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痛,隻有挨過的人才理解!
開泰帝將欽天監那邊擇好的吉日給姜若皎講了,就定在四月初,就是轉月的事。比起尋常大婚是有點急了,不過諸多事宜都有禮部那邊負責準備,用不著他們操心,所以也不怕忙不過來。
反正到時候成婚和冊封一起辦,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不必反復折騰來折騰去。
太妃拉著姜若皎的手說道:“如今新朝初立,百姓還沒能休養生息,許多事都隻能從簡,卻是委屈你了。”
姜若皎哪裡會覺得委屈。
要不是新朝初立,光是她的出身便能挑出十種八種不適合的理由來:先是她祖上入了商籍,世世代代都算是商戶;接著她父母都出意外沒了,擱在民間那就是克父克母的命數;再有就是她與族人決裂,太過無情無義……
也就是開泰帝剛登基,君臣還在磨合期,文武百官沒摸清楚他的脾氣,才會事事都先順著他的意思。
何況姜若皎本也不喜歡太隆重太繁復的禮儀,能夠從簡她隻覺松了一口氣,並不會覺得自己被人輕視。
兩邊把大婚和冊封的事商量停妥,盧氏又給姜若皎選派了兩個教養嬤嬤,讓她們負責教姜若皎成婚和受封時的禮儀。
姜若皎很快和寇世子一樣,開始接受各種禮儀的洗腦式教學,不學到一舉一動都十分規範絕對沒辦法過關。
盧氏自己也關起宮門在學,她雖然當了那麼多年的王妃,日子卻過得十分自在,從來沒有那麼多規矩。
盧氏學得有點頭大,眼看連吃飯都有嬤嬤在旁邊盯著讓她一樣隻吃三兩口,她越發想念在西南的日子。
沒半個月的功夫,盧氏就被折磨得消瘦了一圈,弄得趕制好的皇後禮服又得改小了。
開泰帝忙於朝政,沒理會後宮的事。
等尚衣局的人過來復核他的尺寸時提了一句“娘娘卻是消瘦了不少”,他才想起自己自從那日爭執後就鮮少私下去盧氏那邊。
他覺得孔夫子說得一點不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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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嘴裡說著讓他納妃嫔,他不過是忙於處理各地叛亂沒去中宮,她便把自己弄得消瘦憔悴。
開泰帝揮退眾人,轉身去了中宮。
盧氏正在擔心父母的病情,嘆著氣對身邊的嬤嬤說道:“太醫說爹娘他們的病得慢慢養著,也不知得養多久。可惜我如今出不得宮,每天還得和瑞哥兒他們一起學規矩……”
開泰帝邁步走了進去,就見盧氏果然瘦了一圈,原本還算豐腴的身材瞧著竟有些弱不禁風了。
“你想出宮?”開泰帝問道。
盧氏沒料到自己的話會被開泰帝聽了去,忙站起來朝開泰帝行禮。
開泰帝伸手按住她的腰不讓她把禮行完,入手隻覺那腰細得不像樣,哪有皇後的樣子,倒是像極了她少女時那一折就會斷的模樣。他語氣不善地道:“說了不用這些虛禮,還要我每次都講一遍嗎?”
盧氏僵在原處。
到開泰帝把擱在她腰間的手挪開,她才緩過神來,回起了開泰帝最初的問話:“我就是說說而已,我也知道我不能隨便出宮……”
“誰說不能?”開泰帝說道,“以前離得遠也就算了,現在離得這般近,嶽父嶽母生病了你哪有不能去探望的道理?左右我今天也沒什麼事,你換身尋常衣服,我和你一同去看看嶽父嶽母。”
盧氏沒想到開泰帝會這麼說,既驚又喜地問道:“真的可以嗎?”
開泰帝說道:“你不想去就算了。”
盧氏忙道:“想去,想去。”
她立刻叫人去準備夫妻二人的常服,一副高興得不得了的模樣。
開泰帝沒說什麼,由著底下的人替自己換上微服出宮用的常服。
兩人沒有勞師動眾,打扮成尋常夫妻出了宮。
他們抵達盧家門前時嚇了門房一跳。
門房哪裡敢阻攔,連忙把他們往裡領。
盧氏隨著門房去了父母所在的院子,因著擔心父母的病情,腳步都不自覺地加快了不少。
結果等他們抵達院門外時就聽到裡頭傳來她娘的聲音:“好燙,好燙,這叫花雞怎麼這麼燙?”
“剛從火裡挖出來的當然燙!燙到哪兒了?來,我給你吹吹。”她爹的聲音也隨之傳來。
盧氏:?????
開泰帝:?????
盧氏轉頭看了眼開泰帝,見開泰帝臉色沒什麼變化,才艱難地邁步走進去。
此時此刻,她爹娘毫無形象地坐在那兒,面前擺著個剛敲開的泥球,應該就是他們剛才說的叫花雞。
而她爹正拉著她娘的手小心翼翼地吹氣,年紀分明已經不小了,相處起來倒像兩小孩似的!
等後知後覺看到盧氏兩人來了,盧父一下子站了起來,麻利地把妻子掩護在身後。
為了不讓開泰帝開口問罪,盧氏搶先問道:“兄長不是說你們的風寒一直沒好嗎?”
盧父苦著一張臉看了看旁邊威儀十足的開泰帝,不知該不該出賣兒子。
也不是他們自己想稱病的,這不是被禁足了嗎?
更不是他們想露餡的,他們悶在院子裡太無聊了隻能自己找找樂子,哪裡知道女兒女婿會突然出宮來?
此時盧母已經躲在盧父身後整理好因為捋起袖子做叫花雞而顯得有些凌亂的衣衫。
相比在考慮出賣兒子的盧父,盧母明顯能說會道多了。
她對著女兒女婿隨隨便便地睜著眼說起了瞎話:“是一直沒好,今天才好的,這不就想吃隻雞補補。”
盧氏一陣沉默。
開泰帝說道:“這吃法軍中也有人試過,吃著確實挺香。我也很久沒吃過了,嶽父嶽母給我們也分點。”
盧母聽了很高興,覺得這個女婿夠上道。
她吩咐底下伺候的人把叫花雞取刀來就地切好,熱情地引女兒和女婿坐到旁邊的亭子裡坐著分吃自己和丈夫親自折騰的新鮮吃食,口中還說道:“你們今天也是來得巧,今兒的叫花雞聞起來就香得很,前兩天我們劈竹子做的竹筒飯就不行,打開時裡頭的米飯都焦了……”
盧父忙拉拉她,讓她別露陷。
盧母也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趕忙閉了嘴。
盧氏:“…………”
開泰帝:“…………”
作者有話說:
舅舅:好累,不想帶了。
第 65 章 [VIP]
盧重英下衙回到家, 感覺底下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
盧重英不明所以,想到家中二老前兩天把自己院子的竹子都劈了的造作勁頭,他朝服都沒換就先去二老的院子裡看看。
結果才剛踏入院門, 就看見他爹在拉開泰帝啃雞腿,黃澄澄油汪汪的雞腿就那麼被他塞到開泰帝手裡,翁婿倆人手一隻,看起來十分融洽。
盧重英忍不住退回院門外,思考著自己剛才是不是看錯了。
他做好思想準備再邁步入內, 赫然發現剛才的畫面並沒有消失, 他們還是跑涼亭裡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連他妻子都在。
盧氏注意到盧重英一臉震驚地立在那,立刻招呼道:“哥哥, 你也快過來吧。”
開泰帝聽到盧氏這聲“哥哥”,眉頭動了動, 轉頭見盧氏一臉歡欣地望著盧重英,不知怎地想起盧重英把她背上花轎的那一幕。
那時候他在馬上看著, 隻覺這麼小一姑娘哪裡經得起折騰, 等看到她哭著牽住盧重英的衣角一副不願離家的模樣, 他就有些不耐煩了,直接叫人抬轎出發。
都三十多歲了, 也好意思和當年一樣膩膩歪歪地喊哥哥。
盧氏沒察覺開泰帝臉色變得不太好,就算知曉了他心裡的想法也隻會覺得莫名其妙:盧重英本就是她兄長, 她不喊哥哥還能喊什麼?
盧重英卻敏銳地發現開泰帝情緒不佳,他恭恭敬敬地朝開泰帝行過禮後才在妻子身邊落座,不動聲色地問起盧氏二人怎麼出宮來了。
開泰帝意味深長地掃了盧重英一眼,說道:“阿喬擔心嶽父嶽母的身體, 想出宮來看看, 我手上也沒什麼事, 就陪她出來一趟。”
盧重英乍然聽到妹妹的閨名,眉頭又是突突直跳。
他與妹妹的名字都取自《詩經》裡的《清人》,單獨拿出來時挺好聽的。
後來盧重英自己讀了書,才知曉這首《清人》講的是某地駐兵每天逍遙度日,根本不好好訓練,導致大軍潰敗逃亡。
他父母倒好,起名時翻到這一頁,瞅見詩句裡寫什麼“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二矛重喬,河上乎逍遙”,頓時大喜過望:這又是翱翔又是逍遙的,得勁!就它了!還是出自《詩經》,多有文化,多有底蘊!這名字起得多妙哇,往後誰還能笑他們不學無術?
……就真的是很不學無術。
盧重英知曉父母肯定已經露陷了,隻得誠懇認錯:“請陛下恕臣欺瞞之罪,爹娘他們並沒有生病,是臣把他們拘在家中不讓他們出去。”
盧氏怕開泰帝生兄長的氣,趕忙替盧重英轉圜:“哥哥這麼做一定有原因的吧?”
開泰帝又看了盧氏一眼,才抬眉說道:“舅兄是覺得我容不下嶽父嶽母這般真性情的人,才不讓他們進宮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