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染猜到他會問，也不再瞞著，輕輕‘嗯’了一聲。
“學費生活費還有你爸爸治病的錢，都是你打工賺來的嗎？”陸暮沉聲音很低很低，刻意壓制住喉嚨裡的哽咽。
宋染點點頭，“是我自己賺來的。”
“不覺得辛苦嗎？”陸暮沉更心疼，下意識將宋染抱得更緊。
宋染抬頭來望著他，搖頭說：“不辛苦。”頓了幾秒，又補充句，“可能我已經習慣了吧。”
習慣這兩個字，聽起來簡單，卻透著一股無能為力的心酸。不是不辛苦，而是已經習慣了這樣辛苦的日子。再辛苦，也必須要咬牙做下去，因為沒有別的辦法。
陸暮沉聽著宋染這一聲‘習慣’，心髒驟然緊縮，一抽一抽地疼。
“平時都做些什麼工作？”陸暮沉強忍著心酸，牽著宋染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宋染望著天邊的太陽，腦子裡忽然閃過許多回憶，她嘴角彎了彎，以一種很輕松的心情聊她從前做過的一些工作。
“很多事情都做過呀，在餐廳洗過碗，當過服務員，也做過家政，就是幫人家打掃衛生那種，還發過傳單，咖啡廳西餐廳奶茶店，很多工作都可以做的。”
陸暮沉越聽越難受，隻覺得喉嚨裡仿佛有一把火在燒似的，他強自忍著，心疼地摸摸宋染的臉，低聲說：“以後這些事情都別做了吧。”
都是下苦力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讓她去做。
宋染聽言，忽然就笑了起來，衝著陸暮沉眨眨眼睛，開玩笑道：“不做了，你養我啊？”
“嗯，我養你。”陸暮沉沒有一絲猶豫地回答她，眼神極認真。
宋染聽得感動，但是笑笑，說：“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但是陸哥哥，你也隻是個學生而已，拿什麼養我？拿你爸媽的錢嗎？”
陸暮沉眉頭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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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染望著遠方，眼睛忽然有些火辣辣地脹痛。
她沉默了會兒，忽然輕輕嘆了一聲，她偏過頭，腦袋枕在陸暮沉肩膀上，低聲說：“陸暮沉，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也有各自的責任。一邊打工一邊讀書，雖然的確會有累的時候，但我一直活得挺開心的，至少我能靠自己的雙手，讓我爸爸和我自己過得不是那麼地糟糕。我其實……挺驕傲的……陸哥哥，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更希望你尊重我，明白嗎？”
陸暮沉明白她的意思，但心疼也是真的心疼。
他望著前方一輪日出，沉默良久。心裡百般思緒，一時間理不出頭緒來。
中午的時候，陸暮沉給張林打了個電話，“你上次說那個比賽，贏了有獎金拿，是嗎？”
“是啊。”
“多少？”
“第一名有五萬呢。怎麼了？你要參加啊？”
陸暮沉嗯了一聲，說：“星期天我來拳館找你，你具體跟我說說比賽規則。”
第35章
染染有句話說得是對的, 就算要養她, 也不可能拿爸媽的錢來養她。
於是，星期天一大早, 陸暮沉就給張林打電話, 約他在場館見面。
難得的周末，張林還躺在被窩, 一聽陸暮沉讓他起床去場館, 頓時哇哇大叫，“哥啊，現在才六點多, 你行行好，讓我再睡會兒！”
陸暮沉壓根不聽他說, 從床上下來, 邊往浴室走邊說:“你趕緊起，我一個小時後就到。”
說完，便掛了電話。
染染的事情壓在陸暮沉心上, 覺得很難受。他現在就想多賺點錢，然後染染就不用那麼辛苦。
陸暮沉洗漱收拾很快，十分鍾就搞定了，將背包往右肩隨意一掛, 往樓下走。
樓下，陸媽媽因為要上班，正在吃飯，見兒子下來, 一時愣怔，問:“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今天星期天呢。”
陸暮沉“嗯”一聲，說:“我有點事情要急著出門。”
說著，就下了樓。
陸媽媽從椅子上站起來，對陸暮沉說:“吃點東西再走吧，我幫你拿副碗筷。”
陸暮沉點頭，從餐廳走。
陸媽媽很快拿了碗筷回來，一邊幫兒子盛粥，一邊問他，“你是要去跟染染見面？這天越來越熱了，你要是和染染約會，就到家裡來，別老待在外面。”
“知道了媽。”
陸媽媽將盛好的粥遞給陸暮沉，又說:“這水晶蝦餃還可以，你多吃幾個。”
陸暮沉點頭，順手夾了個蝦餃。
陸媽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擦擦嘴，從椅子上站起來，說:“你等我下，我有樣東西給你。”
說著，就上樓去。
沒一會兒，便又回來，手裡多了一張銀行卡。
走到餐桌上，將銀行卡放到陸暮沉面前。
陸暮沉一楞，抬頭，“媽，我有錢。”
“我知道你有錢，這錢不是給你花的，是給染染花的。”
又說:“她爸爸一年的醫藥費可不少，指不定那孩子得打多少工，這錢你拿給她花，我拿給她，怕她不要。”
陸媽媽也是煞費苦心，但陸暮沉卻是搖頭，將卡推了回去，說:“染染不會要的。”
他之前隻是想拿錢給她打車，她都已經那麼抗拒了，更何況是直接給她一張卡。
陸媽媽聽言，皺了皺眉，說:“你還沒給呢，怎麼就知道染染不會要？”
陸暮沉低頭吃東西，聽言，也沒抬頭，隻是低聲說了句，“染染說過，希望我尊重她。”
陸媽媽愣住，轉念卻也立刻想明白了，不禁又有些心酸，感慨嘆氣，“真是個自強的好孩子。”
……
陸暮沉吃完早飯，便一刻不停地出門去了。
陸媽媽隻以為他是去找染染的，倒也沒有多問。
陸暮沉打車去的場館，到的時候，張林正好從另外一輛車上下來。
見陸暮沉，頓時叫喚起來，“我的哥！你這大清早把我叫過來幹啥啊？！”
陸暮沉偏頭看向他，面上沒什麼表情。
張林走過來，一臉無奈地撓撓頭，“不就是比賽的事兒嗎，我電話裡都能跟你說清楚。”
陸暮沉眸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才說:“我帶了衣服，等會兒陪我練一場。”
說完，就率先往裡面走。
張林目瞪口呆:“我日，老子不想練啊！”
……
“我說，上次問你要不要參賽的時候，你不是說沒興趣嗎？怎麼突然又要參加了。”
往換衣間去的時候，張林忍不住問陸暮沉。
他心裡納悶得很，這哥們一向對賽事沒什麼興趣，總不可能是為了獎金吧？
但又想到那天陸暮沉問他得了第一名有多少錢的事情，感覺還真是衝著獎金來的。
想著，張林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暮沉，問：“哥，你不會真的是為了那五萬塊獎金來的吧。”
陸暮沉側目掃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回他一句，“不行嗎？”
“我日——”張林驀地瞪圓了眼睛，滿臉震驚，“你家裡那麼有錢，你還稀罕那點獎金啊？”
陸暮沉‘嗯’ 了一聲，推門進換衣間去了。
從背包裡拿出跆拳道服，跟著就將T恤託下來，動作迅速。
線條完美的肌肉展露在眼前，張林在另一頭拿衣服，抬頭見著，一臉羨慕地感慨，“你平時做了多少運動啊？身材咋這麼好？”
陸暮沉喜歡夜跑，家裡還有個健身房，學業忙，但一周至少也鍛煉四五次。
陸暮沉沒應他，迅速將衣服換上 ，邊換邊問：“報名是直接在網上報嗎？”
“不是，要去市體委現場報名。”
“什麼時候？”
“報名時間還早呢，下個月，都放暑假了。”
陸暮沉聽言，眉心擰了起來，“這麼久？那比賽什麼時候？”
他現在是恨不得明天就能比賽，後天就能拿到錢。
張林回他：“也是暑假啊，八月中旬。”
陸暮沉：“……”
張林奇怪地看著他，忍不住問：“你幹嘛？急著用錢啊？要是急的話，可以跟你爸媽借一點嘛。”
陸暮沉沒應。總不能告訴他，他是因為要養媳婦兒，所以不能用爸媽的錢。別說是染染不接受，他自己也不願意。
……
陸暮沉將衣服換好了，準備換褲子。
手正準備解開皮帶，卻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兒。
他眉頭一皺，一抬頭，果然見張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陸暮沉臉色瞬間陰沉，黑著臉，語氣不悅，“張林，你有毛病是不是？”
張林被陸暮沉從換衣間裡趕出來了。
他前腳剛出來，後面房門就‘砰’的一聲關上。
張林尷尬地摸摸鼻子，小聲嘀咕，“瞄一眼又不會死——”
不自覺地往自己的下半、身瞄了一眼，想起上次見到陸暮沉洗澡出來，心裡憤憤不平：那哥們究竟咋長得？
人比人，真的要氣吐血。
……
陸暮沉換了衣服出來，讓張林陪著打了幾個小時，張林最後實在是打不動了，滿身大汗，直接癱地上，“不行……我不行了，你找別人來陪你練。”
陸暮沉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鍾，已經上午11點半了。
他走到一旁休息區，背靠著牆，單膝曲著，坐在地上。
臉上、身上的汗水，大顆大顆地往地上掉。
他隨手擦一把臉，摸出手機給宋染打電話。
那頭，宋染正在街上發傳單。
上午11點多，已經很熱了。
她整個人裝在一身不透氣兒的皮卡丘玩偶裡面。
電話在兜裡振動的時候，她一步一步笨拙地挪到路邊，將玩偶腦袋取下來的那一刻，臉上全是汗水，額頭劉海湿漉漉地粘在臉上。
她熱得不行，隨手將劉海往邊上撥開，毫無形象。
看見陸暮沉來電，她立刻就接了起來，開心地喊，“陸哥哥——”一臉笑意，語氣裡也聽不出半分疲憊。
陸暮沉一聽見宋染的聲音，嘴角就不自覺地彎了起來，嗓音低低的，溫柔問她：“在哪裡？”
宋染站在路邊一棵樹下，聽見陸暮沉問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自己。
嬌瘦的身體套著一隻巨大的卡通充氣玩偶，笨拙又滑稽。
她眨眨眼睛，然後說：“在逛街呢，和玲玲一起。”
陸暮沉又問：“在哪裡逛街？吃飯了嗎？”
“唔，還沒呢，你吃了嗎？”宋染問。
陸暮沉回道：“我也沒，你把地址發給我吧，我過來請你們吃飯。”
宋染一聽，嚇一大跳，下意識地就叫起來，“不用不用了！”
宋染反應有點大，陸暮沉楞了幾秒，然後才問：“怎麼了？”
宋染也知自己有點太激動了，忙打圓場，說：“我……我跟玲玲逛街，你一大男人跑來湊什麼熱鬧，人家玲玲多尷尬啊。”
那頭，陸暮沉想想也是，於是問：“那晚上我們倆一起吃飯吧，時代廣場那邊新開了一家川菜館，味道還不錯。”
宋染下午要去奶茶店，晚上要去酒吧，實在是沒空。
小聲說：“晚上……晚上也沒時間啊。”
陸暮沉皺眉，“晚上你也有事？”
宋染：“嗯，我姑姑生日呢，我得帶我爸爸過去吃飯。”
