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雪有些生氣,但還是說道:“阿姊你進去吧,不必在意我,我在這裡等你就好。”
姜若皎也不好造次,把手裡拿著的傘遞給妹妹,叮囑道:“你不要到處走,我一會就出來。”
姜映雪點頭說道:“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姜若皎不太放心地讓守在門口的侍衛幫忙看顧一二,才轉身步入平西王太妃所在的明月院。
姜映雪百無聊賴地等在門口,卻見對面的清風院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打開了門。
她好奇地抬頭看去,卻見對面走出個錦衣男子,正是剛才去過廚房的裴公子。
方才姜映雪隻偷偷地看了兩眼,沒敢仔細瞧,這會兒躲在傘下膽子卻是大了,不免光明正大地大量起來。
姜映雪在廚房時聽人說起過裴公子的出身與姓名,知曉他是州牧之子,還很有才華。
十二三歲正是容易心動的年紀,姜映雪偷看了一會,總覺得這人樣樣都好。
可想到自己的出身與家中的情況,她又把那點兒心動壓了下去,隻悵然地生出幾分獨屬於少女的愁思來。
第 4 章
明月院清幽安靜,姜若皎繞過垂著葡萄藤的長廊,被侍女領進平西王太妃她們所在的禪房。
平西王太妃保養得極好,一點都不見老態,眉梢眼角仍帶著年輕時的美麗,隻是褪去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慈和。
姜若皎應邀跪坐在平西王太妃近前,表示自己收到《雲氏食單》著實受寵若驚,愧對平西王太妃的厚愛。
平西王太妃道:“寶劍理應配英雄。我不擅廚下那些事,菜譜留在我手裡也是白瞎,還不如把它送給你這樣的聰明孩子。”她又詢問了姜若皎幾個問題,見姜若皎不卑不亢地答了,對姜若皎更為欣賞。她搖著頭嘆氣道,“可惜我那孫兒今日沒來,要不然真該叫他跟你學學。”
姜若皎想到寇世子,眉頭動了動。
Advertisement
她不願對這個紈绔子弟做評價,要她說好話她根本說不出來,說實話又怕說了惹平西王太妃不高興。
她這兩年混跡市井,學了不少她們小老百姓該懂的生存之道。
不管什麼時候,能不得罪這種大人物的時候盡量還是不得罪為好。
恩也謝過了,姜若皎等平西王太妃感慨完便起身辭去。
平西王太妃見姜若皎沒有接話,反而還恭恭敬敬地辭別,自然知曉姜若皎也聽說了自家孫兒的荒唐名聲。
平西王太妃再次在心裡嘆息一聲。
她這孫兒從小就愛胡作非為,她自己就是野生野長野著長大了的,起初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孫兒想做什麼都由他去。
結果她兒子回來後發現自己該當個嚴父了,二話不說開始管教孩子。這家伙常年徵戰沙場,壓根沒摸清楚教養孩子的章法,硬是管教得這孫兒越發叛逆。
現在父子倆僵得很。
想她本來該是享清福的年紀,臨老還得為兒孫之間劍拔弩張的關系操心,著實惱人啊!
姜若皎不知平西王太妃心中的煩憂,起身往外走去。不想她才剛走到外面,就見寇世子正嬉皮笑臉地堵著自家妹妹說話。
姜若皎想到平西王太妃還在明月院內,頓時深吸了一口氣。她壓下心裡的惱火走了上去,把姜映雪擋在背後,一雙眼睛含著怒氣看向寇世子:“我跟你說過,不許再糾纏我妹妹。”
寇世子從來沒近距離打量過姜若皎,這會兒人突然擋到了自己近前來,他突然發現姜若皎眼睛還挺好看,目光亮得像是能把人灼傷一樣。
要是笑起來的話,這眼型應該非常美。
寇世子神使鬼差地說道:“你笑一個給我看看。”
聽到這種輕浮話,姜若皎懶得搭理他,拉起姜映雪就要走。
寇世子沒看到想看的,心裡哪能甘心,當下伸手抓住姜若皎的手腕不讓她走。
姜若皎腕上的肌膚細滑得很,寇世子抓住之後微微驚訝,隻覺觸感又暖又軟。
他不由往姜若皎的手掌看去,那五指也是修長漂亮的類型。
隻可惜常年練習擀面和刀工長了層薄繭,姜若皎的手看起來比尋常女子粗糙不少。
寇世子向來喜歡美好的事物,見狀有些痛心地覺得姜若皎暴殄天物。
這麼好看的手當什麼廚子,理應好好護養起來。
姜若皎無端被人這麼抓著不放,心裡惱火得很,想掙扎卻被寇世子下意識攥得更緊。
旁邊的姜映雪這會兒總算反應過來了,收起傘朝著寇世子手臂猛砸了下去。
寇世子冷不丁挨了這麼一下,吃痛地松了手,不由怒火中燒地瞪向姜家姐妹倆,沒想到她們姐妹二人竟都是小母老虎。
他正欲發作,忽見對面清風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裴家公子裴徵從裡頭走了出來。
寇世子很不喜歡這人,因為這人從小就出色得很,現在更是整天被他爹掛在嘴邊。
他天生和讀書人不對付,對這種文質彬彬的家伙沒有絲毫好感。
“見過世子。”裴徵上前朝寇世子見禮,笑容溫謙有禮地朝姜若皎說道,“多謝姜姑娘為家母做的齋飯,她比平日裡多用了不少飯菜。”
姜若皎道:“不必言謝,公子已經付過錢了。”
寇世子在旁邊聽得牙酸,沒趣地轉身進了明月院,懶得再聽他們你來我往地說客氣話。
姜若皎松了口氣。
她落落大方地望向裴徵,客客氣氣地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
姜映雪耳朵有點紅,既是凍的,又是羞的,平時她從不和人動手,甚至連爭吵都少。
結果剛才難得鼓起勇氣捶了那紈绔世子一傘,竟就叫裴徵看了去!
裴徵道:“我正好要回城去,家母回留在這邊過夜,有輛馬車隻兩婢子乘坐,二位姑娘若不嫌棄不如與她同乘。”
姜若皎見天黑沉沉的,怕一會要下雨夾雪,沒有拒絕裴徵的好意。她謝過裴徵,與妹妹挽著手下山,山下果然有兩婢子等在車邊。
裴家出身富貴,哪怕隻是婢女乘坐的馬車也寬敞得很。
姜若皎兩人上了車,兩婢子才恭敬跟上。
她們也不說什麼闲話,隻笑著取了些零嘴來招呼姜若皎姐妹倆,又將熱好的湯婆子塞給她們,說她們的手爐時間久了怕是不暖和了,車上正好備著熱乎的。
一路回城,兩婢子竟是無一處不妥帖。
姜若皎去過學堂,交過出身不差的朋友,對此倒是不甚驚訝。
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蘊,哪怕在他們家裡為奴為婢,日子也過得比尋常人舒服,涵養與容止自然也非旁人能比。
馬車將姜若皎姐妹倆送到姜家食肆門口。
姜若皎領著妹妹下車,上前與騎馬回城的裴徵致謝。
裴徵在寺裡聽小沙彌提了一嘴姜若皎姐妹倆的身世,知曉她們姐妹二人失了雙親,族人又靠不住,可謂是舉目無親、孤苦無依。
此時見她們姐妹二人眸瞳澄澈,沒有絲毫攀附之意,心中愈發憐她們過得不易。
裴徵掏出一張名箋遞給姜若皎,溫聲說道:“要是遇到什麼難事,可以拿著這個來尋我或者裴府管事。家母一直食欲不佳,以後說不得還得勞煩姜姑娘為家母做些吃的。”
姜若皎猶豫片刻,還是收下了裴徵的名箋。
裴徵沒再多留,別過姜若皎姐妹二人上馬離去。
姜映雪跟著姜若皎進了屋,耳朵比剛才更紅了,鼓起勇氣對姜若皎說道:“阿姊,能不能給我看看名箋,我還沒見過這種人家用的名箋來著!”
姜若皎自己也才十五歲,這兩年又忙於打理食肆,壓根沒生出過什麼少女情思。
她哪裡會想到姜映雪會對裴徵有意,聽姜映雪說是好奇,便把名箋給了姜映雪,說道:“我在前頭收拾收拾,你看完就順便找個地方把它放好吧。”
姜映雪如獲至寶地接過名箋,腳步輕快地回了後院。
姜若皎看著她快活的腳步,臉上也不由多了幾分笑意。
當初她輟學回家接手食肆,除了不想讓那些面目可憎的族人奪產得逞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想好好照顧年幼的妹妹。
妹妹從小活潑討喜,父母出事後卻是消沉了不少,一開始甚至連話都不太願意說。
如今妹妹能夠快活起來,姜若皎自然也跟著高興。
姜映雪回了後院,高高興興去了姐妹二人讀書習字的書房。
她坐定後,捂著怦怦跳的心好一會兒,才拿出名箋仔細看了起來。
裴徵的名箋紙質自然極好,拿到手裡隻覺硬挺得很,像木頭做的,上頭還染著些許香氣,不是常見的那些甜膩膩的香,而是一種清淡雅致的淡香。
姜映雪不太懂香,拿起來嗅了又嗅,也沒嗅出個所以然來。
隻得放棄。
她的目光落到上頭的字上。
名箋這東西一般很少會給外人,所以大多都是親手寫的。
這就是裴公子的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