看顧景淵眼見就要走了,明公公著急地轉過頭,“殿下,這......”這人都來了,何不就還給人家了,再這麼拖下去,等到唐姑娘暴露,殿下就算身上長滿了嘴,也說不清了。
太子沒看他,隻吩咐了一聲,“讓韓靖來一趟。”
“是。”明公公轉身走了出去,屋內太子一人坐在蒲團上,揉了揉眉心,無意中轉過頭。
對面那間廂房,早已經熄了燈。
單純......
太子突地一笑,眼前嫣紅的唇瓣一浮現,便鑽進了腦子。
得。
幾個時辰的經文算是白念了。
一盞茶後,韓靖走了進來,“太子殿下。”
太子乏了,直接問,“渝州那邊審問出來了嗎。”
“回殿下,已經問出來了,受賄銀兩是先經由萬花樓的沈姑娘,交於康王府的七公子,七公子再轉給了唐世子,恰好唐世子在這半月前,欠了萬花樓的一筆銀子,被催急了,便動了府上的賬房,窟窿堵不上,隻得接了活兒。”
太子眼皮子都快耷拉上了,“沈姑娘呢。”
“跑了。”
太子又不得不撐開眼皮,看向韓靖。
“屬下已經派人在追,最遲明兒便會有消息。”韓靖稟報完,又道,“屬下已經找到了唐夫人和唐家的兩個姑娘,不知殿下要如何處置。”
“查過了嗎。”
“查過了,唐家出事後,三人並未出城,一直躲在了江陵的一處莊子,未同旁人有過接觸。”
“那位貴嫔娘娘呢。”
“也沒出現過。”
倒是個沉得住氣的,太子捏著太陽穴,突地道,“俘虜審問完,讓幽州的人放了。”
“殿下的意思是......”韓靖不太明白。
“能從銅牆鐵壁的大理寺逃出來,還能找上萬花樓的姑娘為線,搭上唐家,不熟悉官場和清楚江陵世家家底的人,他辦不到。”
“殿下想交給誰。”
“顧景淵剛去了渝州。”
韓靖一愣,“那唐家......”
“運氣好,不該絕。”太子真乏了,“退下吧。”
*
唐韻並不知道顧景淵昨夜已經走了,一直呆在了房內。
午膳時,明公公過來送飯,才同唐韻隱隱地提了一句,“這會子風小了些,姑娘倒是可以去院子裡走走。”
唐韻便也明白,是顧景淵走了。
唐韻感激地同明公公道了謝,待關上房門,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太子沒將她推給顧景淵,那便是願意給她機會,唐韻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了昨夜太子那雙黑眸,未等那股子逃避從心頭冒起來,便猛地晃了晃頭。
她不能退縮。
她好不容易才為自個兒謀劃出來的一條路,她必須得抓住機會。
午後唐韻收拾了一番,便借著道謝的由頭,去了一趟太子的門前,明公公不在,隻有小順子守在屋外,“殿下每日都會誦經,戌時才回,唐姑娘有何事?”
“哦,殿下說不喜歡香包,昨夜我便縫了一個荷包......”
小順子想起太子上回收了的那個筆筒,笑著道,“姑娘還是等殿下回來,親手交給殿下比較妥當。”
唐韻笑著道了謝,轉身回了屋。
出來時,唐韻隻虛掩了門扇,並沒有關上。
如今回來,便見房門敞開,屋內多了一位綠衣宮娥,正蹲在她的火爐子邊上煨著。
許是聽到了腳步聲,綠衣姑娘也回過了頭。
兩雙靈氣的眸子相碰,皆露出了驚愕,綠衣宮娥的目光比起唐韻,更為放肆,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了一遍,眸子裡的驚愕也越來越甚。
“姑娘......”唐韻先喚了她一聲。
“這是你的屋子?”綠衣宮娥也回過神,臉上帶了幾分歉意,“本,我本也敲了門,見門開著,裡頭又緩和,便進來先暖和了一會手。”
“無礙,姑娘要是怕冷,坐會兒便是。”
唐韻給她搬了個蒲團,綠衣宮娥道謝接過,坐下來了,目光再次看向唐韻,“往日我倒沒見過小哥,可是昨兒隨太子殿下進來的?”
唐韻笑著點了點頭,熱情地道,“這日天冷,我剛好熬了些雞湯,姑娘要不嫌棄,我給你熱一碗來,暖和暖和身子。”
“多謝。”綠衣宮娥笑出了月牙,目光輕輕地瞟過了唐韻的胸脯,誇贊道,“小哥真是個熱心腸的。”
“橫豎一人也吃不完,姑娘要是願意,往後過來便是。”唐韻將鍋子架到了火爐子上,雞湯熱好後,滿滿一碗都給了綠衣姑娘。
待碗裡的東西都進了肚,綠衣姑娘的臉色紅潤了不少,將碗遞給唐韻,笑著道,“小哥手藝真不錯。”
“姑娘見笑了,我從小就喜歡折騰吃食,姑娘喜歡就好。”
“那可巧了,我也喜歡。”
.......
兩人蹲在火爐子邊上,聊起了吃食,一直聊到天色暗了下來,綠衣姑娘才起身辭別,“明兒我再來尋小哥。”
“成。”
等那‘姑娘’走了,唐韻便關上了門,上了門栓。
不僅如此,連燈也熄了。
抹黑洗漱完,唐韻便坐在屋內的床榻上等著,等到對面的廂房內終於有了動靜,才一頭鑽進被褥,躺了下去。
第12章
太子回屋,沐浴更衣完,坐在了靠近窗邊的蒲團上,捧著書瞧了兩頁,才察覺對面的廂房已經一片漆黑。
清冷的目光難得一頓。
消停了?
明公公也察覺到了,立馬稟報道,“殿下放心,今兒唐姑娘一直都在院子裡,午後倒是出來了一趟,聽小順子說,是過來送荷包。”
聞言太子唇角隱隱一勾,眼裡那抹淡淡的詫異,瞬間沒了蹤影。
*
唐韻難得一覺到了天亮。
起來時,太子已經去了誦經閣。
因明公公先前有了交代,唐韻再尋去廚房,廚子將一塊羊肉遞給了她,“太子殿下清修,公主殿下誦經,兩個主子都不沾葷腥,你要是喜歡,都拿去吧。”
唐韻笑著道了謝,又偷偷塞給了廚子半串銅板。
午後綠衣姑娘便來敲了門,來時手裡提了個酒壺,笑著道,“總不能都吃小哥的,今兒我帶了好東西來,咱一面吃肉,一面喝酒。”
唐韻將人請了進來,趕緊去點火爐子。
兩人關上房門吃的暢快,聊得也暢快,卻都極為默契地不去過問對方,為何不用當差。
酒過三巡,綠衣姑娘有了微醺,“也不知道東街那家面鋪子還在不在,先前吃過一回,再也忘不了。”
“可是萬福錢莊旁邊的那一家?”
“對。”
“還在呢,人可多了,去晚了還排不上。”
“你也喜歡那家?”
“喜歡,裡面的肉沫多,肥而不膩。”
“可不是。”綠衣姑娘一笑,隨口問道,“小哥是南方人吧。”
唐韻點頭,笑著道,“我是江陵人。”
“那可巧了,我也是。”綠衣姑娘盯著她嘴角邊上的兩個淺顯梨渦,眉目輕輕擰了擰,輕喃道,“我怎瞧小哥,好像在哪裡見過。”
唐韻抬起頭來,目光也沒回避,“頭一回見姑娘,我也覺得眼熟,同在宮中當差,想必是之前碰上過姑娘。”
綠衣姑娘若有所思。
唐韻給她夾了一塊肉進碗裡,“姑娘多吃些。”
“多謝小哥。”
天黑後,綠衣姑娘一走,唐韻便開始收拾,洗漱完又熄了燈,早早地躺在床上,觀察著對面屋子的動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