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應巡:“…………”
盧應巡三步並兩步地避開, 甚至一舉蹿上自家院牆,堅決不叫他爹蓄謀多時的棍棒落到自己身上。
盧夫人見盧重英一見兒子就要打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去把盧重英不知從哪弄回來的棍棒搶走,不滿地說道:“兒子好不容易才回來, 你逞什麼威風?敢情不是你肚皮裡出來的, 你就不知道心疼!”
盧應巡見形勢大好才從院牆躍下,顯見從小躲起打來就很熟練, 都練出這般敏捷的好身手了!
盧應巡吃過盧夫人精心張羅的好午膳,才與盧重英去了書房。
打兒子這種事須得一鼓作氣, 後頭再想抄棍子就不容易了。
盧重英平日裡也是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出師不捷便沒再動手, 隻問道:“說說, 你跑去讓百姓圍衙是怎麼個想法?”
盧重英為人向來圓融得很, 到了地方上能把各方關系處理得萬般融洽。
像盧應巡這樣搞出大動靜、上來就對上皇親國戚的魯莽做法,盧重英打心裡就不贊同。
盧應巡微笑著說道:“我聽人說, 本來京城今年秋闱的解元文章寫得不算最好,但因為他進過大牢所以才被考官點為解元。我覺得吧, 要是我寫出能當狀元的文章卻因為沒坐過牢而被壓名次豈不是很虧?所以,我就路見不平去坐個牢,趁著回京趕考這當口彌補彌補這方面的空缺。”
盧重英:“…………”
盧重英深吸一口氣,隻覺自己怎麼生了個這麼膽大包天的兒子?
這種狗屁理由, 他居然說得出口!
盧重英道:“你去應天府讀了這麼多年書, 就學到這些玩意?但凡你動動腦子想想都知道你這出身, 考官根本不會考慮讓你當狀元。”
朝廷裡可是有不少人對他們這些外戚嚴防死守,豈會讓盧應巡佔了魁首?
盧應巡道:“當不了也沒關系,說不準考官會因為壓了我名次心懷愧疚,回頭給我安排差使時給我找個好位置。”他仿佛一點都感受不到他爹的怒氣和無奈,慢悠悠地道,“即便不考慮這些,難道我看到百姓被欺壓就能當做看不見?爹,你以前可不是這麼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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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重英立刻否認:“我可沒教過你這一套。”
盧應巡道:“你嘴上是沒教,可我又不是沒眼睛,你不說我難道就看不見學不著了嗎?”盧應巡一點都不怵他爹,“我還記得我六歲那年你任地上遭了災,當地大戶不僅不配合賑災,還蓄意抬高糧價。你可是抄起劍親自帶人去把別人家圍了,揚言要徹查他們祖宗十八代。”
盧重英老臉一紅。
那不是他氣急了嗎?
盧重英罵道:“好的不見你學,光學這些沒用的!”
盧應巡道:“怎麼能叫沒用的,現在朝廷需要的不就是有這膽氣、有這銳氣的人嗎?要不他們怎麼格外欣賞那個坐過牢的考生?”
盧重英道:“太鋒利會招人恨。”
盧應巡說出自己的打算:“我又不怕招人恨,大不了官當不成了我去找祖父祖母,央他們給我開個書院讓我當教書先生。”
盧重英一陣沉默。
怎麼辦,他們父子倆的人生規劃好像重疊了?
他爹娘最近還有什麼橫財嗎?
沒有的話經得起他們這樣拖家帶口地啃老嗎?
盧重英思忖片刻,決定勸他兒子放棄回家啃老這個人生規劃:“你才幾歲?連仕途都還沒開始,想什麼開書院當教書先生?你有多少東西可以教給別人?就你那點粗淺的學問,難道還想開宗立派不成?你給我安分點,別一天到晚瞎鬧騰。”
盧應巡一臉狐疑地看著他爹。
“你不是想自己回去讓祖父祖母養活你吧?”盧應巡一語中的,並對他爹的打算表示鄙夷,“你都當了這麼多年官了,怎麼好意思有這樣的想法!你自己難道就沒半點積蓄嗎?”
父子倆的談話最終以盧重英抄起旁邊掃塵用的掸子準備打人告終。
盧應巡跑去找他娘告狀:“旁人都說他溫和儒雅,根本就是在外人面前裝裝樣子而已,娘你不知道,剛才我們沒說幾句話他又想打我!唉,我聽人說有些人在人前裝得人模狗樣,到了家裡人面前就原形畢露,甚至會拿沒法還手的妻子兒女撒氣,他平時不會對娘你動手吧?”
盧夫人本來還有些氣盧重英又想打兒子,聽盧應巡這麼一掰扯,又有些哭笑不得:“你爹哪會是那樣的人?”
盧應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在應天府的時候可是專門研究過這類案子,還依靠敏銳的觀察能力拆散過十來對怨侶,解救了好些個深陷苦海的婦孺。要不是府尹發現和離案子飛增,氣怒交加地把我撵回書院,我還可以更上一層樓。”
盧應巡要是沒點經驗,也不會隨隨便便路過一地就幫人寫狀紙。
這玩意他在應天府的時候已經寫得爐火純青,不僅內容主旨明確、言簡意赅,還不收窮人錢。
就是比較招府尹煩。
不過這些都是府尹的本職活兒,又不是他故意挑事,盧應巡幹得心安理得,甚至還組織同窗一起幹。
頂多是不要求他們跟著不收錢而已。
盧應巡表示要回京城備考的時候,府尹熱淚盈眶地拉著他的手讓他一定要好好考。
估計是想著要是他也當官了,肯定就能明白當官的苦,可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
盧夫人聽兒子說當真有那樣的丈夫,而且還真不少,不由有些瞠目結舌,隻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盧應巡挑揀著幾個典型的案子給盧夫人講了講。
他們家雖然沒有女兒,可盧夫人平時肯定會和各家夫人往來,說不準回頭能給人提個醒結個善緣。
第二日盧重英去上朝時讓盧夫人帶兒子進宮拜見盧皇後,再去東宮見見太子。
明年春闱選官會選不少人到東宮任職,把東宮的班底給湊起來。
盧應巡去別處可能會因為外戚身份受到阻攔,去東宮卻是順理成章的事。
表兄弟之間提前熟悉熟悉沒壞處。
盧夫人領著盧應巡到了東宮,盧皇後見到俊秀非凡的侄子,自是覺得哪哪都好。她關切地問:“巡哥兒可曾定親?有沒有心儀的姑娘?要不要姑母給你相看相看?”
盧應巡道:“姑母懷著孩子,還是不要操勞為好。婚姻之事侄兒暫時還不想考慮,等侄兒金榜題名了,想來會有不少人想把女兒嫁給我,到時候我再看看有沒有緣分好了。”
盧皇後不是愛為難人的性格,聽盧應巡這麼說便不再多言,隻笑著勸道:“你爹娘隻你一個孩子,還是要抓緊些的好。”
盧應巡道:“他們夫妻倆要是還想要孩子,抓緊懷一個與姑母來個好事成雙好了。”
盧夫人剜了他一眼,讓他別胡說八道。
她生盧應巡時人險些大出血,盧重英便決定不生了,說有一個孩子就夠了。
這麼多年過下來,他們當真沒再要過別的孩子。
現在他們都三十好幾了,更不會去想孩子的事。
盧重英兩人怕盧應巡心裡有負擔,從未提及他出生時難產的事,盧應巡自然也不知曉。
他也就是順嘴把這個話題堵上而已。
兩人在中宮說了好一會的話,正好趕上開泰帝從勤政殿回來。
開泰帝見著個出色的年輕人坐在盧皇後近前,第一想法是:這小子是誰?!
接著他才看到旁邊坐著的是盧夫人。
開泰帝心裡那點不快一掃而空,笑望著盧應巡說道:“這便是巡哥兒吧?朕剛看完趙愛卿上的折子,他可是把你好生誇了一通,說你做事頗有章法,要是沒你幫忙可能沒那麼快把那一筆筆爛賬理清楚。”
盧應巡謙道:“是趙大人謬贊了,趙王那邊主動把罪證都送了過來,本就不用費什麼功夫。”
開泰帝道:“你不必謙虛,趙愛卿什麼脾氣我還不清楚嗎?能得他這麼多句誇的人你是頭一個。”
盧應巡謙恭地笑了笑當是回應。
開泰帝道:“你還沒見過瑞哥兒吧?我讓人領你去東宮轉轉,和瑞哥兒見上一面,好叫他以後能多跟你學學。”
這種話盧應巡自是不能應的,又是一番自謙之後才跟著人往東宮而去。
不想才剛踏入東宮,盧應巡就嗅到一陣香味。
領路的內侍也吸了吸鼻子。
他常到東宮跑腿,雖聞不出東宮又做了什麼吃食,卻知曉自己一會有口福了。
知曉盧應巡是開泰帝他們看重的後生,內侍便給他介紹起來:東宮的小廚房吃吃喝喝的花樣最多,太子與太子妃為人又和善,每次他們來跑腿要是碰上他們在吃好吃的,肯定會讓他們拿一些嘗嘗鮮!
盧應巡見小內侍一臉歡欣期待的模樣,便知他姑母一家子待底下的人都極好。
想來許多人就是看重他們一家人都重情重義這一點,才會把開泰帝推上帝位。
盧應巡隨著小內侍往裡走,很快有人告訴他們太子和太子妃在小廚房那邊試新糖。
盧應巡沒想著去花廳幹等,而是讓人把自己也領去小廚房那邊。
還沒入內,盧應巡就看到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郎正蹲在那兒……給灶裡添了兩根柴。
仔細一瞧,這少年郎身上還穿著太子才能穿的龍紋服飾。
盧應巡:“………………”
他這表弟燒起火來怎麼這麼熟練?
作者有話說:
盧舅舅:我們之中,有一個人必須努力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